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挺到四级危房
1
到达县城已经日落。
进入县城的路上，华灯绽放。道路两侧是空旷的土地，能够看出，这条路是新建的。
两年没来，西昌县的城区建设有了很大的变化。
高楼多了，饭店多了，霓虹灯多了，人多了，县里夜生活也热闹了。
到了县城，萧萧没有与亲朋好友打招呼，就是上一次相识的交通局的也没有联系，宣传部的更不会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到来。
庆军也知道萧萧这么多年的性格。
亲朋好友知道了，难免要安排、招待一番。
县城小，人少，要是好事恐怕没人感兴趣。
可自己来了，洽洽又是搞批评，曝光来了。
遇到了这档子事儿，眨眼间就会传遍县城。
事情搞大了，给亲友造成的不仅仅是别人的误解，甚至是麻烦。
至于宣传部，媒体来了，理应接待。可即使是好事，正面的报道，部里往下派任务，让接受采访。乡镇都嫌麻烦，没有帮扶、引资来的实惠，不愿意接受。
遇到负面的，批评的。被曝光单位眼巴巴的等着你宣传部门给挡回去。
在这些单位眼里，挡回去，是你宣传部门的工作。
挡不回去，往好说是没能耐，往歪里想，你故意的配合着媒体，要整谁。
见王萧萧找了宾馆，安排了住宿，张落一同出去吃饭，庆军二话不说，也得个清静。
萧萧外出吃饭，不特别在意饭店的排场，但招牌要土，土得绝对的具有当地的特色。
再就是菜，一定是当地叫得响的特色。
这当地能够叫得响的特色，其实并不难求。
山里的野菜，水里的鱼。而且这鱼，不要大的，不要大家都能够叫得上名的。
桌上，肉炒山菜、山菜蘸酱、水豆腐、酱焖串丁子鱼，末了看到炸河虾，又点了一盘。
用萧萧的话说，这野菜河鱼，能够让来者感受到当地的山川锦绣。这水豆腐，又传递着一种民俗风情。
”哎，王哥，今天下午这镇长也不怕你，啥都敢说啊。“庆军要了两口杯当地的小烧，整理了一下桌面，笑着问道。
庆军虽然只是新闻中心的司机。多年的部队生活，加上给领导开车，事情看得很透，做起事来也很讲规矩，采访的时候从来不多说话，饭桌上自然没这么多说道了。
”哎，你看李镇长这个怎么样。我也觉得挺有意思。“萧萧没有直接回答庆军的问话。
”我觉得他说的都是实话。这些年估计也给憋屈得够呛。可算这下咱们来了，终于有个出气的地方了。”庆军迎和着说。
“是啊，我也感到出乎意料。按道理，这事出镇上，躲都来不及呢！不过，有句话他说出了道道，他不是不想说，是怕遇到假记者，解决不了问题，还给自己弄一身不是。
就是被骗了，在当地也成了笑话。所以，一看咱们正规军来了，巴不得赶紧的把情况说了。如果这期间出了什么问题，有记者给作证，自己也好有个解脱。”
萧萧肯定庆军的说法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啊，他镇上也想通过咱们，把事情弄大，让上边赶紧拨下点钱，把学校重新建了，镇上也能够留点。”庆军用很认可的语气说道。
“来，不管怎样，今天没有白来。事办得也挺痛快。”
一楼大厅里人并不多，灯光很明亮。不时有人楼上楼下来往，二人衣着明显不是本地人，也就多往这边看了几眼。
好在，这天没遇到熟人。。。
2
县委、政府在一个大院里的办公楼里办公。
办公楼是上个世纪60年代建的，四层，东西走向，进入大门有楼梯部分是五层，高高凸起，上面飘扬着红旗。
教育局在侧面的三层小楼里。
教育局长的办公室在一楼拐角处第一个房间。
办公室不大，进屋直对着是一个书架。再往里是局长的办公桌，靠窗户屋角处，放了一个洗脸盆架，窗台上摆着两盆花，就没地方了。
局长办公桌侧面放着两个沙发，留下的过道，局长和来人勉强能够顺利通过，不用侧身。
局长姓贺，没有当过老师，也是从镇里安排过来的，说起话来很是水平。
“昨天就听镇里说，你们到镇里采访，晚上就能到县里。以为宣传部能够接待你们，没通知咱们，咱们也不好出头。你看这扯不扯，早知道这样，我昨天晚上一定好好安排一下。“
贺局长这话里头，有挑着理的地方，也有给自己的铺垫。
你们来了，到宣传部，没有通知我们，是看不上咱们这教育口，没有拿咱们当回事，这错在你们，不在我这。
没有人招待，是来了你们不说，不是我不招待，是我不知道，我想招待，你不给我机会。
萧萧听了局长的话，不管是真是假，确实也在理，也很中听，毕竟刚见面，先把招待二字，礼节二字，尊重二字放在了头里。于是同样客气的说：
“哈，不用客气，大家都很忙，来了也是很匆忙，还有些其它的事情，所以就有打扰。”
萧萧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这县城里不少朋友，来了告诉这个，不告诉那个的，也怕挑理。所以，谁也没有告诉。”
