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高强度社交


杨菀之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妻主,您慢一些。”

接着是礼貌的敲门声。杨菀之道了一声:“请进!”

一抬头,一袭红衣的燕支已经推开了门,身后是还穿着官服的公孙冰。杨菀之起身,行礼:“公孙大人。”

公孙冰轻轻托住杨菀之向下拜的身子,道:“看来剑南道风水养人,你瞧着胖了些。”

看来公厨的包子、巴香园的炙蛙还有焚琴每周都吵着要吃一次的芋儿鸡每一顿都没有被辜负。杨菀之回道:“剑南道自是极好的。”

说完杨菀之,公孙冰又转向了柳梓唐:“小柳儿也胖了。”

“师父。”柳梓唐行学生礼。

公孙冰和燕支往雅间里一坐,雅间里顿时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公孙冰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年初的时候她大病一场,好了之后却如脱胎换骨,更不用说如今辛温平当政,她这个万年左司徒也终于要迈出升迁的第一步了。如今朝中都道公孙冰或许会成为下一个大冢宰,也可能会是辛周第一个女冢宰。就如同太祖在位时年过四十还能喜得龙儿,公孙冰如今也觉得自己身子骨越来越好,政治上的得意是女人最好的回春丹。

当然,公孙冰的得意也让许无患开始不安,许派对公孙冰的打压才刚刚开始。

公孙冰一来,雅间里更热闹了。燕支和琮生站一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公孙冰和柳梓唐聊着就开始聊到了工作,白苒是听不懂的,就来和杨菀之聊些家长里短的。没过一会儿,钱放和钱盎叔侄俩也拖家带口地来了,身后还跟了个熟人。

只见穿着一身锦缎的苏老爷满面春风,身边还跟着个俏娘子。

“刚巧在楼下遇见苏老爷了,听说杨大人回京述职,苏老爷说想来打个招呼。”钱放解释道。

“苏老爷,别来无恙。”杨菀之微微颔首。

苏老爷连忙行礼。按理说他们家和杨家姊妹应该没有更多交集了,但毕竟当时入蜀的时候,钱家商队委托了他们家一道带了杨大人的家当去绵州,有这个人情在前,杨菀之也得给他一个面子。

“杨大人别来无恙。”

“去年还要多谢苏老爷帮我们带行李了。”杨菀之自然记得这件事,“不知苏老爷在诸葛亮城可有收获?”

“托大人的福,大赚了一笔。”苏老爷说着,很自然地将话题带到了自己带来的那小娘子身上,“这不,我们苏家玉器行离开大兴近十年了,如今打算重整旗鼓,让拙女苏鸿烟来做这个掌柜的。”

那小娘子个子不高,面如满月,穿着一身华丽的水红色织锦褙子,脖子上围着一圈雪白的貂毛,看着颇为贵气。听到阿爹介绍自己,她也礼貌地向众人行礼,开口道:“我家的新铺子就选在了东市箭岗街的第八间,届时还希望诸位大人前来捧个场啊!”

苏老爷到底是商人,对于商人来说,这些人脉最是得用。尤其那座上还坐着个公孙冰。不过公孙冰早就听惯了各种恭维巴结,只是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茶。

杨菀之倒是一贯地客气:“若是那会儿我还在大兴,定去捧个场。”

“还有就是犬子今年已经过了乡试,明年就要下场春闱了!今日正好几位大人在,不知可否指点一下犬子的文章?”苏老爷说这话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在看公孙冰,顺手很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一叠文章。公孙冰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明年春闱的卷子确实是是她出的,但她不会做竺自珍那样的事情。柳梓唐倒是伸手接过了那一叠文章,若是真有才华,指点一下倒是无妨。只是这才翻两页,就翻到一张纸。

宏发票号的银票,足足五千两。

柳梓唐小声地啧了一声,心道这些商人还是有钱,看来得狠狠地查一下苏家玉器行有没有偷税漏税。

但到底是杨菀之的熟人,柳梓唐一脸淡然地将那张银票抽出来递给苏老爷:“没想到生意人也会有不小心丢钱的时候,苏老爷,银票还是要自己收好的。”

苏老爷见状老脸一红,旁边的苏鸿烟却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接过银票福身道:“大人莫怪,是小女子今日替阿爹收拾的时候顺手将银票和弟弟的文章放在了一处。多谢大人提醒了。”

