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死城
魔城之外，千里之地，楚嫣泠与楚离以及一只血罗刹同站飞剑之上，遥遥注视着魔城方位。
然而，风卷黄沙过处，寸寸荒凉，放眼望去，万里黄沙无炊烟，偌大魔城，其影何处？
“阿娘，是阵法的缘故吗？”
楚嫣泠眸光微沉，语气亦有些许不稳，“或许……”
怨不得魔城无人管束，偌大地界太过荒凉，不说阵法掩去了魔城，便是有人行至此，若非是得了指引，怕是如何都找不着方向。
“我们回去吧。”
楚嫣泠控制飞剑转了个向，直奔无幽山而去。
这是二人商量过后的决定，她们虽在雁琉露过面，但因缘际会到了魔城，虽侥幸寻得出来，但还是莫要再去牵扯其中更好。
何况，血罗刹需得先安置好。
二人全速赶路下，以楚嫣泠的修为，不过两日便已回了无幽山地界。
楚嫣泠取出一袭黑袍将血罗刹全数罩紧，而后直接御剑回了自己的峰头。
巡逻弟子感知到有人进入，正欲警告之时，却被领队师兄拦了下来。
领头师兄抬头目送飞剑远去，方沉声道：“那是令衍师叔，不得放肆！”
众弟子闻言顿感后怕，竟险些得罪了师长，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师兄。”
“嗯，你们先巡逻，我去向掌门禀报一声。”
“好的师兄。”
直到在长昀峰停下，楚离才担忧道：“阿…师、师尊，宁长凌那……”
楚嫣泠笑着拍了拍她脑袋，“无碍。”
“让血罗刹跟我走吧，我去安置她便好，舟车劳顿，阿楚且先回去歇息如何？”
“好！”
转头细细嘱托了番血罗刹，再三让她听楚嫣泠的话后，才放心让血罗刹跟着楚嫣泠一起走。
回到房中，楚离迫不及待拿出了那块玉佩，喃喃道：“诺儿，我能进去看看娘亲吗……”
此刻的心情，倒真有近乡情怯之意，她早就想进去看看南宫乐韵了，可是临了又紧张忐忑，话是问唐离诺，亦是问她自己。
是否已经做好准备去见她娘亲了呢？
唐离诺柔和的嗓音自屋内响起，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去吧，你娘亲定然也是念想你得紧。”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离眸光变暖，一手摸上了左脸的面具，还未开口，唐离诺就已然体贴道：“我会帮你暂时压制的，别怕。”
“谢谢你，诺儿。”
楚离将面具取下，原本总是攀爬在左脸上的黑纹此时正一点一点褪去，直至从脖颈处消失。
一张冷白的佳颜终是揭了面纱。
朱红不惹霜白雪，似若扶柳怎堪风，星眸潋滟戏秋水，春风抚眉料暖冬……
她要以真实面貌去见她的娘亲。
进去前，她在桌上留了讯息，以防楚嫣泠回来时找不到她。
她并不担心会被人看见，毕竟这整座峰头里，只有她和楚嫣泠二人，楚嫣泠还特意布下结界罩住了整个山峰，以楚嫣泠的修为来说，便是宁长凌来了，都得乖乖等楚嫣泠应允才能进。
留好讯息后，楚离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落在了玉佩上，血珠滴落瞬间就被玉佩吸收，眨眼间，玉佩开始闪烁红晕，不过几息，就已通体变红。
楚离将之握进手中，触手温热令她心间暖烘烘的，便不再耽搁时间，掌中元力运转输入玉佩里，只见，屋内红晕暴涨，瞬间充盈整个屋子。
而后红光一闪，骤然熄灭，屋内，已无楚离人影。
楚离一睁眼，人已出现在一片竹林青翠的林间，周遭元力循环流转化风，刮得竹林窸窣轻摇，似在欢迎她的到来。
楚离打量周遭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只好凭感觉往前走。
拨开丛丛林韵，一方竹林小院映入眼帘，院门上挂着竹篾编成的翠绿小灯笼，刻意留出的孔洞里，暖光正在闪烁。
楚离好奇看了半晌，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从楚嫣泠上次的话来看，她应该许久未来里面了，怎得这灯笼火，仍未散？
