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最浪漫的死亡
“……就这样吧。”我叹了口气，“只是锡霖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难道真的已经化为深海某一隅的堕泥了吗？”
“谁知道呢，命运难料，咱们也终有这一天的。再说化为海泥的话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看到锡霖一副要超脱的样子，就有些无语，“什么鬼嘛……变成海泥难道不可怕吗？想想未来会成为海洋新陈代谢后被排出去的那部分废料，我就觉得头皮发麻。”
锡霖摇了摇头，突然直视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姣，你知道在海底世界最浪漫的死亡是什么吗？”
“你问这个问题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当然是鲸落呀！”
我有些不屑，我可是本行走的海底小百科，“随便一只鲸鱼……哪怕是死了，都会继续在海底‘发光发热’长达数百年。”
“从微生物到鱼类，从无脊椎动物到海洋哺乳动物，鲸落为无数生物提供了丰饶的食物和栖息地。在鲸落的地方，生物们享受着这盛大的‘馈赠’，与此同时，也为整个海洋生态系统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
“不就是这样吗？我知道你小子的意思，就是说咱们就算化为海泥了，也依旧能为其他的各种生物提供能量，依旧有自己的价值，就和鲸落一样。”
我淡淡地瞥了锡霖一眼，“但我为什么要奉献我自己呢？我可不如鲸鱼一般伟大，终其它们的一生来看，它们呐...不仅是劳模，还是签了一份卖身契的劳模呢！”
“所以，化为海泥就是很可怕呀，想想我竟然要把自己化成养料来滋养那些曾经的猎物，噫……啧啧啧，无法接受。”
“不过，眼下回归南鲛海也有个好处，就是能给自己化成的海泥加个盒子，稳稳当当地放在海神庙里哈哈哈......”
锡霖无奈地看着我，“姣，你这些认知都是书上的，实在很片面，只是……你向来也是知道的，我并没有很多慈悲心，但我能这么说，是因为我曾经有幸见到过那一幕。”
“一鲸落，万物生。”
“很美……很庄重……也让我很震撼……”
“你说说看。”
我饶有兴趣地戳了戳他，这家伙竟然还有模有样地闭起眼睛，一副沉醉其中的神情。
“这个过程如此美丽而庄重，仿佛是大海为鲸鱼举行的葬礼仪式，但又同时如同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般。孤岛的鲸用尽全力想给海最后一个拥抱，腐烂成泥也要成就更多鲜活而又微小的生命，它们裸露骨架，撑起一座城堡。
鲸落万物。那里的海洋生物们因为鲸落而繁荣，鲸落之地以及附近的一片海域也因此变得繁荣昌盛。”
“生于海，归于海；长于海，隐于海。”锡霖睁开眼睛，有些迷惘地看着前方，“姣，这就是鲸的一生。”
“啧啧啧......”
“锡霖，你这还真是晚来开窍的典范呐，这说话倒是越来越有那味了，看来我的书没有白借给你。”我重重地拍了拍锡霖的肩膀，感叹道，“不仅能把鲸落讲述得那么唯美，还概括了鲸的一生。”
锡霖无奈地把我的手扒拉下去，“姣，那等场面我用再怎么华丽的词藻都是描述不出来的，唯有亲眼见证，才能知其中震撼。”
“无所谓啦，反正这种乐于奉献的事我是做不来的，我顶多为身边的鲛人们小小地奉献一下。”我笑得漫不经心，“还有啊，你别以为你叫‘锡霖’，通‘赐’，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别的鲛人的‘赐福童子’了......笑死了，为什么要献以自身，赐人甘霖呢？”
“长点心眼子吧，老幺。”我们这一辈的鲛人基本都已到了壮年，我想到了最近鲛人族内部愈发明显的竞争，怎么说呢......就锡霖这家伙说到底还是老实，被嚯嚯来嚯嚯去的，闹挺的很。
这呆鱼，我看着他那样就来气，干脆偏过了头。
“我长什么心眼呐，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倒是你......”锡霖看到我这个样子，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姣，这话说得好像你心眼很多似的，让我来回忆回忆，当初毫不犹豫就要帮助人鱼两姐妹的是谁？苦口婆心在那一边又一遍劝说禾光的又是谁？”
“还有......由于担心小绿尾，而去忤逆长老、被关禁闭的又是谁？”
“你......怎么会知道？”我脱口而出，原本想好要用来怼锡霖的话都忘到了脑后。
“姣，我只是在你面前显得不够聪明罢了。”锡霖很无奈。
“那你还被族里那些......针对。”
“这有什么的呀。”锡霖摸了摸我的头，“这样才说明我被他们看作是竞争对手了呀，还能被他们所忌惮；也证明了我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实力和潜力都杠杠的。而且吧......要是我以后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那就更能证明先云长老的眼光没错，而且到时候我也能罩着你了，就和先云长老一直罩着你一样，以后只要我在鲛宫一天，你就算横行霸道一天也没鲛敢指指点点。”
“针对、排挤......这也都不算什么......”
“锡霖，老幺......”
“怎么了？”锡霖有些疑惑地看我。
“别这么煽情，不然我会在你煽完前，先扇你。”我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却有种“你要是再敢讲下去，我一定说到做到”的气势。
“姣，你可真是破坏气氛第一名。”
“锡霖，能让我连锁骨上都长满鸡皮疙瘩的，也只有你了。”我夸张地搓了搓锁骨。
锡霖：“......”没事，习惯了。
我强行又把话题给引了回来，“不过话说回来，我知道岸上人类的一句话——一念山河成，—念百草生。”
“有没有觉得特别符合鲸落的意境？”
“你不是对鲸落没兴趣吗？”锡霖无语。
“我只是对变成堕泥没兴趣。”我抬眼看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被你这么一描述，我就突然感兴趣了，下次带我一起去，看能不能震撼到我！”
其实我并没有很多兴趣，只是我俩相处久了，对彼此更加了解，我不想让锡霖觉得扫兴。
“好啊，姣......等我死后，我其实不想进海神庙，变成一个小盒子。”
“怎么，你还想来个‘鲛落’啊。”我瞥他一眼，这小子，可真敢想。
“为什么不行呢，像鲸落那样浪漫的死法......”锡霖一脸向往。
“啧啧...你小子，你这思想觉悟在南鲛海也太超前了吧。”我戳了戳他，“话说你平时不是很老实的吗？”
锡霖古怪地看我一眼，“这和老不老实有什么关系？”
“你可真是老土......姣。”
我：“......”明明是你太前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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