她这么一开口,雅间里的几个人倒是都高看了她一眼。

柳梓唐将那一叠文章又翻了翻,确实只有那一张银票,于是将那叠文章收了下来,对苏老爷下了逐客令:“文章本官收下了,等本官看完,会让钱东家代为转达。今日是我们的家宴,就不便留苏老爷一同用膳了。”

苏鸿烟替自己的爹爹叹了一口气。也没办法,他们平日里和这些大人没有什么接触,哪知道拍马屁能拍到个马腿上。父女俩向众人道了别,钱放对着苏鸿烟的背影道:“早就听说苏老爷家有个会做生意的姑娘,如今看来确实不是池中之物。”

商人之间的事情,几个做官的也说不上话,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开了。

中午跟“家里人”一起吃过饭,等到晚上,杨菀之又被陆虹笙几个人拉出去喝小酒了。如今商人地位提升,辛周的宵禁已经变成了三更,市场也可以一直开到亥时末。如今的大兴已经成了“不夜城”,晚上到处是出门逛街吃宵夜的人。杨菀之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棉衣,坐在油腻腻的小餐桌前,激动得看着眼前念叨了很久的水盆羊肉。柳梓唐坐在她的右手边,之后依次是柴克岑、陆虹笙、匡姮,还有几个柳梓唐的同僚。本来她们想把吴太医也叫出来,但吴太医说大晚上不睡觉会早死,她年纪大了惜命,拒绝了几个年轻人的邀请。

今日倒是还见到了匡姮的儿子,名叫昭昭,小小少年和他母亲长得一模一样,讲起话来也像是个小大人一样,坐在匡姮旁边一个劲儿地往匡姮的碗里夹菜。柴克岑见状念叨了一句:“虹笙啊,你看你和匡姮是一年的,人家的孩子都能给妈夹菜了。”

陆虹笙一脸骄傲道:“我也有儿子了。”

“你凭空变出来的?”柴克岑倒是习惯了这个后辈的不着调。

匡姮抢着答了一句:“她上周刚聘了一只狸奴,公的。”

陆虹笙当即被触发关键词,趾高气昂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纳猫契,笑嘻嘻地递给杨菀之:“菀菀你看!”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纳猫契上的一个小脚印,满脸得意:“这是我儿子的爪子,多可爱!”

昭昭一脸羡慕地看着陆虹笙,陆虹笙嘻皮笑脸地把纳猫契展示给小孩子看,然后得瑟道:“羡慕吧~喜欢的话让你娘也给你养一只!”

“我可没时间照顾。”匡姮冷冰冰地对着昭昭道。

人类幼崽当场就耷拉下了耳朵。

柴克岑一脸“真是看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的表情,说着就要转向杨菀之。意识到什么的杨菀之立马开口怼了一句:“听说人到了一个年纪就喜欢催婚,是这样的吗柴大人?”

“咳咳。”柴克岑差点被呛死。

倒是和柳梓唐一起来的一个地官大夫很感兴趣地凑了过去:“陆大人,你家的狸奴是什么样的?我家那只是个乌云盖雪,眼睛像翡翠似的,可好看了!”

“我家是个金被银床!”

“那你可有得养了!听说金被银床很贪吃,会长得很胖的!”

这两人隔着匡姮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聊了起来,巴不得现在就回家去把自家猫儿抱来交个猫友。匡姮连忙起身拍了拍陆虹笙的肩膀:“换座位吧,去去去。”

眼见着这两人凑在一起聊着聊着都要起火花了,匡姮对柴克岑说:“你看看,人解决不了的问题,猫一下就解决了。”

不过陆虹笙自己倒是也不忘吃瓜。她可是看见柳梓唐一直在给杨菀之剥虾呢!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回到二人身上:“菀菀,你和柳大人现在是什么关系呀?”

一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两人。

柳梓唐面不改色地将手里剥好的虾丢到杨菀之的碗里,实际心里忐忑地不行。杨菀之倒是挑了挑眉,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开口:“什么关系,不就是同僚关系吗?”

“切——”陆虹笙发出了鄙夷的声音,“咱俩也是同僚关系,怎么没见咱俩这样。”

她冲杨菀之碗里白白的虾肉努了努嘴。

“你要想给我剥,我也不介意的。”杨菀之笑着怼了回去。

柳梓唐见状也说了个笑话圆过去:“我这是贿赂杨大人呢,希望杨大人以后做营造的时候能高抬贵手,少花些银子!”

闻言,在场的几个官都哈哈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地官同僚接话道:“咱们辛周过去这几年啊,花在营造上的银子比花在军队上的都要多!”