见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楚离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小院前是一方木桌，周边摆着三把竹椅，正对院门的，是小院里最大的竹屋，应是主屋无疑。
主屋左边是一间小房子，门板上刻了一行小字。
——小楚儿专属。
楚离摸着那有些硌手的小字，轻轻弯唇笑了，眼里，是突然浮上的水光。
右边，则是未有门板遮挡的厨房。
楚离并未进屋子里查看，而是绕过主屋，去了后面。
后面分成了两块区域，一块种着各种鲜花，另一处，则是凡人间的寻常蔬菜。
因许久未有人照料，蔬菜已然蔫巴，鲜花却似初开般明艳。
中间是用篱笆隔出的青石小路，沿着小路向前，楚离终于见到了那方小小的墓碑。
原本有些忐忑地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楚离红着眼久久注视那方在墓碑旁支了把白伞的坟墓，心痛到无以复加。
良久，风儿蹭过眼角，卷走了她的泪水，她才放轻脚步上前。
——爱妻南宫乐韵之墓
——未亡人，楚嫣泠
手指抚上墓碑上的字时，楚离才发现自己的手颤得厉害。
一字一字过手，楚离顿时软倒跪坐在地，轻轻将脑袋靠在墓碑上，楚离沙哑着嗓音轻唤，“娘亲，阿楚来看您了……娘亲……”
声声娘亲，是她十几年来的念想，是她三年来的痛楚。
人便是这样，孤身一人时，总能顽强撑起天地，可在亲人旁，半点委屈都能红了眼，疼了心……
关于楚离去看南宫乐韵一事，楚嫣泠半分不知。
她悄无声息将血罗刹安置在韶华峰后，为免被人发现，她还特意弄了个障眼法。
回去路上却被宁长凌截了下来。
“师妹你回来了，路上可还好？”
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男人，楚嫣泠敛下眸，平淡道：“无事，多谢掌门关怀。”
宁长凌脸上笑容一僵，口吻熟稔道：“师妹怎得出去一趟，跟师兄生分了？”
楚嫣泠并不看他，闻言直白问道：“有何事？”
男人背在身后的手攥出了青筋，面上却不显分毫，见楚嫣泠有些不耐烦，只好将目的表明。
“师妹，此地不宜交谈，且随师兄去趟议事堂何如？”
楚嫣泠微不可察拧了下眉，随后转身就走。
宁长凌一愣，再看女人离开的方向，正是主峰议事堂，只好长叹一声，无奈跟上。
议事堂内，仍在宗门的其他长老已然到了，就差楚嫣泠和宁长凌二人。
二人落座后，大门随即合上，堂中柱上镶嵌的夜明珠映亮整个大堂，不至于让众人摸黑。
“诸位，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无幽山除掌门和楚嫣泠这一大能道尊外，共有七位长老，大长老不在宗门，三长老身死，如今还剩五位长老。
闻言，堂下左侧最前的青年沉思道：“可是雁琉城之事？”
楚嫣泠闻言，饮茶动作略有停滞，却又很快维持平静，未曾让人瞧出异样来。
宁长凌面露为难，“不错，正是雁琉之事。”
“掌门，不知大长老可有传回什么消息？”
他们都知道大长老领了掌门令出宗，具体是去做什么的，原本掌门还搪塞过去，后来又大方说是雁琉血罗刹现身一事。
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自是知道血罗刹的严重事态，故而也没人会怀疑什么。
宁长凌眸光微沉，不动声色打量着众人，尤其是正闲适饮茶的楚嫣泠，女人一脸冷色，对他们讨论之事好似并不在意。
宁长凌心有异样，却是挪开了视线，对着众人道：“今日，我收到了大长老来信，道是血雾难以驱散，雁琉，怕已是死城。”
众人骇然，“这……”
“掌门，九幽三鉴怎么说？”
“九幽三鉴的嵇虔大人不愿放弃雁琉，还在想法子驱散血雾。”
二长老眸光闪烁，试探问道：“那不知掌门，所议何为？”
宁长凌沉思道：“是这样的，血雾中活死人成群，昨日夜间竟偷袭各宗，累得各宗损失惨重，因而，我欲再派人前去支援，不知哪位愿前往？”
二长老却不大赞同，“掌门，如今宗门正陷泥泞，尚未解除危机，再派人出去，会否被人趁火打劫？”
