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决战斗流浦

“小五！五哥！我还想吃烤海鱼！”洛晴空说着口水便流了下来。

  “洛大哥，说了你别叫我哥！”小五黑着一张脸说道：“你还想吃？你已经还想吃了三条十来斤的烤鱼，几十只生蚝，九只大海蟹！你为啥还想吃！”

  “因为好吃呀！”洛晴空眨巴着眼睛理所当然的说道。

  “五哥五哥，快给晴空哥哥买好吃的，要不他就没力气让我骑大马了！”小七梳着两个小揪揪，手里拿着根木棍糖球，骑在洛晴空脖颈上气鼓鼓的说道。

  小五捏了捏瘪瘪的荷包：“呐，秦叔给我们的碎银子已经快见底了，明天海船才来，按照洛大哥这种吃法，今夜咱们连客栈都住不起了，莫非你们都想睡大街么？”

  小六憨憨的说道：“没事，俺耐冻，让洛大哥吃饱要紧。”

  小五欲哭无泪，阮氏三英已经背叛了两个，自己还会幸存下来么？

  这里是高丽国与大颂唯一的海上通商口岸斗流浦，每个月会有一艘客货混用的宝船往来一趟，通常都是送来的人多，而回去大颂的寥寥无几。从高丽回到大颂的过海通关凭证难以获得只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是因为来到这里的大颂商人不愿意回去，在大颂飞地只要有些门路和经商头脑，再加上冒险精神和一点点运气，短时间内就能赚得大笔银子入账。

  当年开国太祖在高丽划出飞地的时候，斗流浦还是只个穷困破败的小渔村，而今经过百年发展，已经成为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港口城市，且独立于飞地三府之外，另成立大颂海事衙门，如今由朝廷太师郑绅坐镇，连童贯也无法染指半分。

  极度繁盛的经济使得这座港口之城的服务行业异常发达，酒肆，赌楼，勾栏瓦舍等比比皆是且处处爆满，洛晴空和阮家三小只来了已经快一天，结果连一条街还没逛完，就已经囊中羞涩，当然，花掉的银钱都是用来填充洛晴空那深不见底的肚子了。

  洛晴空咬咬牙：“不行，小五小六可以睡大街，但是小七不可以，看来我只有再忍忍了，一碗鱼丸粗面！不能再少了！”

  小五叹了口气，弯腰从自己的绑腿中抠索半天，抠出最后的二两保命银：“洛大哥你要说话算话，这二两银子吃完，咱们赶紧去找客栈！只要坚持到明天我们上了宝船，我保证让你吃饱喝足！”说到最后话音里都透着哽咽，当管家不易啊！

  这家鱼丸面铺店面不大，却五脏俱全，煮面的大锅就架在门口，店里只有四套桌椅，杀鱼，剁馅，捏丸，汆水的流程都在最里边的后厨完成。

  洛晴空捏着那块儿可怜的碎银，先是把小七放了下来，然后挺胸凹肚的站在面锅前把手一伸：“老板！哦不对，店家！来一碗鱼丸粗面！”

  煮面的兰大州年近五十，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不停的用汗巾擦拭着额头，看到来了客人，只能抱歉道：“对不住，客官，没有粗面了，劳烦看看招牌上其他面食。”

  洛晴空顿时有点泄气，不过抬头看到招牌上兰大州鱼丸面铺七个大字下边，密密麻麻还有几十种面食，顿时又充满活力。

  “那。。。。。。来份鱼丸细面！”

  “对不住，没有细面了。”

  “嗯，那就墨鱼丸粗面！”

  “没有墨鱼丸了。”

  “鱼片米粥！”

  “没有鱼片，也没有米粥了！”兰大州拿出一个大海碗，右手提着漏勺抄出煮好的粗面扣在碗中：“哈儿！快！”店里随即跑出一个脸上还染着墨的十岁娃儿，哭丧着脸接过面碗：“爹！今日的三字经作习我还没写完呢！”

  “别废话！赶紧给客人端过去！顺便告诉你娘，让她做鱼丸做的快些！”哈儿委屈的跑到后厨，兰大州的妻子张氏顾不得心疼儿子，急忙将一勺刚汆好的鱼丸连汤倒在面上：“哈儿乖，快去，晚上娘给你做萝卜咸食。”

  哈儿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赶紧将面端给了唯一一桌客人。

  洛晴空看的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就是义愤填膺：“不是说没有粗面了么！”

