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枭雄的权谋》第182章 自责
作者:吾爷
与敏君的电话通完以后,洪海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刚子。
他发现刚子貌似知道自己要看他似的,已经先转身去房间里那小吧台,摆弄那台自买回来就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电烤箱。
洪海侠能够敏感到,刚子明显是知道自己会看穿的心思,故意在回避与他对眼。
因为洪海侠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过分揣摩领导意图,还诱惑领导按自己的意图去做的人。
巴蜀人称这种人为假老练,陵江人更直白,直接斥之为【牙尖】。
虽然说正确领会领导意图是任何一个当部下的角色都必须具备的能力,但绝没有哪个领导愿意接受,自己的部下每每猜出自己的心思。
洪海侠想到,自己居然把一个纯朴得不能再纯朴的孩子,调教成一个会察言观色的油腻青年,他又情不自禁地后悔了起来。
他心里面暗暗叫苦,“长此下去,刚子会不会也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把自己看成了社会上那些双面人,真假两面,货色齐备,不同场合,不同面孔。
因为此刻他已经醒悟到,他让刚子当众宣布,自强制执行开始就全部听从葛戈果的,任何事情都无须向洪海侠报告。
而现在他却食言了。
他当着刚子的面要求敏君说:“你记住,每隔一个小时,就向我通报一次现场的情况,如遇上特殊情况随时报告。”他很清楚自己后面补这一句的分量。就差点没直接说,“前方如出现了与自己意愿不相符的情况,我必须管。”
可这样一来,就等于制造了一个难以回避的问题,“葛戈果解决问题,从来都是一看、二慢、三通过,像这种没有足够思考时间的决断,对他的考验是巨大的。”
而洪海侠的强项恰恰是临场反应超快。众所周知,两个人的风格完全不同。如果已经授权给葛戈果了以后洪海侠再插手,万一要是遇上了突发情况,敏君先向葛戈果做了汇报,葛戈果已作出了应对的决定,自己在收到敏君的汇报后,作出的判断与葛戈果的决定有差异,那该怎么办?
发指令吧,肯定会干扰到前方的配合工作,如在了解情况后不发指令,眼睁睁地看着问题向不利的方向发展,自己屁都不能放一个,肯定会比不知道憋得更难受。
再进一步说,“要是葛戈果的应对决定解决了问题还好说,万一要是出点纰漏,”那在事后总结的时候,兄弟们要是问上一句“洪哥,敏君当时不是也及时向你报告了吗?你明知道葛总的应对方式欠妥,为什么不及时作出调整呢?”也就是说,“假如要追责,该怎么算呢?”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自从【闭关】回来以后,像这样后悔的情况,突然间就多了起来。
可在以前几十年的生活里,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
一个人长时间走得很顺,突然遭遇了挫折,一旦调整不到位,很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洪海侠记得自己在小学时候,由于父母把自己当成宝贝,过分溺爱,自己就恃宠而骄,结果因在学校竞选少先队大队长遭遇了失败,自己好几天都一直憋着气。
父亲发现后语重心长地教诲自己说:“儿子,男子汉最牛的不是总打胜仗,而是在吃了败仗的时候,还能像打了胜仗一样地开心。
要知道,能把战胜自己的对手当成老师的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谁打败了你,你就学谁,这才是最聪明的人。
你呀,就是生活太顺,征途上胜仗打多了,没尝过失败的滋味。更没能力承受失败。
你给我记住,男人,如果没有承受失败的能力,就还没有长大。”
其实,这些道理,洪海侠在【闭关】期间也认真地思考过。
万事都应该有它的逻辑,任一决定又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凡是有竞争的机会,胜负就充满了偶然性。
既然自己已经接受了不去现场的事实,自己就应该做到当忍则忍,不能气馁,反过来说,如果有机会对自己出现的失误改错的时候,则该狠则狠,不能心软。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自从懂得思考着规划自己的行为以后,几乎一直就秉承着父亲给他的教诲:“男子汉,做错事情在所难免。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应该勇敢地承担起做错事引起的后果,下次不再做同样的错事就行了。没必要后悔!犯错是成长的代价,后悔是懦夫的表现!”
可是,他这段时间就像是掉进后悔的坑里,不但随时都在后悔,还经常自责。不但优柔寡断,疑神疑鬼,甚至是严重到该做决断时都缺乏信心了。
“你这个家伙,真他妈是个天生就瞎操心的贱命。既然已经答应了不去现场,又已经把前方的指挥权交给了葛戈果,那就得充分相信他完全有这个能力,按照自己的意图去把事情处理好。干嘛还要去打这个电话?了解前方的情况呢?偏要去瞎操这个心,真的是患上了没事做,就会憋死自己的病了吗?”
