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装憨卖傻
果然,傻子吓的肩头一抖,哆哆嗦嗦依旧硬气地挡在沈长梨面前。
“是,是我做下的……”
街头立马刮起一阵骚动。
沈长梨抚了抚额头,那厮一句话就让傻子破防了。
靖王爷端坐马上浑然不动,眯了眯眼,那天人之姿,简直让人神魂颠倒。
“只是你为何要这么做呢?就因为她将你的小妻投入河中,你便要报复,将她打昏,故意毁她名誉?你可知这是全家杀头之罪?”
傻子一刹吓的脸色惨白。
他可怜巴巴地回头看了沈长梨一眼,耷拉下脑袋,委屈地摇头。
“不是的,她是坏人,带人闯进我家要掐死薇儿……我要保护她,薇儿一直病着……你要杀便杀我吧!我替薇儿死……”
说完,傻子就开始抹眼泪。
街面上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蓝玉儿有些得意,又有些心虚。得意的是靖王殿下明显向着她,心虚的是,傻子说的都是实话。
而沈长梨觉得萧衍这厮真不是东西!
蓝玉儿将她投河,他不治罪;她带人闯入她家要侮辱她,他不治罪。傻子正当防卫,只是将蓝玉儿丢进草垛子,他便要杀全家。
娘的,真是混蛋!做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正当沈长梨腹诽暗骂靖王是混蛋时,他却幽幽地又叹了口气。
“真是个傻子啊!你是畏惧蓝玉儿,畏惧她爹的权势,才不得不违心承认打昏了她,是也不是?”
“啊!“傻子一愣,傻眼了,他没听懂。
百姓们却在抽气,他们听懂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萧衍高深莫测地盯着傻子,“你根本就没做过,对也不对?”
沈长梨也懵了,偷瞄了萧衍一眼,他这是啥意思?
在诱导傻子翻供?
沈长梨醒悟过来,使劲戳傻子腰眼让他顺着靖王话头说,不想傻子耷拉着脑袋轻轻摇头,“不对,是我做下的,她打薇儿,我就打她,是我把她扛到草场垛子里……”
“哗……”
街面上顿时一片哗然。
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人偷笑,有人叹息,有人在摇头,总之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萧衍却面无表情,像是认定一般,感慨的调子极浓,“瞧,这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蓝玉儿此时才听出不对劲,她立马跪着爬到萧衍马前,“靖王殿下,不是这样的,民女没有说谎,是傻子和他的傻媳妇要害我,奶娘可以为我做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蓝玉儿哭哭啼啼,那个老妖婆也爬过去,不停给靖王磕头,“小姐说的都是真的,请靖王殿下为小姐做主……”
蓝县令一看情况不妙,提着官袍‘扑通’一声也给靖王跪下,“殿下,今日小女病重胡言乱语,惊扰了靖王殿下,请殿下恕罪!一切都是误会……”
“爹,你这是做什么?”蓝玉儿一看他爹此状,立马伸手去扯他。
蓝松节一把打掉她的手,脸色一寒,“混账,既然病着,就该在家好好休养。殿下皇家贵胄,岂是你能惊扰的?还不赶紧给我退下。”
蓝松节对着老妖婆使了个眼神,老妖婆对着靖王磕了个头,急忙扯着蓝玉儿要走。
“慢着!”靖王眼一眯,“果真只是一场误会?按中宁律例,诬陷良善者,应当反坐。蓝大人,今日本王进城,是你纵使爱女来这么一出,是想给本王一个下马威吧?”
蓝松节闻言脊梁直冒冷汗,他跪俯在地,不住磕头,“下官不敢,一切皆是下官的错,是下官骄纵小女,纵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惊忧殿下,请殿下治罪。”
蓝玉儿此番这才感到害怕了,她再顾不得沈长梨,折身又跪在地上,“是玉儿的错,与父亲无关,殿下若罚,便治我的罪吧!”
说完,她呜呜地哭起来。
沈长梨在傻子背后勾了勾唇,觉得这反转来的可真惊喜。那厮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她和傻子现在安了。
“你,走上前来。”萧衍突然一指沈长梨。
沈长梨心里咯噔一声,目光上挑向马上那个犹如天神一般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心虚,她竟然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到他视线里带了几分凉入骨髓的讥诮。
娘的,都审完了,他怎么想起她来了?
