第157章 出发吧

第二天早上，当沈枫坐在方力驾驶的汽车里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太吉利的感觉。那天，方力驾驶的是一辆黑色的七座克蒂圣母峰凯旋商务车，车内的装饰十分舒适，安全性能也很好。但是，方力在开车的过程中一直打着哈欠，看上去显然是很疲倦。

  沈枫点燃一支烟，弹了弹烟灰，语气略有不满地说：“方力，昨晚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困？”

  方力揉了揉眼睛，嘿嘿一笑：“没事儿没事儿，沈总，我还撑得住。”

  沈枫仍有些担忧：“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就直接说，我可以安排其他司机过来，或者我自己开车也可以，今天没什么紧急的事。”

  方力依旧硬撑：“沈总您放心，我开车肯定没问题，真的不用担心。”

  沈枫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汽车行驶了一会儿，沈枫也渐渐感到一丝疲倦，毕竟他昨晚也没早睡。他弹掉烟灰，将手中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随后把手揣进袖子里，靠在后座上，想稍微眯一会儿。

  此时的时间不过是早晨七点多，并不是很紧张。然而就在沈枫刚有了一点睡意，还未真正入睡时，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和急刹车的声音。

  沈枫立刻睁开眼睛，听见方力咒骂道：“糟糕！撞人了！”

  原来方力在直行开车时，一位拾荒的老者突然从一条岔路口骑着三轮车窜了出来。方力由于前一晚没怎么睡觉，开车时昏昏欲睡，反应速度慢了半拍，一下撞上了这位老者。还好方力的应急反应还算迅速，踩下了刹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枫并未大发雷霆，他急忙跑向那位老人，关切地问：“大爷，您怎么样了？”

  只见这位拾荒老人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看上去至少有七八十岁。他努力想站起身来，颤抖着声音说道：“没……没事，年轻人，都是我的错，我老糊涂了，对不起，真对不起……”

  老人的三轮车被撞飞，废品散落一地，他的腿上还渗出了血迹。沈枫看着他那枯瘦的手指，当他准备掏出一些零钱还给沈枫时，沈枫心中颇不是滋味。

  沈枫轻叹一口气，对老人说：“大爷，您别急，我们不会让您赔偿，您刚才摔伤了，我们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老人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去医院，太贵了，我没事儿，吃几片止痛药就好了。”

  沈枫瞥了一眼方力，呵斥道：“别愣着了，赶快联系公司附近是否有车，赶紧派一辆过来送大爷去医院检查。”

  接着沈枫大声宣布：“大爷您别担心，不用您付钱。”

  老人颤巍巍地道：“你们花钱也不行啊。”

  沈枫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谁花钱都无所谓。”

  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人散开，给车辆腾出道路。人群散去后，堵塞的道路逐渐恢复了畅通。

  尽管如此，沈枫并未严厉责怪方力，早在收服方力之初，他就注意到了方力的这些问题，甚至以前也曾针对这些问题批评过方力。方力自己也知道这些问题，但要改正它们却比登天还难。

  沈枫看着不停打哈欠的方力，训斥道：“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以后晚上别玩得太晚，别耽误了正事。”

  方力满脸尴尬：“对不起沈总，我不是故意的，今天实在是太突然了，真的很抱歉。”

  方力连声道歉，而沈枫倒也没有过于责备他，只是说：“行了，你早点休息吧，不必在这里守着，我会处理的。”

  当然，沈枫并不是独自一人在此处守着，公司临时调来了几位助手前来协助。方力感激不尽，告别后离开了现场。

  这时，胡世道匆匆赶来。听说沈枫在场，他连忙过来帮忙。他对那位拾荒老人进行了全面体检，确认并无严重的问题，于是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胡世道递了一根烟给沈枫，恭敬地说：“沈董怎么亲自来了？派个手下过来就行了，或者我派120救护车过来接也行。您这样的大老板在这种事情上露面，万一被人拍下来传出去不太好。”

  沈枫接过烟，吐了个烟圈，淡然回答：“没关系，小事一桩。”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后，胡世道那边有事找他，便离开了。

