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心之戾
一处廉价的出租屋内，昏暗的房间中躺着一位少女，少女闭着眼睛，手臂露在被子外面，正在输着液，房间中放着各式各样的药品。
而在少女房间的一角，伊步蹲在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的头埋在了里面。
他正在害怕，今天早上从小巷子里醒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刚跟的大哥死在了小巷子里面，他不敢报警，他怕警察会认为是他杀了丁苟峰。
于是他趁着还没人看见，赶紧逃跑回了家。
他只是一个还算机灵的小混混而已，为了钱，和别人学着混社会，认大哥，最多吓唬吓唬别人，打打架，收收保护费。
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丁苟峰很有钱，为了抱上丁苟峰这个大腿，费了不少心思，昨天好不容易等到了丁苟峰出狱，搭上了这根线，结果就断掉了。
甚至自己现在的处境都很危险，要是自己一不小心进了局子，自己妹妹该怎么办。
本来跟着丁苟峰，哪怕自己真的进去了，那三百万也够妹妹花的了，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拿到，还有可能坐牢，现在该怎么办啊！
伊步抬了一下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妹妹伊心，没想到伊心正好醒了过来。
伊心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四处看了一下，一下就看到了缩在角落里面的伊步。
“哥，怎么了？”伊心疑惑地问道。
“没，没事，你醒啦，我去给你做个早餐？”
伊步站起身来，想着去给妹妹做个方便面。
伊心摇了摇头，“不用了，哥，都快中午了吧，而且昨天你打工很辛苦吧，我等你等到很晚，你都没有回来。”
“呃，没有很辛苦啊。”伊步心不在焉地说道。
伊心笑了笑，“那你昨晚怎么没回家，哥，你该不会交女朋友了吧。”
“怎么可能，我可没有时间去谈情说爱！”
伊心听着伊步的辩解，温和地笑了笑，“哥，你把钱多给自己留一些吧，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花再多钱都没有用的。”
伊步听到伊心的话，脸色黑了下来，“我不是说了以后都别说这种话了吗？你老是说这种话干嘛？我会搞到钱的。”
“因为，我担心我会一直拖累哥哥。”
“我都说了不会的啊！你...”
“笃笃笃，有人在家吗？”
伊步刚想大声训斥自己的妹妹，就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
伊步的内心顿时紧张了起来，他所住的破烂地方，平时连个串门的人都不会有，怎么可能这么巧，昨天出了事情，今天就有人上门。
该不会是警察吧。
伊步咽了口口水，没有动作。
伊心疑惑地看着伊步，“哥，好像有人在敲门，是哥哥的朋友吗。”
“啊，我去看看，你乖乖在床上躺着，别下床。”
伊步嘱咐了一下伊心，随后就离开了妹妹的房间，走到了大门口。
伊步打开了一条门缝，看到了外面的来人，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伊步心里想到：不是警察？
“你们找谁？”伊步问道。
杨司悟看着躲在门口的伊步，笑了笑，“我们找你，伊步，对吧。”
伊步皱了皱眉头，“我是伊步，有什么事？”
“我们是警察，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吧。”
杨司悟掏出了一个证件，在伊步面前晃了晃。
警察？这一个黑社会，一个小屁孩，居然说他们是警察！？
伊步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妹妹的屋子，思考了一下，随后对着两人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杨司悟见伊步愿意说话，摊了摊手，“当然可以，请吧。”
伊步走出了门，随后把门锁好，就走在柯雄和杨司悟的前面，带着两人远离了自己的家。
走了好一阵，杨司悟开了口，“可以了吧，已经离你家很远了，我们该聊聊丁苟峰的事情了。”
伊步停下了脚步，看向杨司悟，“不管你们信不信！丁苟峰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杀的。”杨司悟走上前，“我只是想知道，在你晕过去之前，你和丁苟峰说了什么？”
