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府庶子，五凡之体

时值仲春，乍暖还寒。

  开元王朝的皇都城外二十里，有一处靠山的庄子。

  庄子东北角是一处单独院落的三间草房。草房东间一角的床上，蜷缩着一个清瘦的少年。

  他身着蓝衫，盖着破旧的粗布棉被，脸上满是淤青，嘴角还带着血迹。

  少年蜷缩在那里，不断地咳嗽，良久之后，才缓缓地抬起了上半身，倚靠在土墙上。

  他叫赵长烟，今年十四岁，是开元王朝平北王赵永川的六儿子。

  六年前，赵长烟年纪尚幼时，他的母亲，平北王的小妾蓝剑萍重病而死。赵长烟被交给了平北王的侧妃陈淑倩抚育。

  陈淑倩在平北王面前，对赵长烟表现得十分热情，嘘寒问暖，但私下里却百般责难，非打即骂。

  三个月后，陈淑倩以赵长烟对来访的昭阳公主无礼为由，罚赵长烟跪地一日，不得饮食。赵长烟久跪之后，大病一场。

  又三个月，平北王妃安易蓉的侍女在平北王赵永川的寿宴上惊呼赵长烟弄脏了皇帝赐给赵永川的字画。

  赵永川盛怒之下，将赵长烟鞭打二十，逐出王府，在京城外的这处庄子艰难度日。

  赵长烟依靠着微薄的月钱，在这里养好伤，随即闭门苦读。

  五年半的时光里，整个王府似乎忘了这个庶子。哪怕是他考中了秀才，赵永川也没有见他一面。

  一直到昨天，王府却突然派来了车马，将赵长烟接回了王府。

  初时，赵长烟惊喜无比，以为父亲终于想到了他这个儿子。

  当初，他并没有招惹昭阳公主，更没有触碰皇帝御赐的字画。

  他想，应该是父亲查明了真相才派人前来接他。

  到了王府，赵长烟才知道并非如此。不过派人接他，确实是赵永川的意思。

  四十岁的赵永川招来了他所有的子女，包括在兵部历练的长子赵长平，在四皇子府陪读的二子赵长丰。

  赵长平和赵长丰都是平北王的正妻，平北王妃安易蓉所生。

  另外到场的，还有赵永川的长女赵长春，三子赵长年，四子赵长浩。这三个人，都是平北王侧妃陈淑倩所生。

  开元王朝，拥有王爵者都有一正妃一侧妃，妾的数量则不能超过七个。

  赵永川的这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是王府中真正的少主子，是王府上千奴仆众星捧月的焦点。

  在开元王朝，除了嫡长子可以继承爵位外，其余子女并没有固定的封号或爵位。

  王公贵族的多数子女成家之后就算另起炉灶，单独立业了。

  这是开元王朝吸取前朝教训，避免宗室臃肿的做法。

  不过皇帝对平北王却极其大方。

  他这四子一女，在出生之后，先后被封为王子和郡主。尤其是侧妃的子女逐个被封，极为罕见。

  要知道，一些亲王的嫡子、嫡女，甚至个别亲王的嫡长子，也未必有这样的恩赏。就算是有，可能都要等他们成婚或成年之后。

  至于像赵长烟一般小妾所生的庶子和庶女，则另有十五人。这些人也是一个团体，当然，这个团体很自然地将赵长烟排除在外。

  看到了赵长烟，陈淑倩默然不语，安易蓉则面带冷笑。

  其余的兄弟姐妹看到他，或疑惑，或嗤笑，或淡漠，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亲近，甚至连一句打招呼的话都没有。

  大家都不是傻子，之前赵长烟惹怒了平北王，被狠狠发落的事情给他们的印象十分深刻。

  在他们眼中，赵长烟不管做没做弄脏字画的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要因为他触了霉头。

  赵永川将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道人领到了众人面前，道：“今日你们有福，御剑门的赵长老来京为陛下做法事，顺便来我府中。今日赵长老带来了御剑门的重宝清虚照，可以为尔等测骨、血、脉、魂之格。待会你们不要喧闹，否则家法处置。”

  赵永川身居王位十五年，治军二十载，纵横漠北，早已蕴养出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一露面，众人就早已噤声。不过听了他的话，却又暗暗兴奋。

