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虞清又没有邀请我们,我们来什么吃闭门羹?”
廉氏想不明白。
虞清当初与虞家分宗离祖,已然就与虞家没有半分关系了。
之前虞清在朝为官时他们都没有上赶着,如今他一个罢官之人,更没有上赶着的必要!
虞家族老为何要上赶着来吃三心庐的亲宴?
他们自己来也就罢了,还要求虞淩一起来?
三心庐地处郊外,小路崎岖,路面不整,她这一路过来,可是被颠簸得厉害。
这会儿,到了三心庐,门庭倒是大开,她们却迟迟不进。
一是不见当家的人在外迎接。
二是门口小厮不见请帖不准进。
三是她们也没那么不顾脸面擅闯。
顶着阳光,廉氏站了一会儿,就已经是满脸的不耐烦。
但族老几人积威甚重,她不敢当面说些什么,只能躲在虞淩后面同他小声抱怨嘀咕。
虞淩也是无奈,只能用眼神警告她,让她不要口不择言,没见着前面的三族老已经回头看了她两眼了?
三位族老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小辈能说什么?
还不是只能乖乖地站在外面等着?
不过,这虞清怎么出来得这么慢?
他们在长亭外瞧见了杨家的马车,相差到也不过半刻钟,没道理他们等了一刻钟也不见虞清出来?
不会在里面畅聊吧?
不会是宴请的人已经到齐了?
不会是看着他们来了故意的?
想到这些可能性,虞淩的脸顿时一黑,看向门口的眼神不善起来。
好在,他看见了虞清,一步一步地,从庭院屏障绕道出来,站在门庭边。
虞清看着门外的几人,没有要下去迎接的意思,神情淡漠,“诸位,有何事干?”
二族老上前一步,同样冷淡:“来贺喜。”
“我并未邀请诸位。”
“听闻府上有喜事,特来拜贺。”
“不请自来,恕不接待。”
“我若非要呢!”
性情火爆的三族老,见不得两人这般墨迹的拉扯,直接上前,指着虞清就是骂:“我们身为你的长辈,不请不说还要拒之门外?简直是目无尊长!”
“嗤!”虞清冷笑连连,一点也不客气,“虞家族老,若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回去好好翻翻族谱!你算哪门子长辈?我虞清与你们虞家有什么干系?!在这儿攀亲带故?!”
之前,虞家族老上门拿捏他教学虞家子弟,他受限于母亲的遗物,不得不妥协推攘。
如今,看他们又能拿出什么来威逼!
“你!!!”
三族老,被这番指责,气得吹鼻子瞪眼!
沧桑的手指着虞清的方向,气愤得说不出来话来。
他就说,不应该早点把虞清母亲的遗物给这小子,瞧瞧!这就是没了拿捏的态度!
二族老伸手按住三族老的手臂,冷笑:“即便如此,来者是客,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喜善见者,迎来往之。可——你们,我不欢迎!”
虞清皮笑肉不笑的扫了为首的三人,一字一顿,皆是寒冰。
暖阳融融,三心庐前,却是冰寒三尺。
几人僵持着,便听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一前一后地来了两辆马车,旗徽却各不一样。
“虞长史,虞老,你们这是?”
下车的方宇,见着几人,停下脚步。
“听闻虞家有喜,想着家中子弟在此旁听就学,多少沾了点师生名头,特来祝贺,那成想——哎!方府尹,你先请。”
大族老掀开眼皮,浑浊的眼珠落在方宇身上,面带遗憾,叹息一声,就往后面退了一步,抬手让他们先过去。
“如此啊?”
方宇拉长声音,看向见着他来了,走下阶梯迎过来的虞清,对着大族老歉意一笑:“那我先过去了。”
“方府尹,欢迎。”虞清见礼。
“客气,本官没来晚吧?”方宇抬手虚虚一抬。
“正好。三位请。”
虞清看着方宇身后的方期,再看他旁边的明艳张扬的女君,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抬手将两方人一起迎了进去。
给三族老看得怒火噌噌噌地上涨,撸起袖子就准备打算硬闯了。
却被二族老拉住,警告:“老三,忘了我们来是干什么的?”
“.没,.....这,不是——”
三族老呐呐两声,顶着自家二哥那阴毒冰冷的目光,泻下气来:“进不去能咋办?”
虞清那小子是铁了心的不待见他们,怎会在这个关头让他们进去一探究竟!
“急什么?”