伊步被杨司悟的话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你，你连我晕过去都知道？”
“请回答我的问题，你和丁苟峰说了什么？”
杨司悟的眼睛盯着伊步，虽然是小男孩的样貌，但是气场却如同久经沙场的将军。
伊步被杨司悟的气场吓到，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们没说什么啊。”
毕竟聊的话题是有关犯罪的，要是被这两个警察知道，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反正他们知道人不是自己杀的，这种时候装傻就好了，不利于自己的东西坚决不说。
“哦吼，什么都没说？”杨司悟笑了笑，随后表情严肃了起来，“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现场只有你的证据，你要是什么都不愿意提供的话，我们就只好把你抓去交差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身上还藏着杀人的小刀吧。”
“不是都说了不是我杀的吗？你们不是知道吗？而且我的小刀上面根本没有血，凶器不是我的小刀。”
杨司悟依旧看着伊步，“拿着你的小刀去尸体上面蹭点血不就行了吗？”
伊步看着杨司悟的目光发生了变化，恐惧地看着杨司悟，“你，你特么的是警察吗？”
“也可以不是。”杨司悟露出和善的笑容，“现场到处都是你的指纹，也没有监控，更没有现场目击证人，要是你的小刀上还沾了死者的血，那你恐怕很难说得清啊。”
“我给你提供个剧情怎么样？你因为家里太穷，打听到了丁苟峰，想要抱上他的大腿，调查了一些他的事情，终于在昨天和他搭上了线，由于你非常了解他，使得他很喜欢你，你和他称兄道弟地去没人小巷子抽烟聊天。”
“然而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你在调查他的途中知道了他的秘密，你要挟他要给你一大封口费，由于数目没有谈妥，于是你们打了起来，结果你身上带了小刀，一下就划破了他的喉咙，见自己杀了人，于是赶紧逃跑躲了起来。”
杨司悟笑着看着惊恐的伊步，“怎么样？这个故事满意吗？作为你入狱的理由。”
杨司悟又靠近了伊步一步，“还是说，你愿意和我们说说，你和丁苟峰到底聊了什么，让我们将真正的凶手缉拿归案。”
“我，我说。”伊步看着眼前的小男孩，总感觉他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当时我和他在聊他三年前入狱的事情，他想找那对兄妹报仇，然后，然后小巷子入口来了一个穿着黑色连帽风衣的人，一下就把我打晕了，后面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了，估计就是那个人把他杀了。”
“三年前的事情？”杨司悟陷入了思考，“会和他的死亡有关吗？”
“喂，我和丁苟峰真的没聊什么啊！估计是找他寻仇的，和我真的没关系，我可以走了吧！”
杨司悟抬头看了伊步一眼，“寻仇？你不认识夜裁者吗？”
“夜裁者？”
“对啊，那个穿着黑色连帽风衣的人就是夜裁者，虽然没有人看到犯罪现场，但是有人看到夜裁者那天晚上出现在小巷附近了，他是专门打击犯罪的个人主义英雄，你可要小心被他盯上了哦。”
伊步再次咽了一口口水，他还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杨司悟看着伊步的表情，知道了他的心思，“看来夜裁者的事情还挺小众的，知道的人还不多，不过你说的寻仇还挺有意思的，也许这个夜裁者的出现还真可能是丁苟峰的缘故呢，谢谢你配合调查，你可以回去了。”
伊步见杨司悟放过了自己，松了口气，赶紧往回家的方向走，与两人擦肩而过。
“喂，等一下！”
杨司悟在伊步背后叫住了他，伊步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还，还有什么事情？”
杨司悟笑了笑，“没事，今晚是平安夜，希望你今晚能够平平安安的，好好陪着你妹妹，乖乖在家待着哦。”
“呃，哦，谢谢。”
伊步奇怪地看了一眼杨司悟，随后加快了脚步，离开了他们。
柯雄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而是抽着烟，杨司悟见伊步已经看不到身影，拿出了手机做着什么事情。
“接下来，去见见丁权谦吧。”柯雄呼出了一口烟气。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丁苟峰他爹估计知道不少丁苟峰以前的事情，毕竟都是他给他儿子擦屁股的。”杨司悟看着手机说道。
两人没等多久，一辆车停到了两人身边，两人上了车，前往了丁家别墅。
......