  兰大州来不及回答，扭头就像右边的面铺吼道：“李大嘴！你和面能不能快点！”

  面铺老板李大嘴急的直跳脚，一边揉面一边骂道：“天杀的兰大州！我家是磨面粉卖面粉的！凭甚么给你抻面条！”

  “凭银子！”兰大州啐道，说完又向左边的鱼铺吼道：“鱼伢崽！我要的鱼呢？？？”

  鱼伢崽光着膀子正在门外一张临时搭起的案板上哐哐剁着鱼馅儿，满头大汗道：“大州叔，大州爷爷！我家三个大鱼缸现在就剩几片鱼鳞了，你莫急，我家娘子已经去了鱼市，估摸着快回来了！”

  “我饿了！不管有什么，我都吃！”洛晴空怒气快要满值。

  “洛大哥，不如咱们就换一家吧，你看前边的虾饺烧麦也不错。”小五扯了扯洛晴空的衣袖。

  “不行，我今天就要在这里吃！”洛晴空的倔脾气一旦上来就很难消退。

  “五哥，我也想吃鱼丸粗面了！”小七拉着哥哥的手撒娇道。

  洛晴空瞪着小五，一副你看你妹子也想吃鱼丸粗面今天这个愿望必须要满足的表情。

  小六吧唧吧唧嘴：“我也想吃了。。。。。。”

  小五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秦叔，你交代给我的任务，我怕是完不成了。

  这时刘大嘴凌空甩来一份刚抻好的粗面，兰大州举起漏勺接住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面下入锅中，那边的鱼伢崽端着盆刚刚剁好的鱼馅就进了面馆。

  “你看，你现在有粗面。”洛晴空指了指大锅。

  “你还有了鱼丸。”洛晴空又指了指面馆后厨。

  “所以这碗鱼丸粗面，必！须！是！我！的！”洛晴空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说道。

  兰大州急的快要哭出声来，他忽然开始无比怀念那些生意惨淡的日子了。。。。。。

  “店家，这碗面就让与他们了！”那唯一一桌客人出声道。

  这句话让兰大州如闻天籁之音，连迭声向那客人道谢。

  终于等到粗面出了锅，洛晴空四人已经坐在面馆里，眼巴巴地等着上面。

  待哈儿将面碗放在桌上，洛晴空先是闻到一股没有任何腥味的鱼香，然后定睛看去，碗中鱼汤清澈透亮，鱼丸晶莹粉嫩，粗面粗细一致，上边还撒了一小撮绿绿的葱花，让人食指大动。

  不过罗晴空拼命压制住了自己的食欲，取来调羹舀起一勺鱼汤，轻轻吹了几口才送到小七嘴边。

  小七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眼睛都眯成了缝：“晴空哥哥，好好吃呀！”

  三个男人忍不住都使劲咽了一大口口水。

  “那个，小七自己吃好不好？”洛晴空艰难的把脑袋扭了过去，这才发现那桌让他们面的客人有两个。

  一个是头发花白，但是身材却异常高大的老人，抱着一根似乎是拐杖的棍子，他的对面确是一个跟小七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梳着两个丸子童髻，抱着大海碗喝下最后一口汤，然后把碗往桌上一顿：“太好吃了！”说完就要用袖子擦嘴。

  “姑娘莫动。”老人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探手给那小丫头仔细的擦拭嘴角，眼神中满是慈祥和溺爱。

  那小丫头待擦完嘴巴，招来哈儿问道：“小娃儿，我吃几碗啦？”

  哈儿拿着个本子：“嗯。。。八个正字，刚好四十碗。”

  洛晴空正为了缓解腹中饥火，不停的猛灌茶水，闻言一口就喷了出去，这家面馆本就狭小，茶水眼看就要溅射到老人身上，那老人只是挥了下袖袍，漫天水珠遍消失不见，而袖袍却无丝毫水渍。

  “这位小友，应知用食礼节。”老人并未生气，反而微笑道。

  洛晴空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点头致歉，不过扭回头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小丫头，结果正好被她捕捉到了眼神，小丫头剑眉一挑杏眼圆睁，这下颇有些女生男相的味道。

  “你瞅啥！”小丫头大声说道。

  “瞅你咋滴！”洛晴空完全凭着本能就回道。

  小五一看势头不对，连忙起身向邻桌作揖：“我哥刚从深山里出来，甚么规矩都不懂，还请长者多包涵。”