既然知道了他的底牌,沈长梨自然不再害怕,既然是傻子的傻媳妇,那她索性就装到底。
于是她嘴巴一扁,突然在傻子身后不停用头撞他的后背,扯着嗓子就尖嚎起来,“傻子,我怕,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哭的撕心裂肺般,众人一看就知吓坏了。
只有某个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勾了勾唇。
“罢了,既然是一场误会,本王也便不再追究。蓝大人,本王知道你为官清正刚正不阿,望你今后要严加管教女儿,莫要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他这一句‘丢人现眼’直接让蓝玉儿昏厥当场。
以后她的名声算是臭了。
蓝松节却感恩戴德喜笑颜开,“谢殿下宽宏,下官一定严加管教女儿。此番下官为殿下准备了下榻的别苑,殿下请……”
蓝松节爬起来,躬身伸手一请。
老妖婆赶紧将蓝玉儿抱起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傻子还有些蒙,沈长梨使劲掐了他胳膊,扯着他就退出人街面。
“靖王殿下起驾——”
简石公公尖细的嗓子一喊,停顿许久的黑豹大军再次开拔,一队队威严地从街面经过,声势浩大,百姓高呼跪地膜拜,沈长梨夹在人群中却汗湿脊背。
直到那阴鸷的一人一马掩在兵流中远去,她才长长松了口气。
也顾不得扯上二尺红布,沈长梨扯着傻子就去找驴。这个地方不能待了,那个男人若是知道他的小黄鱼被她偷了,指不定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可等到他俩到了拴驴的地方,就看到威武方刚的雷鸣正扛着剑站在驴子旁。
沈长梨心咯噔一声,立时顿住脚。
雷鸣看到她讥诮地勾了勾唇,将肩上的长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威胁意味十足地道。
“小娘子,殿下有请。”
……
沈长梨郁闷至极。
若是早知道土地庙里那个黑衣男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九王爷,还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她宁肯把金翅蛇胆献给他,也不会偷他的小黄鱼。
如今她被绑了手脚,丢在这发霉的柴房里,身边还有两个婢女不停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当然,她也不是没想过立马招供,把小黄鱼交出来。
可是看到抓她来,急切切地搜身,就知道那个物件不是普通的小黄鱼,定然是了不得的东西。
搞不好就是兵符之类的。
若是如此,那她死都不能承认。一旦承认,落在那个杀人如麻的魔王手里,那她死的岂不更加销魂。
她身上还刻着黥刑,若是再被他剥皮、腰斩、车裂、凌迟、烹煮……
沈长梨只是想想就觉得全身发寒。
她涎出一丝笑,抬头看着一直站在一边的付摇蕙。
“摇蕙大姐,又见面了啊!都说了没有见过,你瞧,搜不出来了吧?你家爷真是的,想以身相许也不必找这么烂的理由,我从了他就是了。”
付摇蕙嘴角滑出一丝讥笑,一身月白的裙衫称得她更加端庄秀丽,比在土地庙见着时稳重傲慢多了。
她显然也不想再提土地庙的事,听着沈长梨调侃,便没说话。
而正搜她身的一个胖胖娃娃脸的小婢女却瞪直了眼,觉得极好笑。
“你可真逗,我家爷龙章凤姿皇家贵胄,怎么会看上你?”
另一个小婢女长的更加娇艳,看着沈长梨更是不屑地撇撇嘴,随后冲付摇蕙摇了摇头,“摇蕙姐姐,真没有……”
付摇蕙似乎真看不得沈长梨那股悠闲劲,冲着娃娃脸婢女道,“红绫,给沈小娘子解开绳索吧!”
名唤红绫的娃娃脸大眼睛一眨,似乎对她起了好奇心,边解绳子边问道,“你是啥时见的咱家爷?”
“红绫!”付摇蕙脸色一冷。
红绫转头看她,随后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摇蕙姐,不该问的不问。”
随后,小丫头很可爱地闭紧了嘴巴。
沈长梨直觉好笑,她活动了下手腕,“摇蕙大姐,既然没搜到,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傻子还等着我回家吃晚膳呢!”
她伸了个懒腰,不等付摇蕙应声,抬脚就往外走。
门外,“当”地一声,两个威严的兵将长枪交叉,将她给挡了回来。
“摇蕙大姐,这是啥意思?我又不是犯人,为何不让我回去?难道你家爷真想报恩以身相许不成?”
付摇蕙低首弹了弹身上崭新的衣裙,“奉劝沈小娘子还是安生点不要惹爷生气,你早些歇着吧!红绫,青梅,我们走。”
付摇蕙带着红绫和青梅说走就走。
沈长梨傻眼了,“就这样走了?准备关我多久?”
付摇蕙微转身,脸上溢着得体的笑,“爷没说,我们做婢子的也不好打听?沈小娘子稍安勿躁,安心待着吧!”