洪海侠在心里把自己暗暗地骂了几句。脸色也因这种情绪产生了羞愧,一下子涨红了起来。
他知道此刻不是他一个人在房间里面。他担心自己因情绪变化反映到脸上的窘态,已经被兄弟窥探到了。
他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男孩一样,往正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看了过去。
他看见,虾球如平常一样,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服装,端坐在茶几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挺直着腰板,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貌似为了扮得更像,虾球此刻的脸上,居然跟他一样地泛起了红潮。
“吔,难道这小兄弟这段时间扮自己真扮出了灵犀,同自己有了心灵感应?此刻真的也跟自己一样,对自己刚才给敏君打电话的做法,感到脸红啦?”
洪海侠冷不丁地打了寒战。他也不知道这寒从何来?
他往四周环视了一下,没见着刚子,对着虾球冲口而出地问:“刚子呢?”
虾球的注意力非常集中,洪海侠一问,他立刻就站起来敬礼作答:“报告洪董,刚子哥让我在房间里面陪你,他现在一个人守在门外走廊上。”
“他干嘛不进来一起坐,一个人守在走廊上干吗呢?现在不用那么紧张,对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景阳酒店,朝阳宾馆应该不是重点。”
洪海侠很随性地说。
“报告洪董,我也这么想,但刚子哥说,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高度警惕!
他还让我要提醒你,进卧室不能关门,上洗手间不要反锁。他让我半步都不能离开你。有情况立即呼叫他”。
虾球说话间,中气十足,双手紧贴裤线,昂头挺胸,腰腿笔直。如果不是因为他与洪海侠一样是五短身材,就这等帅气,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会为之倾倒。
“唉,这个样子,纯粹是自己吓自己,对方怎么会知道我没去呢?几个小时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被排除在配合队伍以外。
难道不让我去现场是对方的意思?还是对方那边有人会掐指神算?又还是我们内部有人给对方通风报信?你马上把他给我叫进来陪我聊天,就说是我的命令,今天朝阳不设防!”
洪海侠用很果断的口气对虾球下命令说。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严厉一点,不但虾球根本就不会喊,刚子听见了呼叫也不会进来。
其实洪海侠喊刚子进来,不只是想让刚子陪他聊天。
虽然此刻洪海侠的心情,因为牵挂着景阳酒店的执行进程,的确是很紧张。
但他也知道,“干着急苦的是自己。既然自己已经接受了领导转达的【洪海侠不得亲自到现场】的命令,那就应该把前方的事情,交由葛戈果带着兄弟们去拼,自己还是不要去干涉更加妥当。
要不然,恐怕会因为每个人所处的将帅地位不同,很可能对见到的情况作出的判断也不尽相同。
万一自己听到仅是干将的敏君报告,与身为统帅的葛戈果对现场作出的判断不一样,自己忍不住发表了意见,这叫身处一线的兄弟们该听谁的?
再说了,在过去的经历中,比现在这种情况紧张若干倍的经历,我洪海侠都已经有过了。现在接管景阳酒店经营权的强制执行,明摆着就只是例行公事,几个小时以后就会有最终结果,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他叫刚子进来,实际上是担心刚子因为没有去参加配合执行,一个人待在外面生闷气胡思乱想,万一想不通,他也多此一举地偷偷给那群保安兄弟去电话询问,让前方那伙小子误认为是自己在问,也许引起的后果会更加糟糕。
于是,他才想到要把他叫进来开导开导。即便是不能彻底消除郁闷,至少也可以缓解一下心情。
还真巧,刚子接到通知一推门进来,前方就有电话进来了。
洪海侠打开摩托罗拉的翻盖,看见是阳律的电话号码。
他感觉奇怪“阳律师的电话不是暂时找不到了吗?谁替他收捡到还给自己来电话?”
想归想,他还是接了。
这一接听,居然是阳律本人的声音,他心里面就冒出一个念头:“果然是知名大律师,在市高法不只是混得脸熟,而是面子真的够大!”