萧萧这后一句话也很明显。这县城小，来了告诉一个，就不能不告诉二个。一是怕别人挑理，同时也把话回给了局长，既然来了，就没有把招待事看成问题。
双方寒暄几句后，萧萧把三羊镇看到的，听到的，简单说了一下。
然后依照家长、镇长的话，问这么多年，学生家长也找过，镇上也多次写报告，申请对学校进行维修，为什么一直没有结果。
这里，王萧萧有意把镇长讲的情况，隐瞒了一部分，没有完全说出来。
王萧萧这样做，一是觉得镇长为人还算实在，不希望这些话，给他造成什么影响。再就是想听听眼前这位局长，能够说些什么新东西出来。而实际上接下来局长的话，让这些想法就多余了。
贺局长不动声色的听着萧萧把情况说完，从桌上一摞材料的最上头，拿出一一份印有某某某单位联合下发的“关于开展中小学校危房普查修缮工作暨中小学校用房修缮资金管理办法的通知”的复印件，替给了萧萧。
王萧萧接过材料，材料上写着：为了确保县（乡镇）中小学教育用房安全，现决定在全省县、乡（镇）开展教育危房普查活动，并确定中小学校用房修缮奖金管理办法如下。。。
下面的内容，已经用荧光笔做了重点涂划：
经鉴定为一级危房修缮资金由所在地区乡（镇）负责；二级危房修缮资金由县、乡（镇）负责；三级危房修缮资金由市、县负责；四级危房，修缮、改造、新建资金由省、市负责。文件实施细则还制定了具体省、市、县的出资比例。
"这份文件是多年前下发的，直到现在，我们还是按照这个文件来落实执行。“见萧萧看完了文件，贺局长介绍着说。
”三羊镇小学，包括中学，几年前房屋就已经是危房。乡镇上年年申请维修。可县里实在太穷，拿不出钱来。”贺局长说县里穷，倒是实情。
“这些年，国家、省里的扶贫款没少给，这钱就没有专用的教育经费。”萧萧问道。
“那些钱，到咱们局里，连解决多年拖欠教师职工的工资都不够。别说用来修缮学校教室了。”贺局长回答道。
“既然几年前就成了危房，为什么不申请市里出一部分资金。这房子早就够三级危房了吧？”王萧萧又问道。
“唉，就是鉴定了三级，市里出一部分资金，大部分还得县里出，哪来的这钱啊?"贺局长面带愁容的说。
“说句到家话，后来实在没办法，县里一研究，决定先挺着，等到够了四级危房的时候，再向市里、省里申请重建设。”贺局长说这话的时候，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这话正是萧萧看完了材料，预料到的事情，意外的被局长说了出来。于是萧萧借这话继续说道：
“贺局长，我以前也做过建筑，从现场对教室的情况看，这房子肯定两年前就已经不止是四级了，根本不能使用，咱们没有向省、市打过申请报告吗？“
”这房子两年前，我们就鉴定，鉴定结果是超四级，严重危房。还将房子用木棍支撑拍了照片，一同报到了市教育局、省教委，一直没有批。去年也报了，还是没批。去年冬天前，一看实在不行了，把窗户也支上了。“贺局长回答说。
到了这个时候，萧萧心里的火已经上来了。但还是压抑着，表情变得冷冷的说：
“局长，这房子咱们县里为了不花钱，硬是撑到了四级危房。如果真的了问题，里面上百个孩子，咱们能不能负起这个责。”显然，萧萧的话让贺局长受到了刺激，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我负责？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来。你可以去别的乡镇，别的县看看，象这样的危房，不只我们这一个乡镇，不只咱们县，有比我们这还严重，学校借房子上课的。”
见贺局长激动，萧萧也压了压火，平静的问道：
“贺局长，别激动，我这也是问问。咱们多次交了申请，上边为什么不批。难道不知道这个情况。有没有来人考察过。“
贺局长知道自已失态，也缓和了一下，而且是另有目的说道：
”刚才我有些激动，别在意啊！我也是为学校着急啊！说实话，上边不是没钱，而是钱都用到了重点学校教学楼改造，和师资待遇上了。这个问题，教育系统开会的时候，我们这些贫困地区意见都很大。打也没用啊。重点学校搞了好，师资待遇上去了，升学率提高了，人家有政绩啊。”
接着，贺局长又挺了挺胸说道：
“王记者，你们既然来了，也是真心为咱们办事来了，我也不怕是我说的。现在在农村，有重点学校的，和没有重点学校的，学校校舍建设，师资待遇，教育经费，差距太大。这个真得帮助好好反映反映，好好呼吁呼吁。在这里，我也代表咱们贫困地区感谢你们。”
一种敬佩感，在萧萧心里柔然升起。
下午，贺局长安排了车，跟着王萧萧，沿着回省城路，走访了两个乡镇的中小学，记录下贫困地区学校教室年久失修，危房连连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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