“喂,我还没吃午膳呢!你家爷不会吝啬到不给吃的吧?”
付摇蕙走的腰杆笔直,听了她的话,连回头都未回头,一句话轻飘飘地传来。
“爷没吩咐的事,我们可不敢擅做主张。”
这就是不给吃的喽!
沈长梨气的一脚踢在门上,“告诉你家爷,要么给我吃的,要么还我诊金,否则,我就把这房子点了!”
她虽然发着恨,但也不敢太肆无忌惮。
她见识过那个男人的无耻。
沈长梨摸着饿的扁扁的肚子,身子一歪,就躺在了柴草上。脑海里细细回味着今天在大街上发生的事。那个魔神明显是向着她和傻子的,可现在,他这般拘着她,究竟又安的什么心?
沈长梨这样想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月上柳梢头,柴房里燃着一盏油灯,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一大碗米饭,一盘青菜头。沈长梨快饿晕了,一骨碌爬起来就猛扒米饭。
”娘的,真小气,也不添点肉丁。”
吃饱喝足,她扒着门缝往外看,这柴房明显偏僻,门外一片漆黑。可其他地方,灯火通明,一片欢歌笑语,空气中都是奢靡的味道。
娘的,蓝县令肯定在盛情款待萧衍,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偏让她在这里受磋磨。
她怎会让他好过?
于是她扒着门缝扯着嗓子就唱:
”都是你的错,轻易爱上我。让我不知不觉满足被爱的虚荣。
都是你的错,你对人的宠,是一种诱惑。
都是你的错,在你的眼中,总是藏着让人又爱又怜的朦胧。
都是你的错,你的痴情梦,像一个魔咒,被你爱过还能为谁蠢动。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夜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蓝玉儿整整嚎了一个晚上,嗓子都哑了,也没人来理她。
第二天, 所有经过此地巡逻的士兵,都忍不住朝柴房看上一眼。
萧衍依旧没有来。
晚上,沈长梨又开始扯着嗓子干嚎:
“山青青,水碧碧。
高山流水韵依依,一声声如泣如诉。
如悲啼,叹的是。
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
山青青,水碧碧。
高山流水韵依依,一声声如颂如歌。
如赞礼,赞的是。
将军拔剑南天起,我愿做长风,绕战旗......
咳咳咳......”
再美妙的歌声也经不起这么干嚎,沈长梨摸着撕疼的嗓子干咳起来。
第三天,沈长梨终于嗓子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萧衍依旧没来。
他似乎并不着急审讯她小黄鱼的下落,反而将她一天天晾在这里。
那厮可真毒,跟她玩上心理战了。
“终于消停了。”门外两个门神笑着松了口气。
“果然是傻子的傻妻,这两天都唱的啥?真不知害臊。”
“若是正常人还会嫁给傻子?不过,反正殿下也不在乎,要不晚上咱俩也尝尝鲜?”
两人笑的有些猥琐。
这些将士常年在外打仗,根本见不着女人,如今即便知道她傻,竟然也对她起了歪心思。都说靖王治军严明,如今看来,都是屁。
沈长梨窝在柴草里,四下寻摸着能防身的东西。
没有!
柴房里除了柴草,只有一张小桌,一盏油灯,墙角一个尿桶,连把砍刀都没有。
沈长梨摸了摸腰间,她的牛皮包被那个王八蛋搜走了,头上只有一个木簪。
沈长梨伸手就将木簪拔下来,这是一只极别致的木簪,不知是什么木质,黑中泛着红,极有光泽。拿到鼻间竟还透着一股香气,比紫檀还浓。似乎能驱虫辟邪,她躺了三天,身上没丝毫蚊虫叮咬。
木簪一头尖细,另一头雕着一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模样,拇指大小。
乍看很普通,但细看,却很惊艳。那花苞雕的纹脉精细,圆润光滑,让人越看越喜爱。
上次将那个老妖婆的手臂都要扎穿了,足见这簪子的锋利,防身足矣。
沈长梨摆弄着花苞,手不知怎的一动,只听‘叮’的一声,花苞竟和簪身分开了。
连着花苞的竟然是一根细长的棱形尖刺。非常锋锐,闪着寒光,似乎并不比雷鸣的长剑逊色。
这木簪俨然就是一枚匕首。
沈长梨握着花骨朵,将尖刺往空中一挥,似有破风声,非常称手。
她欣喜若狂。
随后她又慢慢敛了笑容,这簪子是沈薇身上唯一的东西,应该意义非凡。显然是她的家人为她防身精心准备的。或许,这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沈长梨想到这里,伸手又摸了摸额头。
那个‘罪’字被掩盖的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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