  芸芸众生，想要修炼，都是要从骨、血、脉、魂、命开始。

  测出了骨、血、脉、魂之格，就意味着能够判断出一个人有没有修炼的资质。

  御剑门的赵长老对众人微微稽首，随后点点头，赞许道：“世人皆称王爷治军严明，想不到家风也是如此凛然。更兼府内的诸位王子和郡主风采洒然，都是人中翘楚，更是让贫道心折。”

  赵永川笑道：“都是无知小儿，让长老见笑了。”

  赵长老道：“贫道亦姓赵，亦出自族中，虽然从族谱看，已经出了五服，且贫道方外之人，轻易不涉红尘，但宗族就是宗族，万万不是轻易就能割舍的。只要大家还称呼贫道一声赵长老，贫道就舍不掉这身牵绊。”

  待赵永川客套一番后，安易蓉和陈淑倩带着丫鬟各自离开。

  在赵永川屏退了闲杂人等后，赵长老面对众人，肃然道：“大家都知道，骨、血、脉、魂、命各有九品，有一门入品即可修炼。其中，由骨、血可炼体，由脉、魂可修术。至于命之一门，虽然在典籍中留有可修之说，但渺渺然不可测，修仙界早已找不到修炼的法门。不过即使如此，无论是炼体还是修术，都直指大道，能达到逆天改命的效果。”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凡尘之中，能入品者百中无一。多数人都是凡骨、凡血、凡脉、凡魂、凡命，皆不入九品，被称为“五凡之体”。身具五凡之体的人都不能修炼，自然也就与大道无缘。”

  说罢，赵长老取出了一面青色的镜子，道：“此镜名为清虚照，乃是我御剑门招揽了很多人手，耗费了许多物资与时间方才铸成，可观人骨、血、脉、魂之格。现在，贫道将一一与各位王子、郡主亲测。”说到这里，赵长老扫视了众人一番，给大家的感觉是，他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片刻。其实，这个过程不过短短一瞬。

  不过赵长老的话语却凝重起来：“一会测试，在场的诸位，自然多数都是五凡之体。若是五凡之体，就好好跟着王爷享受这凡间富贵，切莫强行修炼。因为这是根本实现不了的事情。”

  随后，从大王子赵长平开始，众人一一测过，有喜有忧。

  比如赵长平，测出具有八品骨相，二王子赵长丰则有九品血相，更有郡主赵长春身具八品魂相。

  至于其他庶子、庶女，亦有三人各有一门入了九品。

  这些人多数面色欣喜，虽然不敢随意喧哗，但整个人都能感觉轻飘飘的。

  而赵长平、赵长丰和赵长春三人，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虽然他们面色亦是欣然，但表现得还算稳重。

  赵永川看到此景，微微颔首，似乎很满意。

  赵长烟是最后一个测的。和众人预想的一样，清虚照毫无反应，表明他属于五凡之体，没有修炼资格。

  赵长老和赵永川商量了一番，随即直接将赵长春带回了御剑门。御剑门虽有炼体法门，却是以修术为主。

  赵长平和赵长丰并无怨艾，他们清楚，以他们的资质，平北王必然会为他们安排妥当。实际上，他们早已开始炼体，只是没有正式拜上一位可授传承的名师。

  赵永川和赵长老各自退去，众人却不愿散开。没了束缚，自然议论出声。

  那些不得志者，强装笑颜，在恭维那些入品之人，唯独赵长烟一言不发。

  赵长烟对自己未入品，是有点失落，但也并苛责自己。

  读书多年，他的心性早已稳定。纵然入不得王府内的小圈子，但他也铭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的圣人之言。

  孰料赵长浩却突然走上前来，猛地推了赵长烟一把，喝道：“刚刚你这废物为何瞪我？可是我有九品骨相惹你嫉恨？”

  不待赵长烟分辩，他又喝骂道：“贱人生的，果然是贱人生的！做事总是这么卑贱！竟然嫉妒我的修炼天赋，当面辱骂我！”

  赵长烟本待解释，可听了这句话，只觉得热血上涌，哪里还顾忌其他，直接一拳砸向了赵长浩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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