丁权谦在房间内抽着烟，眉头紧皱，手指不断在桌上敲打，表现着此刻他内心中的烦躁。
“笃笃笃。”
房间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保镖开了门，对着丁权谦说道：“老板，外面有两个自称是警察的人要见你。”
丁权谦看着保镖，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可以啊，让他们进来吧。”
保镖应了一声，随后就将柯雄和杨司悟请了进来。
丁权谦在见到柯雄和杨司悟之前，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两位警官坐吧，来找我，是因为苟峰的事情吧，怎么样，找到杀害苟峰的凶手线索了吗？”
柯雄和杨司悟在丁权谦面前坐了下来，丁权谦站起身，倒了两杯水递给了两人。
杨司悟接过水说道：“谢谢，目前案件正在调查中，我们来找你，是需要了解一些信息。”
“当然可以，只要是能够帮我尽快抓到杀死苟峰的凶手，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
杨司悟点了点头，看向丁权谦的眼睛，“是这样的，我们想知道，过去所有和丁苟峰有关的犯罪行为。”
丁权谦愣了一下，笑了笑，“警官，这个和苟峰的死有关系吗？”
“啊，当然有，现在我们怀疑是仇杀，凶手和丁苟峰有仇，所以杀了他。”
丁权谦笑了一声，“呵，警官，你别看我一直在家里面，就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啊，苟峰是夜裁者杀的吧，你们的任务应该是查清楚谁是夜裁者才对吧，被夜裁者盯上的人，可不止我家苟峰吧。”
“当然，夜裁者的目标是所有犯罪者，不过，他却只杀了丁苟峰，这就很有问题了，我们有理由怀疑，夜裁者很可能就是曾经和丁苟峰有过节的人。”
杨司悟看丁权谦不说话，继续说道：“所以，请你提供一下过去所有丁苟峰参与过的犯罪行为，你有的吧，毕竟每一次，你得为你儿子开脱花费很多力气吧。”
丁权谦眉头一皱，“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帮我查是谁杀了我儿子，还反过来要调查我吗？”
“我可没说要调查你，我知道你背后有点东西，我也不想管那些事情，我只需要那些连警察都不知道的，丁苟峰的所有犯罪记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到夜裁者的线索。”
杨司悟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双方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丁权谦沉默了片刻，随后笑了起来，“哈哈哈，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苟峰确实不是一个好孩子，犯了很多错误，不过他犯的错误都由他自己承担了，苟峰所有犯罪记录都在警局里面，你们不应该来问我，而是应该去警局找。”
“你真的，不打算说吗？”杨司悟继续问道。
“警官，没有什么事情，今天就到这吧，苟峰被人杀死，我真的很难过，我现在很累，也没有兴趣去当你们的审问玩具，阿勇，送客！”
丁权谦说着便站起了身来，话音落下，一个保镖就走了进来，请柯雄和杨司悟离开。
杨司悟皱起了眉头，想要说什么，然而柯雄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回警局。”
眼见柯雄都如此说道，杨司悟也只能站起身，跟着柯雄离开了房间。
等到房间中只剩下丁权谦一人时，丁权谦才呼出一口气，然后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用力地砸在地上摔碎！
“踏马的！草！”
丁权谦摔了一个杯子还不解气，又砸了好几件物品，脚踹翻了好几张椅子才冷静下来。
随后他离开了房间，来到了书房，打开了一个密道，他通过密道来到了一块神秘的空间之中，里面有着各种高科技机器和颜色各异的药物，还有许多研究人员不停地研究着什么。
他没有管忙碌的研究员，而是单独来到了一个只有他能够进入的房间之中，房间内部很小，唯独只放着一张椅子和桌子，而在桌子上放着一把匕首。
他坐到了椅子上，伸握住了匕首，随后脑海中居然想起了一个声音。
“怎么了？”
“苟峰死了，现在警察在调查我。”
“哦？丁苟峰死了？他不是才刚刚出狱吗？”
丁权谦看向手中的匕首，“在一个小巷子里面，和一个叫伊步的小混混一起抽烟，然后就被一个叫做夜裁者的人堵在小巷子里面杀死了。”