大族老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声。
方宇不想顺手帮他们一把,他们也有法子进去。
“让他们出来等着,我们先离开。”
说完,大族老就慢悠悠的挪动步子上了马车,二族老,三族老紧跟其后。
廉氏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家老爷,愤恨的扯了一把他的衣袖,见他不为所动,跺了两下脚,绞着手帕也上了马车。
留下虞淩转身向后面的一辆马车走去,拍拍车壁,让里面的人出来。
是虞潜、虞培、虞新他们。
“等着吧。”
虞淩叹息一声,叮嘱了两句就上了马车,他们乘坐的马车也随着前面为首的马车缓缓离开,徒留三个郎君提溜着一大堆礼品站在三心庐门口,无助的东张西望,希望他们一起在三心庐听学的人家早点来解救他们。
他们这个样子,实在是——
太跌份了!
看!
看看!
看什么看!
虞潜怨毒的剜着架着牛车缓慢路过他们的蒲韦。
尤其是看着蒲韦到了,一直守在门口的小厮,忙不迭的上前来迎接的模样。
就忍不住啐两口。
果然是眼皮子浅显的下等人!
晾着他们这些金尊玉贵的郎君,却去笑脸迎接个落魄书生!
可不管他怎么唾弃,蒲韦他们都施施然的进了三心庐。
而他们还要在阳光下等着!
“先生。”
蒲韦轻车熟路的带着刘喜进了前院正堂,对着同人交谈的虞清弯腰见礼。
“来了。”
虞清侧身看向,明显打扮了一番的蒲韦,轻轻点头,又对刘喜路出一抹笑,冷淡疏离:“蒲夫人。”
“虞先生。”
刘喜睁着一双泛上岁月痕迹的双眼,环顾四周,勉强地扯出一抹笑,算是回礼了。
然后就将目光落在自家儿子的身上,身子也不自觉的往他那儿挪动一分。
“观荷,带蒲夫人去偏厅。”
“蒲韦过来,带你认认人。”
虞清吩咐,三人照做。
刘直跟着观荷去了偏厅。
蒲韦跟着虞清四处走动,接受他们审视打量的目光。
走到安维身边,安维坐得格外随性,整个人倚靠在椅子上,身体倾斜的在和旁边比邻而坐的杨固嬉笑攀谈。
虞清带人过来,分过来一个眼神,“虞兄,用不着你介绍,蒲韦我熟着呢。”
“杨兄,我跟你说,这小子今年甲榜第五,怎样,我教的。”
“哦?”杨固好笑,拆穿得不留情面,“那你这功力时高时低啊。”
杨家郎君,杨明阳就拜在了他的名下。
先是个不成器的,后就变成了个不着调的。
也不知道安维在其中使了多少力。
这会还好意思在这夸夸其谈。
真是有够不要脸。
“嘿嘿,功力依旧,天资不同,你该是知道的。”
安维毫不在意,笑得自得,还不忘点杨固。
你杨家的子孙,是啥德行,自个不清楚?
非要他点明?
互相拆台?
来啊!
安维是个浑吝潇洒的,挑衅的目光坦坦荡荡。
杨固不愿沾惹,抬手做讨饶状,让他继续。
哼哼!
安维轻笑一声,就开始对着蒲韦大夸特夸起来。
虽然说得都是真话,可由安维吹嘘出来,蒲韦站在一旁总感觉脸皮火辣辣的,再看旁边的徐琏,大他不了几岁,却能面不改色,还能附和一二,只道自己面皮浅了,还得多练练。
然后,蒲韦就被虞清丢在了正堂好生的练习脸皮,自个跑去前门迎客去了。
没办法,谁叫前院今儿就他一个主人家,可不得前后忙活。
虞清临走前,瞧了瞧通往后院的曲径,心里就忍不住一叹,活该!
三心庐前院偏厅。
安夭呆在位置上百无聊赖。
虽然虞家为了照顾女眷,请了怜人戏班,轮番登台演唱,可她瞧着那曲目,翻来覆去都是世面上的那些,早就没有新鲜感了。
偏偏,主人家不在,在场也没几个熟悉的。
安夭坐得端正,视线却不聚焦,在偏厅四处打量,想着荀芫禾或虞恙能从某个拱门出来。
和她一样有着想法的不只有她一个,在座的女君、夫人,何时遭受过这样的待客之道?
客人上门,主人不见踪影?
虽说女婢伺候得十分妥帖,可,这番举动,她们可以视为下面子,可以当场离席的!
只是,今儿邀请的都是虞家熟悉人家,所以才多几分容忍,为主家考虑一二。
可今儿不请自来的太多,也不是人人都有包容体谅之心。
女婢再一次上前为在座的客人更换茶水,就被一女君叫住:“小女娘!你家夫人、女君究竟什么时候来,茶是换了又换,添了又添,真当我们是来品茗的?!”
