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祈求

所有人皆是一夜未眠，陆可安扶着陆谨前往医院顶楼的VIP休息室。

  仅仅只是一夜，陆谨仿佛苍老了很多。

  “爷爷...”陆可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陆谨抬手打断了。

  “等等...”陆谨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可安，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缓缓...”

  毕竟突然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孙女，陆谨觉得饶是他见多识广都没办法这么快就接受这个事实的。

  陆可安表示理解。

  “可安...”陆谨不死心地抓住陆可安的手，“如果...你真是从未来...到这来的，那北珩他...”

  陆可安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陆谨，在她的印象中陆谨一直都是那个威严不可摧毁的陆家掌权人，而此刻的他却用无比祈求的眼神看着陆可安。

  “我不知道...”陆可安不忍再去看陆谨的眼神，“是我的到来让一切的轨迹发生了改变，在原本的时空里，爸爸他没有经历这些...”

  “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次的结局会如何...”

  “怎么会...”陆谨期盼的眼神缓缓黯淡，微张的嘴唇最终颤抖地凝滞，骤然他似乎想到什么，眸中有一丝希望闪过，“如果...如果你回去到你原来的时空，那一切是不是就能回归原位？”

  “一切重归，那北珩他是不是就能回到无病无灾、长命百岁的人生？”

  陆可安唇瓣微张却什么音节也发不出来。

  是啊，在她庆幸着改变了许多不幸的时候，却有人因为她的擅作主张，失去了无病无灾的幸运。

  “我...”陆可安发现自己原有的那些坚持，此刻却消散了底气，“我不知道...不知道如何回去，我来到这里甚至都只是一个无人能推敲出的意外。”

  “爷爷...”她鼓起勇气将自己真正退却的理由道出，“我来到这里，是想要改变我妈妈的人生。”

  “我妈妈在生下我不久后，就因抑郁症自杀离世了。我要改变，不想让原本的时空再重演。”

  “啪”，清脆而突兀的一声从门口传来。

  他们转过头去，发现半掩的门外站着叶蓝溪，她手中拿着的食盒此刻正躺在地上，而盒子中的粥也早已四撒一地。

  “我...我只是...想来给你们送一点吃的...”叶蓝溪仓惶的眼神无可掩饰，她慌乱地蹲下身想要收拾门口的残局，却狼狈地发现自己越收拾越乱。

  陆可安径直走到门口，将蹲在那的叶蓝溪拉起来，带到隔壁的休息室中，紧紧地将门扣上。

  坐在沙发上的叶蓝溪失神地盯着地板上铺着的毛毯，而陆可安落坐于她的身侧，终于叫出了那一声“妈妈”。

  一声从未当面喊出口、跨越了两个时空的“妈妈”。

  叶蓝溪那一刻觉得感情和血缘的直觉超脱了所有的荒诞和离奇，她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个人是她血浓于水的亲人，是她交付了所有爱与希望的女儿。

  她紧紧地抱住了陆可安，“对不起...对不起...你给了我这么多的提示，我却一直都没有认出你来，这么久了，一定很辛苦吧...”

  陆可安已然泣不成声，“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妈妈...”

  在每年你的忌日，在别墅里突然发现你的遗物的时候、在看到别的孩子有妈妈奖励兔子玩偶的时候，我都好想你啊。

  “我的小可安，真是我的小福星...”叶蓝溪用指腹温柔地揩拭着陆可安眼角的泪水，“这么久了，帮我化解麻烦、让我开心，做得实在是太好了。”

  “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的人生能够不被任何一个人困住，可以一直平平安安的。”

  陆可安微怔，原来这就是她名字的来由吗。

  “如果阿珩渡不过此劫，你失去了出生的机会，你也会消失的对不对？”

  陆可安仿佛知道了接下来叶蓝溪要说什么，叶蓝溪就是这样，在一切都还没有演变成终局的时候，就会第一个先将自己割舍。

  “你其实有回去的机会对不对？”叶蓝溪回想起在加拿大的那一晚，她其实看见了陆可安、陆北珩、林蔚然和林鹤然四人的夜谈，模糊间听见了“穿越”、“逆时空”这些字眼。

  当时的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出了幻觉，现在的她将一切都串联起来，才发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得粗心大条。

  叶蓝溪紧握住陆可安的双手，“如果能回去，就回去吧。让一切重归，尽管会有失去和悲伤，但我相信以你的性格，一定能洒脱肆意地活得很好。”

  “回你的时代，用你的身份，活你的人生，这样，你活，阿珩也活，不必管我。”

  陆可安挪开视线，不愿再去看叶蓝溪真诚而期盼的目光，紧咬住后槽牙含住眼中的泪水。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Vivian。

  她紧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陆北珩他...刚刚医院下病危通知书了！”

  霎时间，所有人都收拾起复杂的心绪，一颗心都牵系在那间抢救室里。

  又亮起灯的抢救室外，陆谨看上去更加得苍老了，但他看到陆可安的那一刻，仍然将祈求的目光投向她。

  陆可安却觉得那目光像是抢救室亮起的灯一样，让她难以承担。

  背对着所有人，陆可安的脚步沉重地挪向另一个方向。

  走到医院外，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天已破晓，但他倚靠在车门边的影子好像和昨天送她到医院时没有分毫差别。

  陆可安说不出任何话，只是疲软地走向他，一言不发便埋进林蔚然的肩膀，很快林蔚然就感受到肩膀的衣料传来一阵湿润的触感。

  他进不去，也不被允许靠近。

  但他仍然在医院外被她冷漠挥别的原地，等了她一夜。

  终于见到了她，却发现自己连安慰的话都没有立场说出口。

  “别哭了...”她的眼泪是他最难以承受的凌迟，“要打要骂，我都认，别哭好不好...”

  他用着最卑微的语气祈求着，唤来的却是一声声更难受的呜咽，“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从前只顾自己逃离那个牢笼，却忘了自己的血脉和姓氏里早已被套牢了一道割舍不去的枷锁。

  是时候了，林蔚然想，他必须面对这一切，而不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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