他说的，既是还赖在无幽山不走的浮翎宗等人，亦是一直没有踪迹的那名魔修。
宁长凌捏了捏眉间，万分纠结为难，“二长老的担忧不无道理，可雁琉不可不救，这实在是……”
这时，四长老突然看向了楚嫣泠，“楚道尊，不知道尊回来时可曾经过雁琉？”
楚嫣泠缓缓抬眸，冷淡的眸光看向了他，四长老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寒，瞬间不自在别开了眼。
“去过。”
“诶，师妹你去过雁琉？那可知雁琉之事？！”
楚嫣泠叹了口气，似是无奈，“知晓，血雾起时，我与离儿正被困雁琉。”
众人哗然，宁长凌诧异道：“那师妹是如何逃脱的？！”
“灵空山后山山崖下有一传送阵，可将人随意传送至各地，我与离儿，侥幸脱困。”
关于山崖下的八卦阵图，她并未说谎，只是在她们被传送之际，她损坏了一角，导致传送紊乱。
并非不会被传送到魔城，而是增加了其他的可能罢了。
像解巽知等人传送到魔城，纯属侥幸，何况，也并非所有人都传送到了魔城。
当然，此事楚嫣泠等人并不知晓。
更不可能知道，那处传送阵早被解巽知暗中调整了，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面露不解，“这灵空山后山怎会有个传送阵？！”
若说是为出入便利特意设下的，也不该是在山崖下。
楚嫣泠顺势说道：“掌门，索幸我无事，便跑一趟。”
并非她想凑热闹，而是，宁长凌一开始就打算让她去，她在雁琉之事，宁长凌早就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他的消息从何而来，但明知却不戳穿，反而暗示他人来问，打得，可不就是这主意吗？
宁长凌闻言迟疑了下，“师妹刚回来，师兄怎能再让你……”
二长老立马接话，“掌门！此事事关重大，由楚道尊去，反而更易行事！”
楚嫣泠垂眸，语气淡淡道：“何时出发？”
宁长凌面色一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心疼自己的师妹呢，然而实际上，他是不满楚嫣泠这副好似一切尽在掌中的平静模样。
“此事事关重大，道尊不若明日便出发吧，掌门以为如何？”
宁长凌视线挪向了楚嫣泠，只见女人施施然起身，微向众人颔首后便旁若无人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冷淡的闷哼，“嗯。”
“掌门……”
其他长老小心瞅着宁长凌黑沉的脸，轻声唤道。
宁长凌摆摆手，让他们散了。
翌日，楚嫣泠叮嘱楚离一番后，孤身一人御剑离开了无幽山。
楚嫣泠方一离开，楚离就被宁长凌传唤到了主峰。
而雁琉围城血雾外，除了各大宗门的人之外，其他小宗门和散修的身影却寥寥无几。
昨夜活死人的偷袭，即便是远离血雾的散修们都难逃一劫，而一夜之后，许多营帐早已空无一人，残留的要么是不甘心就此离去而选择逗留，要么就是早早收拾东西远离了这处是非之地。
楚嫣泠到来时，各宗弟子正在收拾残局，嵇虔和各宗长老站在血雾前，气氛低迷。
嵇虔最先发现楚嫣泠的到来，女人并未收敛周身属于大乘巅峰的气势，因而，其他弟子们只觉周遭空气突然沉闷起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嵇虔抬头看向了停在半空中的女人，从服饰上，看不出是何宗之人，只好抱拳道：“敢问阁下是何门道尊？”
此言一出，众长老方诧异抬头，封砾一见那熟悉的身影，眸光顿亮，连忙喊道：“楚道尊！竟是您！可是掌门派道尊前来相助？！”
楚嫣泠颔首，控制飞剑落在众人身前，对着嵇虔抱拳道：“无幽山楚嫣泠，见过大人。”
嵇虔心中不平静，面色端得正经肃穆，“原是无幽山的道尊，久仰。”
无幽山何时有了这么一位大能？！
不仅是嵇虔，亦是其他各宗长老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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