这不,应该是阳律随大队伍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另外有人在市高法替他找电话。
现在是找到了电话就即刻联系上他。知道他是在今天的强制执行中扮演着穿针引线的重要角色。暂时的人机分离,已经给他造成了极度不便,电话越快回归,对他倾情扮演好这个角色,一定会有极大的帮助。
于是,还派专人给他把电话送到了强制执行的现场。
“洪董哇,还是你的预判准确。今天的执行根本就不用强制,肯定会很顺。这帮孙子看见这么大阵仗完全蔫了。”阳律用很兴奋的语气对洪海侠说。
“真的,他们就那么心甘情愿地交出经营权了?一点没有作垂死挣扎?”洪海侠为了让阳律有满足感,故意使用调侃的语气问。
“嘿嘿,不心甘情愿又能怎么样?曹局的兵无论对谁都一视同仁,是真警察,不再是蒋局那样,对景阳酒店根本就是摆设!几个牙牙呸,那一大帮子,天天待在景阳酒店西餐厅里面佯装顾客打牌,到点就混吃混喝的江湖混混,听说轮班在大堂门口坐的那几个【了望哨】已经被铐走了。还没等手提冲锋枪的警察动手,刀刀枪枪就甩了一地,全部自觉地抱着头蹲地上。
现在就两个手提冲锋枪的警察叔叔守着几十个。混混们老老实实听警察叔叔的话,待在西餐厅的角落里,不但一个没敢站起来,也一个没敢逃跑。最可笑的是据接管监控室的保安兄弟说,他们还按照警察的要求,在互相用皮带捆绑对方。”
阳律师这样的描述,根本就不像是在向洪海侠通报情况,倒像是在给大众介绍电影剧情一般,一口气把警察进入景阳酒店,清除强制执行现场障碍的第一回合,精彩绝伦的回放了出来,让洪海侠听起来感觉十分的过瘾。
由于景阳酒店只是在景阳大厦原设计的商住楼基础上改造而成,景阳酒店的大堂前,并没有如一般高星级景阳酒店一样,有一个距离人行道较远的广场,在它南北朝向的建筑物前面,仅有不到十米的公共人行道,可作为运送景阳酒店客人临时停车,还只能即停即走。
市高法实施强制执行的警车来了以后,为了给景阳酒店被强制执行的反对者们造成一种心理上的震慑,预先就设计好了,要停一些在景阳酒店正前方的人行道上。
说来也巧,景阳酒店门口人行道的空间,正好可以一顺溜的一边停放七辆小车,一边停放三辆大车,中间留出了一个大概有五米左右的通道,供执行法警和法官们,列队上那一坡高高的梯坎,进入景阳酒店大堂。
也许是为了“让市民们尽快接受景阳酒店被强制执行的现实,挽回前几次对景阳酒店的强制执行,都被地方保护势力红黑联手阻止,被迫中止的恶劣影响”吧,今天的强制执行现场,不但有交通警察维护交通秩序,催促着故意停下来围观的车辆赶紧离开,劝告路人不要围观阻塞交通,还有特警手持冲锋枪一字长蛇阵地在景阳酒店门口站岗,并拉上了拒绝无关者靠近的红白彩条警戒线。
最有重大影响力的是,在景阳酒店门口上方旁边最显眼的地方,有一辆陵江有线电视台的直播车架着几台摄影机在直播,陵江电视台最有人气的新闻播音员在现场担纲主播。
参加强制执行的法警们列队进入景阳酒店的场面,在景阳酒店大堂分组的威武,近200人的执行法官、法警对一个被执行标的物实施强制执行的阵容。还有十几个交警、特警在外围维持秩序和清除执行障碍,十来个治安警察在消除隐患的气势,即便是没有闭路电视的直播,在酷爱争相传播负面消息的陵江百姓助推下,根本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传遍陵江城区的任何旮旯角角。
就当天那样的大阵仗,除了处置突发性群体事件,应该说在市民印象中,陵江主城区还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如果说再配上,自备发电设备车,移动通讯叉转车,120,119,110的车辆都齐刷刷的,停放在景阳酒店大门外的侧通道处,时刻准备着应对突发情况这样的执法阵容,在陵江的强制执行的历史上,恐怕还真就是迄今为止的第一例。
也许还会是,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例。
当时的场景,真的是无法想象,在玩成书被两个法警,从房间里搀扶出来,护送到景阳酒店前台,听着市高法执行局局长吴自清,代表强制执行队伍,向被强制执行的陵江景阳酒店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玩成书,宣读《依法对景阳酒店经营权进行强制执行以抵偿债务告知书》时,这个长期以来在黑白两道的地方势力保护下,拒不执行法院的生效判决,既敢公然组织地方势力暴力抗拒强制执行,还敢明目张胆地组织债权人围攻执行法官、法警的所谓【成功人士】,当时是什么心情?
那些平常已经习惯了看玩成书嚣张跋扈的景阳酒店员工们,此刻又是什么心情?那些在现场完成采访工作的新闻记者们,又该使用什么样的词语,对玩成书当时的窘态加以恰如其分地描述?
此刻在现场的一众人们,看玩成书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完全失去了往常那种敬畏。
虽然眼前的玩成书,仍然穿着名贵的夹克便装,笔挺的西裤和油亮的皮鞋。一副少说其价值也应该有十好几万的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把那张本已很显老态的脸庞,衬托得老而弥坚。但真就没有了平常那种“我是老赖我怕谁”的气势。
(未完待续)
恭喜你又欣赏完一章。欲知后事如何,请接着欣赏《枭雄的权谋》第183章: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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