“夜裁者？什么是夜裁者？”
“就是一个披着除恶扬善旗号的个人英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天天就盯着犯罪者让他们付出代价。”丁权谦说道。
“有意思。”
丁权谦听到匕首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有踏马意思！你明不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啊！苟峰死了，根本就没人能带着你出去杀人了，你也吃不到鬼了！现在警察在调查以前苟峰的事情，要是我被查出来，你也得死！今天来的两个人，明显就不是普通警察！要是把你的事情查出来，我可保不住你。”
“哈哈哈，别激动嘛，丁权谦，我们一直以来合作得不是很好吗？”
匕首的声音继续在丁权谦脑中回荡，“这不是正好吗？丁苟峰死了，我可以换一个人绑定了，你再为我找一个使用者就好了啊。”
丁权谦大惊失色，“你疯啦，哪有那么多忠心的人，苟峰是我儿子，我当然可以指挥他，帮你们把杀人行为掩埋，他也不会把老子供出去，换成别人我可信不过！别人要是拿你随便杀人，我可擦不过来！而且很有可能关键时刻背叛老子，说是我让他去杀人的，那老子可就完了！”
“那找一个能够乖乖听话，有欲望，有弱点，又忠心，还能认可自己杀人行为的人不就好了。”
丁权谦皱了皱眉头，“你是不是三年没出去，都疯了？这年头哪还有这种人？”
匕首的声音笑了笑，“跟我讲讲那个叫伊步的人吧。”
“一个小混混有什么好讲的。”丁权谦看着匕首说道，见匕首没有回应，他还是说起了他从手下那边知道的信息，“那个伊步从小父母双亡，有一个患病的妹妹，平时就是当小混混敲诈勒索去赚钱，然后给他妹妹看病，不过她妹妹的病现在是治不好的，只能延缓，所以他一直都缺钱。也不知道那小子哪根筋答错了，找上了苟峰，结果把自己给惹祸上身了。”
匕首听着伊步的事情笑了出来，“果然，我的直觉是对的，就他了。”
“他？一个随处可见的小混混？”
“不不不，他不一样，他有欲望，他需要无数的钱；他有弱点，控制住他妹妹，他便会为我们所用，说到底，他需要钱也只是为了他妹妹而已，只要他妹妹在我们这边，他就是最忠心又听话的人。”
“你确定？这世上可少不了背叛家人的人。”
“相信我！他能够为了他妹妹去当一个别人眼中的恶人，我觉得他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人。”
“那他会听我的话去杀人吗？他会认可自己的杀人行为吗？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苟峰那样有清晰的自我认知的。”
匕首笑了笑，“哈哈哈，这更简单了！我会让他很满意自己的杀人行为！”
“什么意思？”
“夜裁者。”
“啊？怎么又扯回夜裁者身上了？”丁权谦问道。
“我要让他成为夜裁者，我要让你营销出一个夜裁者的形象，让所有人都推崇夜裁者，如此便能让我们为所欲为地杀人了，也不需要你为我们擦屁股，那些盲目正义的人自然会为我们辩护。而越来越多的人死在夜裁者手里，丁苟峰也不会变成那个唯一死亡的特殊的人了，你便会变成受害者之一，警察自然也不会咬着你不放了。”
“你确定他会同意当这个夜裁者？”
“相信我，没有人会拒绝成为一个个人英雄的。”
“夜裁者杀的是犯罪者，可不是无差别杀人，就算他同意，我去哪里找犯罪者给你们杀。”
“哈哈哈，丁权谦，别装傻了，你认识的那群人，不都是臭名昭着的人吗？”
丁权谦面色一凝，“你是说，把那些人杀了，顺便封口？”
“为了我们英雄的诞生，他们便是必须的牺牲品，等到所有人都认可了夜裁者，那么谁有罪，就是由我们的夜裁者来决定的了！你就来当剧本中的受害者，在人们面前哭诉，让更多人知道夜裁者，而我们就来当那个万人敬仰的个人英雄！”
“这就是这年代浮躁的人们想要看到的人物啊！大善？不！大恶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导！他们早已看腻了正义光明的角色！他们需要发泄，他们需要引导，他们需要看到一个打破世俗规则的人的诞生！只要越坏，他们就越喜欢，只要为这种行为添加上几个标签，他们就会将这些供奉为角色的原则，从而认可这种特立独行的角色。”
“这是基本上大多数人隐藏在内心深处黑暗的影子。”
“我将之美其名曰——人心之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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