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莫失莫忘
再深的情意，终究留不住逝去的记忆。
纵使融为一体，还是会面对分离。
一夜欢愉，闻人萧用真心温暖了闻人语冰冷的身体，可那颗因自己而停止跳动的心，即便用尽全力，也抓不住换不回。
天光破晓，灿阳笼罩，昨夜花好月圆，今日云卷云舒，风光正好。
手握竹笛，坐在床前，望着闻人语憨傻的睡颜，闻人萧嘴角上扬，温柔擦去闻人语嘴角流出的口水。
“傻弟弟，又梦见什么好吃的了？”
闻人萧满脸宠溺，他缓缓吹响竹笛，以宛转悠扬的笛音唤醒爱人。
每天叫醒语儿，成了闻人萧既期待又害怕的事。因为语儿醒来，他的世界才算被点亮。可他面对着没有呼吸，面色惨白的语儿，总害怕，语儿有一天会再也醒不过来。
心中虽是忐忑，但想起昨夜的缠绵悱恻，闻人萧神色温柔。笛声悦耳，引来蜂飞蝶舞，小小的茅草屋外翱翔着数只飞鸟。
跳动的心脏突然刺痛，闻人萧眉头微皱，嘴角自鲜血溢出。他并不在意，毕竟他的身体遭天元丹反噬，心痛日日都在折磨，早已习惯。
驭尸术与傀儡术结合使用，对于失去内力的闻人萧来说相当消耗精力。他之前五脏俱损，虽说现在身体已经恢复，但每次吹笛施术还是会痛彻心扉，可只要想到语儿醒来对自己傻笑的模样，闻人萧就忘记了所有疼痛。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玩得太过，《莫失莫忘》已经吹奏完毕，闻人语还是没有醒来。
这首自己专门写给语儿的笛曲，是他们对彼此的承诺。
“如果有一天，语语走丢了，哥哥只需要吹响《莫失莫忘》，语语一定会出现！要是哥哥走丢了，语语也会一直吹奏这首曲子，直到找到哥哥！”
脑海里响起闻人语坚定的声音，纵使撕心裂肺，闻人萧也没有停下，继续吹奏《莫失莫忘》，一遍又一遍，淡绿的竹笛渐渐被闻人萧吐出的鲜血染得猩红。
“咳咳咳，语儿，该起床了！”闻人萧神色慌张，按理说，语儿每次还未听到《莫失莫忘》的第二段就会醒来，可如今自己已经吹了二十多遍，语儿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语儿，你到底怎么了？是哥哥昨晚弄疼你了吗？”闻人萧眼眶发红，按住针扎般的胸口艰难起身，慌张从床上找到全身缝满线的布娃娃。
“语儿，你看，小语儿来了！他在叫爹爹起床呢！不要赖床啦！”闻人萧声音哽咽，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可闻人语依旧不声不响地躺在床上，他神色安详，惨白的脸失去生动的表情，比天崩地裂还要让人绝望。
“语儿，不要贪睡了！你再不醒来，咳咳咳，哥哥就带着小语儿走了啊！”闻人萧咳出一大口血，抱着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布娃娃离开。
可他在门外等了半晌，闻人语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坏了，这难道也是语儿治好我的代价？
“哥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耳畔响起闻人语嘶哑的声音，闻人萧心下悲恸，一口鲜血呕出，整个人崩溃地半跪在地上。
昨夜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听见语儿在和自己说话，可惜他什么都没听清。
如今细细回想，才发现有那样一句诀别。
原来昨夜的欢愉，不过是最后的告别。
为什么......
闻人萧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痛得难以呼吸，一个劲地呕吐，本想奔向屋内的闻人语，却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艰难地爬过去，在地上拖出一道残酷的血痕。
终于爬到闻人语身边，闻人萧紧紧握住闻人语冰冷的手，他红着眼微笑，抱起他们的小语儿，声音抖得厉害：
“语儿，你不是说过，会永远留在哥哥身边吗？你这个样子，哥哥怎么陪着你？”
“语儿，快醒醒！哥哥知道，以前都是哥哥不对，是哥哥先放开了你的手！可哥哥后悔了，你想让哥哥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醒来！”
闻人萧眼中含泪，抱紧僵硬的闻人语，像抱着一块永远捂不热的千年寒冰。
滚烫的泪水不断滴落，落在闻人语惨白的脸上，流过他早已不会跳动却千疮百孔的心脏，流过他再也无法拥抱哥哥的双手。
“别急，他只是身体承受了太多苦痛，暂时醒不过来。他以记忆唤醒停止跳动的心脏，再以心头血换你的命。心头血流尽，他失去了记忆，变成了普通的傀儡。”
身穿淡雅月白云烟裙的浮柔雪出现在门口，见闻人萧痛苦不已，心下怅然。
“普通的傀儡？是......再也不会对我笑的语儿吗？”
闻人萧松了口气，心脏却疼得更加厉害。
“闻人语因为以身饲养厄虫改变了体质，加上刚死就被驭尸术控制，才成为完全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但他为了你，流尽心头血，还深受记忆折磨，不彻底死去已是万幸，现在也不过是变成一个傀儡该有的样子。”浮柔雪长叹口气，神色惋惜：
“若你仍想留住他，就在他的骨肉里穿上悬丝，否则光凭笛声很难操控他的身体。但他的肉体会因为悬丝承受极大的痛苦，而且这样做也会强行锁住他的灵魂。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不再使用傀儡和驭尸术，放他离开，让他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闻人萧瞪大了双眼，他攥紧双手，陷入沉思，可是很快却发出鬼魅一般喑哑的笑声。
“你让我放他走？哈哈哈，他舍弃一切，承受巨大的苦痛，只为换我一命，你却让我放手？”闻人萧眼神冰冷，紧紧抱住怀里的闻人语：
“我曾经将他抛弃，导致他身受无数折磨和苦痛！从现在开始，换我来舍弃一切，留在他的身边！”
闻人萧嘴角满是鲜血，明明身受穿心之痛，眼神却无比坚定。
浮柔雪心下动容，淡淡点头：“你想好了便去做。只是闻人语为你承受了穿心之痛，如今你待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仿佛被千针刺心，你若不能提高内力，增强体质，很容易生生疼死过去。”
浮柔雪将一个瓷瓶递给闻人萧：“此药可短期内护你心脏，之后就靠你自己了。”
闻人萧诧异，没想到这个从未有过交集的公主，会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和语儿施以援手。
“为什么？”闻人萧接过瓷瓶，神色不解。
“因为你们是真心相爱，我也想看看，在这样的痛苦之下，你们能承受多久。”浮柔雪淡笑，转身离开。
闻人萧眉头微皱，眼神黯淡：“那你呢？你为他人作嫁衣，自己又何去何从？”
“这天下之大，总有安身之处。更何况，能让喜欢的人开心，便已足够。”
风吹绿叶，小树林中谱写着晚春诗篇，一袭月白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她就像张空白的纸，上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可以失去。可就是这样的白纸，才能被浓墨重彩地书画，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姹紫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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