  沈枫对老人说：“大爷，我送您回家吧。”

  拾荒老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您，沈先生，您真是好人哪，其实这事儿怪我老头子眼神不好！真是太对不起了。”

  沈枫微笑着安慰他：“没事，都是些小事。我反正现在也没啥大事，就送您回家吧。”

  说完，他让助手搀扶着拾荒老人上车，然后询问老人：“您住哪儿？”

  老人报了一个地址，位于170号郊区的一个村子。沈枫对这个地方不太了解，但司机一听这个地址，不禁皱起了眉头，连连咂嘴，显然那里的路况很差。

  沈枫疑惑地问道：“小六，怎么了？有问题吗？”新来的司机小六是一个干练、清爽的年轻人。

  小六赶紧恭敬地回答：“董事长，您可能不知道，那个地方非常偏僻，路特别难走，不如给老爷子叫辆出租车吧。”

  老人一听，连忙表示没事，他自己蹬三轮车回去就可以了。

  沈枫朝小六使了个眼色：“出发吧！”

  既然老板下令，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小六应了一声，启动了车子……

  这个名叫李家坟的村庄紧邻一条河流，河边的空地上有个面积约一亩左右的烂泥塘。每当汽车驶过时，可见一些沾满污泥的鸭子在泥塘里钻来钻去，还有一个同样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在那儿一边玩泥巴一边赶着鸭子。

  泥塘附近堆积着一片垃圾，各种物品混乱不堪地摆放着：塑料瓶、啤酒瓶、饮料瓶、废纸、破损的报纸以及小孩玩具等等，还有报废的自行车、轮胎、破旧家具和沙发等大件物品，全都毫无秩序地堆在这儿。

  此刻正值酷暑时节。尽管前些天才下过雨，但这个地方明显已经湿得没法形容了，沈枫甚至能看见一些他叫不出名的蚊虫在周围盘旋，还时不时地撞击着车辆。无奈之下，沈枫只能升起车窗，而小六也不敢开启雨刮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沈枫带着好奇向一位老人问道：“你们这里的居住环境为何如此糟糕呢？”沈枫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并非出于责备，因为在现今这个时代，这样的状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老人挠了挠头，略显尴尬地回答：“我们村比较偏远，而且村民们大多从事废品回收工作，所以这儿才会堆积这么多废品。”

  这个解释很实在，就像医生家里药品多、武术师傅家里刀剑多、教师家里笔墨多一样，回收废品的人家里自然会有许多废品堆积。

  沈枫略微皱眉说：“不过这样确实很不卫生，对大家的身体健康可不太好。”听到这话，收废品的老人显得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他们继续行驶了很久。这时，老人忽然开口说道：“沈先生，我们到家了。”并指向一座房子。小六停车，老人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老人一下车，屋内便传来一个小孩欢快的呼喊声：“外公回来啦！”“外婆，外婆，外公回来啦！”“外公，外公，有没有带回好吃的呀？”

  老人望着那只如同小狗般欢腾着跑到自己身边的小女孩，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小女孩虽穿着破旧的衣服，但却并不脏乱，看得出家人对她照顾得还算周全。她大约五六岁，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非常可爱。

  沈枫觉得这小女孩讨人喜欢，于是随口问小六：“车上有吃的吗？”小六一时没反应过来：“啥？”沈枫再次提问：“车上有零食之类的吃的吗？”

  小六是这辆公务车的驾驶员，平日里除了开车之外，还会将一些私人物品放在车上，这是很正常的事。他思索片刻后答道：“有几包我准备带给女朋友的零食。”

  沈枫伸出手道：“那就给我吧。”小六听话地从后备箱取出一堆零食递给沈枫。沈枫微笑着拆开一包大白兔奶糖，挑了一块逗小女孩说：“告诉叔叔，你多大了？”

  小孩子稍显胆怯，但她显然更想要那颗糖果。在一旁的老汉鼓励她说：“快告诉叔叔，你几岁了？”

  “五岁啦~”小女孩声音怯生生地说。

  沈枫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王小红。”