这个女君是随着自家衙吏父亲出来的,本想着是来瞧瞧从上极皇城回来的人家,府里的规矩体统,长长见识。
结果,就这——
女君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个商贾人家都比他们体面。
忍了两番,终是先出了声。
她可不是高门大户的女君,不必在乎有些有的没的,说话便直接了些。
她身旁的女婢,听声,放下茶壶,直起身子,盈盈一低,见了一礼,面带微笑,温和出声:“女君,请稍等,我家夫人马上就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如有需要,请吩咐小的。”
“!”
话术上倒是周全。
女君坐在位置上,睨着蹲在她脚边的女婢,纤手一紧,看了四周端着姿态,品茗、看戏、尝糕的其他人,沉默一瞬,挥手让女婢退下。
女婢退下,来到后面屏障遮挡的置换间,将茶壶放到染得通红的炉壁上,就让守在里间的小女郎赶紧去后院瞧瞧,夫人女君那儿是怎么回事。
小女郎领命,从后面溜出去,就迈开步子往后院跑去,跑到一半,终是在路的前方看见了姗姗来迟的荀芫禾和虞恙几人。
“夫人,女君。您们可算来了,客人们都等着急了。”
小女郎奋力冲刺到她们面前,撑着腿,弯着腰,气都喘不匀。
荀芫禾让简然把小女郎扶起来,在一旁好生休息会儿,对着虞恙说了一句:慢着点来。就大步若风,朱钗微动,裙摆飞扬,行走在曲径上,不过几个呼吸间,就领着简然转进了拱门处。
给还在匀气的小女郎惊得一跳。
“好了吗?小女郎?”虞恙站在一旁由汀云搀扶着,等着小女郎面色潮红退去,才出声询问:“可以扶我一把吗?”
“啊?哦。”
小女郎又是一惊,虞恙的声音,怎么这么虚弱?
定神看向虞恙,难怪刚才远远见着,觉得有些奇怪,原是虞恙的面色实在是可以说得上差,即使施了粉黛,也能瞧出粉里带青,眼里青白无神。
这会儿抬着一只手给她,都感觉是用了好大的气力,小女郎不敢耽搁,连忙躬身去接过,给虞恙借力。
半步一挪,小女郎扶着虞恙进厅房时,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多谢了,小女郎,快去忙吧。”
虞恙松开小女郎的搀扶,朝她温和地笑笑。
小女郎看着她虚弱之极还强撑出来的笑,想再帮她走两步。
可虞恙摆摆手,靠着汀云站直了身体,让她快回去,她只能点头,扭头又从后门溜回置换间。
“汀云,我这个样子不吓人吧?”
虞恙抬手摸了摸自己耗时画出来的妆容,看着小女郎跑开的方向,有些担忧的询问。
汀云没有回答,只是扯了扯她的衣袖,让她赶紧进去,这会儿不是考虑自个的妆技、体态的时候。
行吧。
虞恙伸出手让汀云扶着,整个身子又虚软下来,要靠汀云借力才能行走。
行走缓慢,虞恙她们还未走近,就见安夭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惊呼着向她跑过来,一脸的关切:“虞恙,没事吧?你这个样子还要逞什么强?还是回去好生躺着吧?”
“没事。”虞恙虚弱一笑,“咳咳,是我之故,叫母亲忧心挂念,咳咳,怠慢诸位夫人,女君了,咳咳,实在是我的不是,咳咳,是要当面给诸位赔个不是的,咳咳咳!”
虞恙的声音虚浮轻飘,可因着安夭刚才的那一嗓子,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倒也能将她的话听个一二。
听着她这话,在看她那副模样,在场认识的夫人,女君,都忍不住露出几分担忧之色来。
“荀妹妹,小青雀病的这般,快让她回去吧,自家人要那些个虚礼做什么?你也是见外,情况说明了便是,还让她出来见风?”
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蔡媛,缓缓开了口,语带亲昵的问责,然后指使身旁的方诺曼,让她这个做嫂子的,赶紧把虞恙给扶回去休息。
“是啊,瞧着病的不轻,要不让我随行的女婢去瞧瞧。”
蔡幂也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带着自己的女婢杜秀,与方诺曼同行。
“多谢诸位体谅。”荀芫禾眼含感激地朝在场的人见了一礼,就抬手让虞恙身后的汀云赶紧扶着虞恙回去:“青雀快回去吧,不要让大家担忧。”
“无事,自家姊妹。”
方诺曼笑笑,上前接过汀云的位置。
“无事,举手之劳。”
蔡幂笑笑,带着杜秀,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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