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忽然间的苍老
屋里祥和的气氛瞬间被打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刘强能够注意到，原青青在下面死命地掐了一下刘畅。
他皱了皱眉：“嫂子，都是一家人，有话说开，也是没什么的。”
刘尚文和王淑芬对视了一样，脸上都是忧虑之色。
前不久刘强刚刚闹过要辞职，现在刘畅又来这么一出，让他们多少有些疲惫。
刘尚文对编制看的很重，把筷子重重一放，就想要输出，被王淑芬一把拉住。
“为什么啊？总要有个原因吧。”
“因为没有上升通道啊。”
刘畅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额头。
看着儿子低沉的样子，王淑芬心里针扎一样的疼。
“什么上升通道不上升通道的，人这辈子谁不会遇到点困难。二十多岁就进县一高当老师，到现在还是一个年级主任，连个官都算不上，不一样把你和你弟弟养大？”
刘尚文的语气有些严厉，让刘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说，你现在想换工作，有什么工作好换的？除了公家的单位，我们玉兰县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容身？”
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作为内陆地区的一个小县城，玉兰县的工作机会少之又少。
出了国营的场子，嫌少有私人企业。
谢坚和林万有他们的建筑公司，也是因为建筑行业这个市场不能空白，这才应运而生的。
面对着刘尚文的质问，刘畅摇了摇头道：“爸，你的情况我也知道，是，你做了一辈子的老师，没有升官。但是你有成就感啊，你把一届又一届的学生送入大学，看着他们成材，这就是你工作力量的来源啊。”
“可我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每天在单位里，除了看看文件，发发通知，做不成一点的事情。”
说着，他举起酒杯，遥遥敬了一下刘尚文和刘强。
也不等二人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酒意上涌，白皙的脸颊很快红了起来。
见自己的爱人这个样子，夏媛媛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是她知道刘畅的打算，心里面对未来很是恐惧。
“哥，如果换工作，你打算干嘛？”
刘强帮刘尚文和王淑芬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有些同学已经辞职下海了，现在在南粤混的很不错，如果可能得话，我也想去试试。”
“不行！”
这次不只是刘尚文，连王淑芬也一并反对。
“你走了，媛媛怎么办？”
“你们现在快要结婚了，难道一结婚就两地分居？还是说要媛媛也辞职，跟你一起去南粤闯荡？”
王淑芬考虑的问题很现实。
在她五十岁的生涯中，经历过不少的动荡。
也见到过不少的家庭，最终因为两地分居而黯然收场。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走上这条路的。
刘强万万想不到，因为一个出差竟然引出这么多的事情。
“哥，你现在面临的主要麻烦是什么？”
刘强斟酌着问：“我们都学过马列毛概，知道矛盾分为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只有分清楚了这些，我们才能给出相应的解决方法。”
此话一出，就连夏媛媛都对刘强投去惊讶的眼神。
之前她只知道刘强高中学习成绩一般，然后才去了部队。
没想到这个小叔子对事情还有这样的方法和理论。
“这么说吧，这次出差，就是上次饭局的延续……”
刘畅也不是死读书的书生，面对刘强的问题，侃侃而谈。
“秦淮明其实早就看我不太顺眼，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这次把我列在了招商引资的名单上。”
几人都静静地听刘畅诉说自己的处境。
“我们县上半年的招商引资工作做的很差，这个星期在会上，县委书记气的拍了桌子。给各个部门和乡镇都下达了硬性指标。”
“这次我带着五百万的任务，如果不能招商引资五百万，不但今年的绩效考核不过关，接下来的五年也都会如此。”
“五年后我都三十多了，还只是一个科员，难道就在商业局这么终老一生吗？”
“五百万啊！”
刘强赞叹道：“秦淮明还真够狠的。”
刘尚文和王淑芬对视了一眼，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年级大了，已经没有办法给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了。
一时间，两人身上竟然都出现了一种老态。
只是刘强和刘畅两人都在想后者的未来，倒是没有发现这一点。
一场家宴终究是不欢而散。
桌子上的菜几乎都没有怎么动。
最终的决定还是让刘畅先去出差，辞职换工作的事情，接下来再慢慢做。
没有那一刻，刘强这么想挣钱。
想到这里，把刘畅和夏媛媛送出教师公寓，挥手告别之后，他打通了柳清宴的电话。
“你结束了？”
柳清宴的声音有些惊喜。
“嗯，你现在在哪儿？”
话没有问完，电话和现实中同时传来一声车喇叭声。
刘强愕然抬头，循声望去，就看到柳清宴的车停在小区门口。
他三两步跑了过去，趴在车窗上看着柳清宴的笑容：“不是说等我电话的吗？”
柳清宴伸手抚摸了一下刘强的脸颊，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回家也是一个空房间，索性就过来等等你，离你近一点的感觉很好。”
刘强感受着脸上的温柔，恨不得现在就跳上车和柳清宴走。
但他还是忍住了：“我回去跟我爸妈说一下，你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走进家门的时候，刘尚文和王淑芬还在那里唉声叹气。
刘强见老两口这个样子，心中也是一痛。
“妈，我朋友找我有事，我出去一下，晚上不见得回来。”
他问王淑芬，没有问刘尚文，是因为知道父亲的脾气。
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会对自己提这样那样的要求。
没想到刘尚文抬头看了看他，怅然道：“去吧，儿大不由爷，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这一刻，刘强能感到，刘尚文一向挺直的腰背弯下了很多。
他心里一酸，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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