  沈枫笑着说：“真乖，吃糖吧。”说着，他剥开糖纸递给小女孩，她接过糖迅速塞入口中，嚼得咯嘣响。

  站在一旁的小六突然嬉皮笑脸地说：“说起这名字，王小红一听就知道不会是故事里的主角，顶多也就是个路人甲角色。”

  小女孩瞥了他一眼，接着一脸萌态地说：“路人甲也比你好，你充其量只是个炮灰。”

  沈枫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乖，再给你一块。”

  “谢谢叔叔~”小女孩高兴地接过了糖。

  小孩子吃糖时露出的可爱憨态让沈枫不禁笑了出来，孩子们那份纯真烂漫总能治愈许多人的内心创伤，沈枫也不例外。

  照顾好小孩后，沈枫不经意地抬起头，发现他们身处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里垃圾堆积如山，反而显得两边的房屋格外低矮。

  大概离沈枫十多米远的地方坐着一个老头，估计已经七十多岁了，看上去非常憔悴，一头蓬乱的白发，满脸都是岁月的痕迹。老头儿坐在一个破旧的小板凳上，一副呆萌的模样。

  老人挠了挠头，傻乎乎地看着沈枫，随后傻笑了一下。

  沈枫心想，这应该是个有些痴傻的人。

  这时候，沈枫看向之前遇见的那个收废品的老汉，名叫张老三。

  张老三告诉他：“这位是我们村里第280个单身老汉，挺可怜的，大家都叫他傻八爸。你看，他那儿呢。”

  说着，张老三招了招手，笑着叫了声：“八爷~”

  傻八爸好像明白了似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嘴角流下的口水也全然不顾，只是向张老三挥手回应：“啊呵~啊啊~”

  就在这个时候，门帘被掀开，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身穿典型的蓝白相间的校服，梳着一根简单的马尾辫，腰肢纤细。

  沈枫瞥了一眼，立刻感到一种异样的情绪油然而生。

  并非这个女孩美丽到能让沈枫有多么震撼的程度，而是这样一个出众、秀丽的女孩在这种艰苦环境中出现实属罕见。

  就像古人所说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致就是这样的情形。

  这姑娘身上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单拎任何一个特点出来都很普通，但合在一起却让人觉得越看越有味道。虽然生活困苦，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正如那句话所说：“我们的梦想是星辰和大海”，又或是“身在尘埃，心向日月”。

  姑娘礼貌地朝张老三打招呼：“三大爷。”接着又礼貌地点点头回应沈枫炙热的目光，尽管她的修养很高，此刻也不禁羞涩地红了脸颊。

  她手里捧着饭菜，细心地帮傻八爸擦拭嘴角的口水，并耐心地喂他吃饭。

  张老三虽然年纪大了，但也看得出沈枫眼神中对那姑娘的不同寻常的关注。

  他解释道：“这是傻八爸的孙女，不是亲生的，算是收养的。他早些年收养了一个傻儿子，傻儿子后来娶了个同样智力障碍的妻子，那妻子来了不到三个月就生下了这个小女孩，也就是她了。”

  沈枫点点头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沐小丹。”张老三回答道。

  沈枫再次点头表示了解，他环顾了一下沐小丹家简陋破败的屋子，以及张老三家的清贫状况，轻叹一口气，对身旁的小六说：“小六，去车里拿点钱来。”

  小六应声而去，从车上取了几万元现金回来，给了张老三两万块，其余的交给了沈枫。这小子察言观色的本领堪称一流，深知何时该由自己做主，何时需按老板的意思行事。确保完成工作任务的第一要义便是准确领悟老板的意图，显然，小六做到了这一点。

  张老三见状惊得都说不出话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连忙摆手坚决不接受这笔钱。

  小六忙催促道：“得了得了，您就别客气了，拿着吧，这是我们公司沈总的片心意。”

  与此同时，沈枫拿着剩下的几万元走近，对沐小丹说：“那个……你是沐小丹吧？这些钱给你拿着。”

  沐小丹被吓得一跳，瞪大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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