“哎哎哎,停一停停一停。”陆虹笙连忙打断,“散值以后不要谈工作啊!”

“是是是,我自罚一杯,哈哈!”

柳梓唐脸上露出苦笑,他是滴酒不沾的,郁闷地喝了一口茶水。今日倒是净喝郁闷茶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听杨菀之和柳梓唐二人又讲了一遍在剑南道的种种经历,从追查灾银,到重修官道,再到建水库、救山火……陆虹笙听得连连称奇,巴不得现在就拿出纸笔开始写新的话本子。除了剑南道,他们也聊了聊两都的事情,主要围绕着陆虹笙和她的三十九个相亲对象,还有柴克岑在因为柴姣喜欢上一个女子而头疼——这也是为什么柴克岑最近这么关注这些后辈们的情感生活。

喝了点小酒的柴克岑捶着桌子头疼道:“你说,她非要和那个女子两人过日子,我该如何?”

磨镜之好自古有之,只不过这些同断袖一样,都不为外人道。柴克岑今日也是喝多了,才失言道出。不过在座的诸位年轻官员倒是适应良好,纷纷宽慰柴克岑,只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柴大人到底心疼女儿,做不出逼着女儿嫁人的事情,可自己又实在接受不了,趴在小桌上汪汪大哭。

陆虹笙倒是想到话本子的黑市里,以辛温平和杨菀之为原型的话本子倒是卖得也很紧俏。坦言说来,陆虹笙也觉得圣人对她这个养姐的占有欲有些强得过头,不像寻常姊妹。但那一位的心思,她也不敢去猜。她自己虽然有个双胞胎哥哥,可随着逐渐长大,发现自己一直在给哥哥擦屁股之后,陆虹笙对陆虹箫的感情就断崖式下跌,如今兄妹关系很是疏离。

不过一桌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隔壁桌坐着的正是何瑶何大人。耳朵很好一不小心听了个全部的何大人心里倒是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不过她只是想了一下,就不由兴奋地打了一个冷战。这条律法要是真的提出来了,别说朝中那些个老古板了,估计她老子都要气得从扬州府过来打她两个巴掌吧!想到这里,何大人激动地搓了搓手。

杨菀之今日几乎是将除了辛温平之外的人全都见了一遍,高强度社交让她一下子变得很疲倦,都想把明日进宫的事情都推掉了。酒过三巡,杯盘狼藉,杨菀之也有些喝醉了。陆虹笙早就开始讲醉话,将她的孪生哥哥和她娘介绍的三十九个奇葩相亲对象从祖宗问候道玄孙,匡姮只能和那个养乌云盖雪的地官一起把陆虹笙抬上马车,她也不放心陆虹笙自己一个人在家,就把她带回自己家了。另一个地官担负起送哭哭啼啼的柴大人回家的工作,这下又只剩柳梓唐和杨菀之了。

杨菀之软绵绵地靠在柳梓唐肩上,柳梓唐无奈,只好打横将她抱起来。只是杨菀之本来就不轻,喝了酒以后更是沉甸甸的,小柳大人差点闪着个腰。在回去的马车上,杨菀之忽然坐直了身子,看着柳梓唐口齿不清地问道:“我说我俩只是同僚的时候,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说的是实话。”柳梓唐话里还是酸溜溜的,他伸出手指点着杨菀之的脑门将她轻轻向后推了推,“下次不许喝这么多了。”

“柳大人这个同僚管得还挺宽呢~”杨菀之嘻嘻笑了一声,带着醉意,忽然贴到柳梓唐耳边小声道,“那你就一直嘴硬吧,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少女的吐息喷在他的耳根,一瞬间,暧昧的气息将柳梓唐浑身都点燃了。他忽然反手扣住杨菀之的后脑勺,鼻尖相碰,却停在最后的那一寸距离。就在他迟疑的瞬间,一个带着醉意的吻袭击了他。

马车停了下来。

“二位大人,到了。”

车夫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杨菀之又在柳梓唐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小声道:“晚安,胆小鬼。”

她留下僵在那里动弹不得的柳梓唐欢快地下了车,然后就是焚琴的声音:“大人!下次绝对不放您出去喝酒了!柳大人也真是的,怎么不拦着你一点!”

“焚琴,好姐姐我错了。哎呦!痛痛痛痛……”

“喝那么多,活该你撞门框!”

柳梓唐轻轻向后,靠在马车的软垫上,伸手捂住心口,那里正如擂鼓一般疯狂跳动着,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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