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路铺就，请君入瓮

从楚嫣泠几人口中得知，她们无一例外一进来就被分开了，而且都陷入了昏迷中，至于昏迷了多久，无人知晓。

  却非同楚离一般做了场梦，她们好似就是简单睡了一觉，醒来无事发生。

  而这秘境放眼望去唯这处高阁不同寻常，便是痴傻之人，亦知道该往这里来。

  “可不就是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码吗？”且还是修者们自主入瓮的。

  楚嫣泠脸色凝重的回头望了一眼平静悬挂半空的高阁，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因找到楚离而安定下来。

  不如说，楚离的存在才让她越发不安，不安于自己是否能护得她周全……

  “阿弥陀佛。”

  不知何时，老和尚已然到了楚嫣泠身后，正面容肃然的望着阵法之外的楚离。

  楚离大方对上和尚视线，“大师有何指教？”

  和尚恍若未闻，总是怜悯的双眼里，是对楚离的疑惑。

  见老和尚盯着楚离不放，楚嫣泠心有不满，脚下一转挡在了二人中间，端着恭谦道：“大师，小徒年岁尚轻不更事，若有得罪大师之处，楚嫣泠在此替她赔个不是，望大师勿怪。”

  楚离是头次见到自家师叔说这么多话，且是为她而言。

  梦境最后形单影只失声痛哭哀求师尊的那人此刻浮上脑海，同此时即便是赔礼道歉，也不曾弯下腰的高傲姿态截然不同，或许这本来才是师叔吧。

  楚离乖觉噤声，安心承了师叔的爱护。

  面前女人目光太有攻击性，老和尚也知自己失了礼数，便阖了眸，对着楚嫣泠喃喃了句“阿弥陀佛”后，侧了下身，看着了被女人挡在身后的楚离。

  “这位施主，老衲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楚离一怔，连忙道：“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楚离这般说，楚嫣泠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也不曾让开，依旧以护卫的姿态站在二人中间。

  好在老和尚并不介意，“老衲观施主面相，是个仙缘厚泽之人，可这仙缘，又蒙了一层阴障，辩不分明，施主可能为老衲解答一二？”

  “仙缘厚泽”一出，莫说楚离心里一咯噔，就是不知情的楚嫣泠和在一旁当透明人的东梦心二人都愕然不已，此话岂非笃定了楚离必登无极大道，飞升成仙？！

  楚嫣泠诧异过后，心思一下子放在了后半句上，不待楚离开口，便上前一步逼近和尚，语气冷然道：“仙缘蒙阴又是何意？！”

  老和尚丝毫不惧她的威胁，仍旧耐心等着楚离的答案，楚离心知对方许是看出了什么，心中虽有慌乱，却又因识海内唐离诺的保证而安心。

  “大师高看，晚辈不敢当，世间修者苦修多年无不为证仙道，晚辈何德何能，得天眷顾？”

  “原是如此嘛……是老衲看岔了眼，施主勿怪，阿弥陀佛。”

  老和尚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楚离，直入识海深处，唐离诺神魂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也就这一走神，楚离察觉到危险来临时已然反应不及，一声低喝脱口而出，“谁？！”身子往后扭了一半却突然受到一股大力的推拉，下一秒，人已踉跄着跌进了阵法之内。

  “小心！”恰好撞在了楚嫣泠身上，被女人一把扶住。

  同时，在楚离整个人都跌进阵法时，偌大地阵内地界开始震颤，犹如机拓运转时的声响，处处都响起了咔嚓咔嚓地动静。

  而后，阵内各地的修士们直接目睹了一场天路铺就的壮大场面。

  凭空而现在高阁底部的巨型轮毂飞速运转，几息后，自四个方向发射出粗壮的链条，链条带有倒勾，直接砸去大坑边缘抓牢。

  随即，链条开始咔咔碎裂成无数碎片，却又自发镶嵌成板铺就四条通往悬天高阁的通路。

  ——天路铺就，幽阁启，诸君，请！

  通路铺就的同时，半空中，猩红血字也随之显现。

  赤裸裸地“请君入瓮”，就问，尔等可敢上前？！

  “哼！装神弄鬼！”

