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如此新兵
还真让我给猜中了,负责交接的也是一个少校军官,把花名册递给我们说:这是一个半月之前反攻宜昌的时候,从宜昌监狱里带出来的,都是重刑犯,现在征兵太困难,这些货带回去好好训一下,勉强当人用吧!
我手指头弹着名册说:师部这不是为难人么?带一帮孩子已经那啥的了,这又给我一棒子囚犯,嫌我活得长了是不?
面前的少校歪嘴说:只有没用的将军,没有无用的兵!少废话,就说要不要吧?不要的话,也没有其他兵源给你了!
老陆抢过来花名册笑呵呵地说:要了,要了!
少校一摆手,看管这些家伙的几个兵跟着他离开了,我真想脱鞋砸他脑袋上,又不舍得我的马靴。
老陆安慰我说:鸡鸣狗盗之徒都能被孟尝君妥善使用,并立了不世之功,人都也可以被改造的嘛!
真的总比没有强,大不了下次打仗把他们扔前面去当炮灰用总行吧。
我随机拉着一个瘦巴巴的小个子问:你犯的啥事被抓的?
那家伙吊儿郎当地说:我是江洋大盗!
我戳着他排骨一样的肋骨问:就你这样的,比狗都瘦,还打家劫舍?就不怕被狗给踩出粑粑来?
这哥们被我戳得痒痒了,推开我的手说:长官,别闹,我名字叫江洋,也是生活所迫,做了几回梁上君子罢了,上鬼子那里借点钱的时候,被狼狗给围起来了,差点成了狗屎。
原来是个贼,难怪眼神滴溜溜地像耗子一样,自称江洋大盗,好像也没啥毛病,这给孩子起名字真的不能太随意。
我走向下一个,这哥们也是眉毛倒竖,身强体壮,脸上都是横肉,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不等我问,他高声说:报告长官,俺是山东微山县的,带着兄弟抢了汉奸的家让鬼子给抓了。
微山县,这地方离我老家不远。这个人我认出来了,当初在微山湖剿匪的时候,这家伙还主动上交了不少大洋给我呢,于是我开口问道:“你叫梁大元是吧?李子义的手下!”
这哥们睁大眼睛说:“俺是叫梁大元,长官认识我?也知道俺大当家的?他当了汉奸了,俺宁愿当土匪也不想给鬼子卖命。”
我点头夸奖说:“有志气,果然是山东好汉,以后跟着我吧,咱堂堂正正当好汉!也不亏我当年放了你!咱爷们有缘呀!”
梁大元仔细看了看我,惊喜地说:“原来真的是你呀,我一直没敢认你呢!长高了呀!长官,俺以后铁了心跟你干了!”
刚才那个叫江洋的家伙嘟囔一句:打家劫舍,不算正经手艺!
梁大元指着他对我说:报告长官,这个毙羊的刚才偷了你的手表,他那两下子还骗不过我的眼。
我这才发觉手上轻了许多,原来老毛子送我的铁块一样的手表没了,这家伙动作够麻利的,一个接触之间就给我偷走了,我竟然一点没察觉,有意思!
江洋嬉皮笑脸地把手表递给我说:长官别生气,习惯了!老毛病!
我一点都不生气,还夸他手艺不错。
我又问其他人都有啥手艺,他们的回答让我长了见识,这三教九流的高手都聚集一起来了,有能飞檐走壁的飞贼,有拦路抢劫的强盗,有会易容术的骗子,还有会下迷药的采花贼…
这要是带回去,真怕我军营里的那点财产保不住喽。
一群人咋咋呼呼的都要往卡车上爬,我这卡车又不是火车,三个小营长拿着皮带站在车厢后面拼命甩,让这些犯人远离卡车。
我对天鸣枪,制止了现场的混乱,我指着我的三个营长大骂:你们三个熊幌子,这以后都是自己家兄弟了,怎么能这么粗暴呢?
众人纷纷对我竖起大拇指,夸赞长官体恤下属。
我被夸得飘飘然,继续对这三个营长喊:你们都给我下来,咱们要与兄弟们同甘共苦!你们三个亲自带着他们跑步回营区!掉队的废物直接枪毙,我新一团不养废物。
此话一出,三个小营长一脸兴奋地跳下车,用枪杆子拨拉着人群,把他们分成三个组,推推搡搡的带着他们上路了,有不服气的,直接拉响枪栓,这下都老实了。
我和老陆开着卡车先行回程。
在路上我还跟老陆说呢:这帮刺头可不好管理,年龄都比我大,江湖经验充足,我怕镇不住他们。
老陆给我提出一个方案:分而治之。把这些人分成两三个阵营,笼络一批,压制一批,让他们自己内斗,转移他们的矛盾,慢慢就老实了。
光靠着强制手段是不行的,总不能把所有不听话的人都枪毙了吧,那样只会激起更大的抵触情绪。
这有文化的人耍起心眼来确实比较狠,很奸诈,像戏里面的曹操。
500多人都被累的气喘吁吁,到达姚家湾营区的时候,一个个早就没有了锐气,全部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不过才30多里的路程而已,料想三个营长路上没少折腾他们。
就该这样,我管你在江湖上有多高的名气呢,到了军营里,你是龙就得给我盘着,是虎给我老实卧着。
一营长李令志向我汇报:应到528人,实到562人!
咋回事?还多出34个人头呢?
