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你是我娘子
“不……不可能!”蒋氏跌坐在地,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哪里还有曾经雍容华贵的样子?
她伸长了手想要去触碰皇帝的衣摆,却见他拔腿远离。
仿佛她是什么令人恶心至极的肮脏之物!
“陛下,是柳氏在害臣妾呀!陛下您怎能听信妖女谗言,她不仅克死了轩儿,她还诬蔑臣妾呀!”
“住口!”皇帝胸口气得起伏不定,“秦王自幼便身子羸弱,你怎能将这件事怪在旁人身上?”
柳婻轻擦眼角:“父皇,蒋美人应当只是思念秦王心切……”
“你不用替她说话,她也绝不会领情。”皇帝冷声道,“来人,即刻给蒋美人收拾东西,这迎春宫以后不必再打开了!”
蒋氏整个人如遇晴天霹雳,身子僵硬问:“皇上,您这是何意?”
可皇帝却不想再搭理她了,只步履稳健的转身离开。
末了,还留下一句口谕:“以后凡是与蒋氏有关的事情,不必再拿来烦朕!”
“陛下!嫔妾跟了您二十多年啊,您怎能如此心狠呐!”
“陛下!”
如果说之前的贬谪惩罚虽然严重,但并不影响她往后卷土重来。
那么今天这道口谕,就是彻底断了她与皇帝之间的联系……
柳婻唇边扬起一道温和笑意。
痛快!
蒋氏扭头便瞧见她眼底的讥讽,气得牙痒痒!
“柳婻,我跟你拼了!”
她竟直接冲上来想打人!
可柳婻哪里是她以为的娇弱模样,只微微一侧身,她便扑了个空!
“呵!”柳婻环抱双臂,讥笑连连,“玲珑,我们走。”
“是。”
玲珑上次在这儿被打了好几鞭,此时见到蒋氏惨状,心里也痛快。
*
湖堤岸旁种了一排翠柳,风扬起了柳枝,也吹得柳婻白衣飒飒。
她站在一座半人高的小坟包前,将手中的糖葫芦全都放在了墓碑前:“这是我嫁人之前,答应给你的糖葫芦。”
“是阿姐不好。”柳婻一想到柳茵茵是因她而死,便感觉心口一阵绞痛。
眼前起了一层水雾,模糊了她的双眼:“茵茵,你放心。杀你的人,现在已经死了一个。另外一个,我绝对不会放过她……很快,我会让蒋氏下去陪……”
“不。”柳婻捏紧了拳头,眼泪扑簌簌落下,“是将她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她吸了吸鼻子,身后忽然响起了细微的车轮声。
紧接着,一方纯白巾子已经递到了她眼前:“擦擦吧。”
“殿下?”
柳婻不敢相信的看着戚良,“您怎么在这儿?而且还是一个人。”
“听你的宫女说,今天是你妹妹的三七之日。”戚良见她即使伤心,但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于是堪堪松了口气。
“嗯。”柳婻拆了冥纸,揉搓开来,一张一张扔进了铜盆之中。
她沉浸在悲伤之中,没有心思去应付戚良。
见她这般痛心,他便静静陪在她身边,良久才说:“你接下来打算如何?离开京城吗?”
柳婻将最后一张纸钱放进铜盆,含水的凤眸却透露着丝丝坚毅。
“不,我不会离开。我要让蒋喜淑付出代价!”
戚良手中拨动佛珠顿了顿:“但她身后,是朝中如日中天的蒋家。皇帝不会因为你的事情,就与蒋家人交恶。”
她心里当然明白。
帝王心术讲究平衡朝堂局势,这也是她做了这么多努力,却依旧无法从根解决掉蒋氏的原因。
“那殿下以为如何?”柳婻抬眸问。
风吹杨柳湖面波光,戚良唇边漾着一丝冷笑:“你可知,为何我一心想出家?”
世人皆道,当今太子沉溺佛学,不问世事。
但现在……
柳婻眼皮一跳:“跟蒋氏有关?”
戚良按下机关调转了素舆:“我许久没有在看过这样惬意的青山绿水了,你推我走走吧。”
两人一车沿着堤岸缓缓散步,是鲜少的悠闲时间。
“当年皇帝尚在潜邸时,我母后便在他身边了。蒋氏虽然是他登基之后才纳入宫中的,但她与我母后关系融洽。”
“直到……有一日,皇帝在朝堂上发了好大的怒气。我外祖被人查出,在老宅的暗室之中,藏了一件龙袍。”
柳婻微一蹙眉:“等下,镇国侯的老宅,而且还是一间暗室。说明知道的人并不多……”
“嗯。”戚良眸色染上一抹阴郁,“外祖父一家被关押在大牢内,那时候皇帝还并未下决定如何处置他们。”
“而我母后认为,清者自清,也从不去皇帝面前多费口舌,只是求他查清楚事情真相。”
“直到,有一日,皇帝下了镇国侯全府上下一律斩首的圣旨。按说我母后是收不到消息的,但奇怪的是,才刚下旨两个时辰,她就自缢而亡。”
“我问了长乐宫的宫女,才知道似乎听见过母后和蒋氏的说话声。可先问时,我母后却说没有人在。等宫女察觉不对劲,再进入椒房殿时,她已经断气了!”