  有人不屑冷哼，脚下却诚实地立在原处不曾挪动分毫。

  但是谁也笑不得谁，放眼四条道路，无一人身影，向来那血字，震慑住了众人蠢蠢欲动的心。

  顿时，诡异的气氛在众人中流转，人人四处张望，试图看看谁有那首当其冲的“大义”之举，只要有一人当出头鸟为众人探路，自有更多的人踊跃而上。

  然而，他们有意观望，布局者却没那般多的耐心跟着耗，不知是从何处开始产生的骚乱。

  只听阵法边缘处突有修士高声怒喝，“谁他娘儿的推老子？有种站出来！”

  一回头，旁侧同样诧异回首的修士闻声竟目露恐惧地看着他，他一下子就火了，暴脾气一起也顾不得这人是不是比自己厉害，只知道他方才被股大力从后撞击，险些摔个狗啃泥当众出糗。

  看看站在自己前面的修士，闻声竟还对他露出嫌弃的神情，是嫌他无事生非不是？！

  而两旁最有可能撞他的修士里，唯有这人最可疑，自然，他把羞愤撒在了对方身上，只见他一步跨出，一手直接拽住对方领口，怒喝：“你他娘的活不耐烦了敢推老子？！”

  一身儒雅的青年被衣领子勒得脸色发红，听到粗汉质问，只能一边死命拍打拽住自己衣领子的手，一边指向旁边。

  粗汉不明所以侧头看了眼旁侧，空无一人，这小白脸莫不是诓老子？！

  就在此时，看戏的人中，靠近阵法边缘的其他再次被撞得踉跄扑向前，其中一人反应不及直接哇哇乱叫摔向人群密集的前方，前方众人连忙散开。

  而站稳的其他人，却一脸惊恐回头，颤着唇吐出了一语，“阵、阵法……收收收……收拢了！”

  果然，话落的下一秒，偌大的阵法开始嗡颤，随即加快了收拢向内的速度。

  越来越多的惊呼于阵内各处而起，唯有楚离那边，因着人少而减少了慌乱，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被阵法赶到了通路口前，其意图非常明确。

  “这是要逼我等进幽阁啊！”

  “不行，那劳什子的幽阁不能进！暗处那人目的已然这般明确，一到进去，便是真的自请入虎口了！”

  “你他娘的现下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抵那阵法啊！现在是我等愿不愿的情势吗？！”

  反对之人顿时噤了声，他既没本事去抵抗阵法的驱赶，亦没胆量进那幽阁，刚才之言，不过是想激起他人的认可，大家一起出谋划策罢了。

  可他显然低估了众人自私的心理，便是同他这般想的人亦有不少，也不愿带头做什么，倒不如随大众，保有人这么多，便是死几个，也有可能自己能活的侥幸心理观望着。

  没了捣乱的人，其他人却也没了注意，面面相觑着缩在黑坑周边，既要当心被阵法驱赶，又要小心那虎视眈眈地大坑。

  而通道口，亦无人敢靠近。

  楚嫣泠护着楚离，阿殷护着东梦心，与老和尚一起拧眉看着那诱惑她们上前的通路，耳边是阵法愈来愈近的嚓嚓声响。

  楚嫣泠和阿殷尝试着攻击阵法，却没多大用处，发出的攻击如石入大海般，只起了一点小波浪就被深沉的“大海”吞纳，眼下她们唯有上通道一条路可走。

  楚嫣泠虽不惧，却忧心楚离，迟迟做不出决定，阿殷更是如此。

  唯有老和尚，静静观望了会儿后，突然对着几人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且很近老衲，记住，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唯心可破。”

  随即，便坦然踏上了通道，几人默默念叨了遍老和尚的话，不难猜出和尚话里意思是这段通路并不安全，只是会发生什么，无人得知。

  然现在也只有这一条方法可行了，楚嫣泠神色凝重地盯着楚离，郑重嘱咐了一番，“阿…离儿，无论发生什么、看到什么，莫听、莫看、莫信。”

  若通道当真有异……楚嫣泠想到了楚离曾说了梦境之事，猜测恐是跟幻觉有关。

  “走罢，跟在我身后。”

  楚离乖巧跟在楚嫣泠身后，临踏入通道时，突然低声喃喃，“师尊唤我阿楚即是。”