李令志汇报说:顺便在路上抓来了一帮乞丐,年纪轻轻的正事不干,靠要饭过日子,不如去上阵杀敌。
监狱里出来的老油子一个个被累得有气无力,反观那些乞丐,倒显得轻松异常,我心中存疑,于是下令把这三十四个乞丐集中起来。
让他们全部伸出右手,脱掉上衣,露出肩膀。
这哪里是什么乞丐,分明就是逃兵,或者是溃兵。这些人的腰杆挺的都挺直,右手虎口和肩膀上都有老茧子,这是长期扛枪打枪留下的印记。
我高声下令:全体注意,开步,走!
这些乞丐下意识地同时向前跨步,没错了,只有当兵的才这么走。
我问他们: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这些人面面相觑,看我要摸手枪,立刻有人回答说:报告长官,我们是新编第五军孙殿英的部队,今年二月份,副军长刘月亭带领一个师的兄弟投靠南京汪精卫政府,跟着日本人混了。两个月前随着日本第十一军攻打长沙,鬼子让我们当炮灰去趟地雷,一个连就剩这些人了,我们兄弟不想当给鬼子卖命,就在山沟里面躲起来,绕了半个月才来到宜都。
我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他说:活一天算一天吧,也没啥好打算。
我点头说:既然是热血青年,哪都别去了,跟我们混吧,我们可是国军的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人看着院子里一群半大孩子,还有那500多个半死不活的犯人新兵,明显有点不信我的话。
管你信不信,我还得继续吹牛逼:荣誉第一师,听说过吗?打鬼子从来没输过!打宜昌的时候,是我们这些娃娃兵第一个攻进城去的,如果不信,你们可以找鬼子去打听打听。
这些家伙赶紧摆手摇头说:算了算了,我们不去打听,我们信了!好几天没吃饱了,能不能先吃饭?
那帮犯人徒步行军不咋地,跟肥猪一样,吃饭的时候跟饿狼一样,就差把自己脑袋插进饭桶里了,在抢到饭之前,就算在他们后面踢他们屁股都没人回头。那动静就像前村三歪嘴家的养猪场差不多。
自己碗里的吃完了,拳头硬的还要去软皮蛋碗里去抢,牢房里可能就是这规矩吧。
这种事情我才不管呢,没能耐的话,活该你挨饿,粮食这么紧张,想把你们都喂饱,挺难的。
把这帮人单独编制成一个营,让乞丐兵负责训练他们,没有多余的枪支,就让他们每人扛着一支棍子训练。
这帮新兵没有一天不打架的,挨打的人找我来告状的时候,我反复就是那一句话:在我这里,没本事的就得挨揍!你想不挨揍的话,就得把身体给我练好了,身体练不好,你就多笼络几个兄弟。
那些经常欺负弱小的家伙,也会经常被我训:有能耐打个子比你大的人!欺负个子小的算什么本事?
这些都是我师父教我的,他说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麻虾,麻虾吃污泥,你如果不想被吃,那你就得比别人强。
扛揍也是本事呀!多打架对他们也是挺好的,以后上了战场才不会发怵,当成平时打架呗。乖孩子是不会有多大战斗力的。
起初那几天,我有空就会找那个梁大元聊天啦呱,整个营区的人南腔北调的,只有他的口音和我很像,毕竟,双方老家相距不到两百里,都是喝着运河水长大的。
我向他打听老家的情况,徐州已经被日军占领了三年多了,期间在那里也搞了几次血案,屠杀了大量无辜百姓,我一听到这就紧张的要命,从他口中得知我老家那块儿没有发生过屠杀事件,我才稍微稳当一些。
他还告诉我,原来在苏鲁地区打游击的国军部队基本上都已经投靠了汪伪政府,成了日本人的走狗,替日本人维持治安,清剿抗日武装,征收粮草,抓民夫修工事。在微山湖附近还活跃着一支共军的抗日武装,在微山湖里神出鬼没,经常搞一些扒铁路抢火车的举动。
所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烽火已经延续三年多了,家中音讯全无,时刻让人牵肠挂肚。料想家乡的人也应该快忘了我这个土匪羔子野孩子了吧,反正俺爷不会。
梁大元追问我老家具体哪里的,我说我是徐州耿集的王庄村的,他就问我知不知道俺爷的名号,我说,当然知道,我就是老爷子收养的。
他又盯着我的眉毛眼睛欲言又止,我也不忌讳,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像你们当家的李子义?
他疯狂点头说:太像了,这个头,这眉眼,这身手,太像了。莫不是…
我点头说:没错,你也知道的,俺娘就是被你们这些土匪给绑走的,然后就有了我,后来俺娘把我扔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梁大元叹气说:说了你别生气,虽说李子义当年是一号土匪,不管怎么着也算一号英雄人物,谁知道竟然是个软骨头,在日本人面前点头哈腰称孙子,我就瞧不起这样的!
我呵呵一笑:我才不生气,等以后打回徐州,我带兵过去剿了他!
当时我压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打回徐州,以当时的力量来看,十年八年内是够呛了。会战一个接着一个,失败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唯独两次长沙会战取得了胜利,老虎仔的天炉战法把阿南惟几当成了孙猴子炼了两次了。虽说伤亡巨大,但长沙还在我军手中。
我们从第五战区划归到第六战区之后,就没打过像样的胜仗,打了一次宜昌也是功败垂成。现在也只有第九战区还拥有足够的力量和日军正面抗衡了。
新兵补充过来一周之后,接到师部命令,我们的驻地转移到王家湾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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