柳婻震惊不已:“地道!是那个地道!”
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偷听到的蒋氏那番话。
戚良掐着手中白玉佛珠,语调生硬:“从前我只当是那宫女听错了,但现在回想,是有可能的。”
柳婻捏紧了握把,神情激动:“走,我们今日就面见父皇!我的事情不足以撼动蒋氏,那么先皇后的事……”
车轮却没有挪动半分,戚良声音中多了一丝疲惫:“他不会听你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柳婻蹙眉。
他抬了抬眼皮子,皮笑肉不笑道:“蒋氏一族如今在朝堂一家独大,一旦爆出谋害先皇后之事,只会乱了朝纲。”
“所以,就算他真的查出了当年的隐情,他也不会去处理此事。甚至这些日子迁就你,也只是趁机打压蒋氏一族的气焰。”
柳婻浑身如浸泡在冰冷河水中,她僵硬开口:“怪不得蒋丞相知道了蒋氏被降级一事,也无动于衷。”
这是摆明了在给皇帝服软呢!
只有她,像个傻子似的……竟然还傻傻的以为,她真的替妹妹报仇雪恨了!
忽然,戚良微微扭头,握紧了她冰凉得毫无血色的手:“所以,你想复仇也好,想在京城站稳脚跟护你爹娘平安也罢。必须扳倒蒋家。”
柳婻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可紧接着,她又想起了什么:“……殿下将自己禁锢在东宫,向外传言你一心只想出家,是因为想自保?!”
戚良唇角轻扯一丝淡笑:“还不算太笨。”
这方法或许是有用的,蒋氏果真以为他一心向佛,从此让他过了七年平安无虞的日子。
但皇长子秦王离世,再加上皇帝迟迟不肯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所以蒋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柳婻望着他似乎平静无波的面色,却看穿了他坚强壁垒后面的脆弱。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后没有了任何倚仗,甚至是人人都期盼他死去,好腾出大虞的太子之位!
他当年该有多痛!
柳婻喉头滑动,最终温声道:“殿下只要不弃,我愿意与您合作,拔除蒋家筹码!”
戚良墨眸淡淡的看着宽阔湖面,许久才说:“我已经不奢求这些了。生也好,死也罢,早就被我抛诸脑后了。”
他仿佛在说一件细微的小事。
可越是这样,越说明他早已看淡了生死。
柳婻莫名心中紧了一紧,走到素舆前方,与他视线齐平认真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殿下,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忽然,一阵冷风袭来,柳婻只感觉自己胸前发凉。
她低头一看,原来她因为弯腰,胸口风景早已……
!!
她迅速站直了身子,戚良也别开视线,轻咳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嗯。”
两人尴尬得没有再说一句话,可好景不长,天空突然阴云密布!
轰隆!
豆大的雨珠砸落在牛皮棚上,柳婻刚皱眉:“不好,我们得快点回去。”
“嗯,夏海的马车就在前面。”戚良指着不远处的宽阔官道说。
然而,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那大雨霎时倾盆而落,砸得人生疼!
道道雨帘甚至隔绝了视线,连路都看不清楚了!
就在这时,夏海冒着雨跑来:“殿下!王妃!那马受了惊,跑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里是京城郊外,要想回京,马是必须得有的。
柳婻见雨势太大,于是说:“夏公公,我们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吧,等雨停了再去找马。”
“不行呀!马应该跑不了多远,王妃,前面是一座村庄,您要不推太子殿下去前面避雨吧!”
夏海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扭头又跑进了雨幕之中!
“夏公公!夏公公!”
柳婻别无他法,只能推着戚良,顶着斜风冷雨敲响了一户农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一看见二人这凄惨模样,就将他们迎了进来:“哎哟,这可怜见的,浑身都淋湿了。”
“这位婶子,我们想借贵宝地避雨。”柳婻说。
那婶子格外热情:“好说好说。我先给你和你相公找两身干净衣裳换了。”
柳婻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不是,我们……”
“不是什么?”婶子疑惑。
戚良却是唇角微勾,眼中多了一些委屈:“娘子,难道就因为为夫腿断了,你连在外人面前承认你是我娘子,都不愿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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