  面前女人脚下一滞，落地时力道重了几分，踏得黑亮的通道晃了一下。

  却未曾应言，与楚离保持着两步之距跟在了和尚身后，东梦心与阿殷随后。

  至于原先缩在角落处的几名修士，早在察觉阵法异动时，就一脸惊恐地跑了，至于跑到了哪里去，这里的五人没一人关心。

  而在其他各处还在观望的众人，一下子就看到了这边的楚离等人，登时有人惊呼起来，“有、有人！有人上通道了！”

  “是……是那和尚！”还有几人他们不知，但和尚之名，阵法内的众多修士里，也仅那人一个。

  众修士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仅有人影的那条通道上，都想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出事。

  然而过了半晌，老和尚他们都走了三分之一了，也不见生有异样，可见道路是安全的。

  顿时，原本蠢蠢欲动的修士们开始了你争我抢的行径，一个个既要当心被人推下黑坑，又想抢占先机上通道，登时在通道口挤成了一团，谁也不让谁。

  在旁人眼中无异样的五人，除却老和尚面容还算平静，唯有额际细汗涟涟外，其他几人的面色并不好看。

  自踏上通道起，脚下似有千斤重，周身经脉无故被封，元力用不了，眼前飘过的，是她们心中恐惧的人事。

  每一步都走得如趟刀山火海般艰难，但最难的，是心中的软肋被一次次捏住的窒息感。

  “阿衍……你会欢喜她的……”

  心中最柔软的那人，音容面貌尤甚初识那年，她笑得温婉，欢欢喜喜捧着她的脸，与她倾诉自己的不安。

  她怎么可能会不欢喜呢，那可是她们的……

  神识却无比清醒地认知到，她的阿韵已然不在了，是因着她……她最该去爱护的她，是她带走了她的阿韵！

  “阿……楚……”

  “小阿楚，师妹，我为她起了个名，唤南宫楚，你会欢喜她的，那是你们的小阿楚，亦是师姐的小阿楚。”

  “小阿楚，为师好痛……好痛……救救我……阿楚……”

  不同于楚嫣泠的或悲或喜，楚离看到，是训诫堂螭魂五百，神魂俱裂的蔺韶。

  咔嚓！

  心中的怨恨直接冲毁脸上的面具，在唐离诺徒劳的呼唤声中，楚离低垂这头，突然停了下来，脸上刚换不久的面具又产生了裂痕，丝缕灰气飘然散开，随之缓慢飘向通道之下的黑坑。

  其身后的东梦心和阿殷二人亦不好受，为保持清醒，也或许念着要护东梦心周全，阿殷直接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以疼痛来刺激愈加迷离且躁怒的情绪。

  此刻她正扶着已然双眼无神，像幽魂般跟着走动的东梦心，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前进。

  在几人身后，通道正在瓦解，再度碎成铁片，铸就原先众人看到了铁链。

  “阿弥陀佛，勿思勿念，虚实真假，浮云尔尔……”

  随着和尚的诵经声悠然而起，几人识海恍若被人狠狠撞了一击，转瞬惊醒，亦惊了一身冷汗。

  再观自己前进的方向，竟已有半只脚掌踏出了通道外，原来她们前进的方向，竟是通向了死亡！

  “多谢大师搭救之恩。”

  心知若没有老和尚唤醒神智，她们怕是早就命丧黑坑了。

  这黑坑底下一片黝黑，根本瞧不清到底有多深，底下情况又是如何的，以她们经脉被封的情况下掉入其中，怕得神魂俱散。

  光是想想都一阵后怕！

  只是其他通路上的人就没这般好运了，众人争抢半晌，直到阵法逼近才你谦我让地一一上了通道，然而一踏入其中就开始后悔了，看老和尚他们走得一脸平静，还以为这通路无甚异常，谁知竟是个大坑！

  走至三分之一处时，异变突起，其中有一人，原本走得好好的，突然开始惊恐尖叫，在旁人上前准备问询一番时，对方竟将人推开，而后抱头痛哭，头也不回地从没有任何阻拦，但足够宽阔的通道旁一跃而下。

  “求求你放过我吧，真不是我干的，我知道错了！”

  四周，回荡的是他临死前的忏悔。

  一石激起千层浪，还未等其他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有人接连随之跃下。

  心知不妙的众人赶忙闭目凝神，试图甩掉这股邪乎的力量。

  可，又有几人能抵抗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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