  老人摆摆手表示无碍，谁知那小丫头却不依不饶：“我让你们一碗面，你却如登徒子一般盯着我看，还用口水吐我家小鹿，简直腌臜至极！”

  老人老脸一红，心想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在外人面前叫我名字的。。。。。。

  洛晴空忍不住站起身来：“我是看你能吃四十碗面，所以才对你有所注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英雄惜英雄！”

  小丫头哈哈大笑：“就你一个连灵感境都不是的小虾米，还敢跟我论英雄？”

  “灵感境算什么！我可是灵。。。。。。”小五跳起来一把捂住洛晴空的嘴巴就把他往椅子上扯：“我家哥哥患了失心疯，这趟来斗流浦就是为了寻医问药！对不住！对不住。”一边道歉一边向洛晴空猛递眼色，洛晴空眨眨眼表示明白了，小五这才松了口气，放了手。

  谁知洛晴空又拍案而起：“是不是英雄，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小丫头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个见法？”

  “比谁吃的多！”洛晴空摆出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欠揍模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让你一碗面么？哈儿！告诉这个二愣子，本姑娘订了几碗面！”

  哈儿有点被吓着了，怯懦的说道：“这位小姐姐订了一八零八碗面。”

  “听到了没？我订的面才吃到四十碗，所以你的面是我让给你的！”小丫头得意洋洋道。

  “敢跟我比食量，你还是第一个，不过呢，你需先吃四十碗，才能有这个资格！”

  洛晴空愣了一下，接着就喜上眉梢：“那不行，我是男的，还比你大，我要先吃五十碗！”

  “你是瞧不起本姑娘？”小丫头又怒了。

  “好，四十就四十，十四是十四，我呸，我在说啥啊。”洛晴空的嘴瓢病又犯了。

  “店家！后四十碗都给这小子！”小丫头脆生生的喊道：“然后每次上两碗！我和他一人一碗！”

  兰大州和张氏同时脚底下打滑，一个差点滚进煮面锅，一个差点滚进鱼汤锅。

  老人和小五齐齐叹了口气。

  洛晴空吃了十碗时，小丫头不屑一顾。

  吃到三十碗时，小丫头嘴角上扬。

  待到四十碗吃完，洛晴空却连一个饱嗝都没打，反而就跟没吃一样，小丫头点点头道：“我答应和你决斗！”话音刚落，兰大州冲进面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诸位客官请饶了小老儿吧！我这辈子都没想到挣银子还能让人生不如死啊！”张氏也在旁边抹着眼泪：“我和夫君老来得子，哈儿还小，请客官放过我们，我替夫君做主，今日这饭钱就免了罢！”

  决斗双方都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人丢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店家，你可召集附近的街坊邻居一起帮你煮面，给你半个时辰准备，姑娘好久都没有这样的兴致了，今日须让她玩耍的尽兴！”

  “我就知道小鹿对我最好了！”小丫头扯着老人的手臂左摇右晃。

  小七在旁边看到，也学着她的样子，拉着洛晴空的手臂左摇右晃：“我就知道晴空哥哥对我最好了！”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哼的一声，翻着白眼扭过头去。

  黄花鱼巷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什么热闹的事情了，可是今天半条街的店铺老板都聚集在一起，给兰大州打起了下手。

  巷子中央六口大锅围成了大圈，每口大锅后边都有数人在不停的做鱼丸和抻面。

  而圈子中央只摆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洛晴空和小丫头相对而坐，捧着大海碗不停的在抽面，灌汤。没错，一碗面一口就能直接抽到肚里，剩下的面汤就直接灌进去。

  待到两人同时吃完一百零八碗，不约而同的停下碗筷。

  “一百零八碗了。”

  “我知道。”

  “这面很劲道。”

  “不仅如此，汤也很鲜。”

  “鱼丸更是软糯又带有弹性。”

  “所以？”

  “所以！”

  “再各来一百零八碗！”二人同时说道。

  十年后，已经成为斗流浦鱼丸面第一的兰哈儿，依旧每天还会去黄花鱼巷子里转一圈，不是因为他的父亲依旧守着那家小面馆，而是因为他和父亲都在期待，能有一天再次遇到那个女生男相的小丫头，和那个眼神如清澈星空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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