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众姊妹入大观园

且说那贾元春，回宫中自编大观园题咏之后，因不想那园中美景从此寥落，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何不命她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便命太监夏守忠到荣国府来下一道谕：命贾府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姐妹只管在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锢，命宝玉仍随进去读书。

  贾政、王夫人接了这谕，待夏守忠去后，便来回明贾母，又遣人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帐。别人犹可，宝玉听了这谕，喜不自禁，便和贾母盘算，要这个，弄那个。又问黛玉：“林妹妹，你住哪一处好？”黛玉笑道：“我心里想着潇湘馆好，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觉幽静。”宝玉听了拍手笑道：“正和我的主意一样，我也要叫你住这里呢，我就住怡红院，咱们两个又近，又都清幽。”贾母乐呵呵地看着这双正兴味盎然的小儿女。

  一时贾政遣人来回贾母说：“二月二十二日子好，哥儿姐儿们好搬进去的。这几日内遣人进去分派收拾。”

  于是黛玉住了潇湘馆，宝钗住了蘅芜苑，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纨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至二十二日，一齐进去，登时园内花招绣带，柳拂香风，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

  这“衔山抱水建来精，天上人间诸景备”的大观园，将那北方园林的粗犷气派和南方园林的精细纤巧融合在一起，工、巧、奇、趣，变化无穷。大观楼的宏伟，体仁沐德的庄重，怡红院的华丽，稻香村的纯朴，潇湘馆的清雅，蘅芜院的富贵，如诗如画，不一而论，可谓是一座“天上神仙府，地下帝王家。”

  潇湘馆外墙乃是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片翠竹环绕。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间房舍，一明两暗，很是清幽。

  黛玉自住进来，便忙着收拾。房间比碧纱橱大了许多，空气里有股竹子的清香。那碧纱橱的书柜与书案自是搬了来，放在外间书房，另有一套桌椅，却是竹子雕刻，十分雅致脱俗。书案后便是一扇窗，并未糊上窗纱，而是将那鹦鹉笼子挂在那里。书房过去是一条长廊，通往后院，左右各有两间房。左面第一间是紫鹃与雪雁的卧房，进去往右，便见一门，门上一排水晶珠帘，用手掀开时，水晶珠相互碰撞，声音清脆悦耳。里面方是黛玉的闺房了。

  檀木床也是从碧纱橱搬了来，因睡惯了，便不想换，只挂上了红楼绣庄的淡紫花账，上面绣几朵兰花。床边的屏风有一人高，亦是出自红楼绣庄，藕白色蚕纱，上面绣着美人图案。屏风边有一梳妆台，台上摆一铜镜。梳妆台旁有一窗，正对后院，一眼便可看见那清泉，叮咚有声。卧房右面放置一张竹制茶几，两旁有竹椅，椅上分别放了两个竹枝图抱枕。椅旁又置一张贵妃椅，铺着软垫。墙上挂着四幅大图，也是黛玉的手笔，图一尺宽两尺长，分别是西施、貂蝉、王昭君与杨玉环，当然是黛玉自己的理解，加之参考前世许多人之画样，都裱好了，倒是十分精致好看。

  黛玉卧房又开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墙下有一脉泉水，清澈见底，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溪边不远处安着一个石桌，配四个石凳，很是凉爽光洁。院中有一棵高大的酸枣树，枝叶繁茂，郁郁葱葱。黛玉灵机一动，和雪雁去街市买来两根结实的皮绳及木板并其他所需用具，回到潇湘馆竟自己做出一架秋千来，将那秋千绳牢牢绑于酸枣树上，黛玉坐上去轻轻一荡，登时裙角飞扬，正是：飘扬血色裙拖地，断送玉容人上天。

  如此布置了两日，方满意了。这日黛玉去怡红院看宝玉的院子如何，便一路绕着碧桃花，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只见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一入门，两边都是游廊，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几棵芭蕉，另一边是一棵西府女儿棠花，色泽红晕如胭脂，如闺阁女儿之态不胜娇羞，东风催露千娇面，欲绽红深开处浅。有两只仙鹤在松树下剔翎，一溜回廊上吊着一排笼子，都是各色异鸟，五彩缤纷，好不热闹。上面小小五间抱厦，一色雕镂新鲜花样隔扇，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四个大字，题道是“怡红快绿”。

  一进门，宝玉正在吃茶，屋里只站着一个丫鬟，正和宝玉说话。宝玉正对门坐着，一眼见到黛玉婷婷袅袅进来，忙笑着给她让座。那丫鬟见到黛玉，也忙行礼。黛玉看那丫鬟眼生，便细细打量：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挽着家常纂儿，瓜子脸儿，身材纤细，相貌虽不算美艳，却很是俏丽干净。

  黛玉便问宝玉：“这也是你屋里的丫头？”宝玉笑道：“正是呢。不过我也才知道。”

  黛玉问那丫鬟：“你叫什么名字？”那丫鬟道：“回姑娘话，我叫小红。”黛玉便知原来是那个将来对凤姐有情有义的丫头。因自己穿越来此已影响改变了一些事，担心凤姐与她错过，黛玉心下有了盘算。

  因那胶泥炉子有些破旧了，且有许多不便之处，黛玉便求贾母，在潇湘馆内安插一小厨房，并不需要人手，只添些基本用具便可。贾母自然允许，便叫来凤姐，凤姐听后一拍手，笑道：“妹妹要添置小厨房，还不是为了老祖宗？这份孝心真是无人能比的。正好今后我去妹妹那，还能享些口福，真真是好极了。我今儿就去办。妹妹若缺什么，只管告诉我。”贾母笑得开怀：“你这猴儿，谁也巧不过你去。”又搂了黛玉，说：“我这玉儿啊，为了我这老婆子多吃几口，费了多少心思。”凤姐也笑着点头称是。

  黛玉和凤姐一起出门，路上黛玉问道：“二嫂子那里缺人不缺？”凤姐是个聪明人，心下会意，便说：“我那房里，除了平儿，倒没有一个能使的人。妹妹可有好的说与我？”

  黛玉说道：“我知道宝玉房里有个丫头，名叫小红，十分乖巧伶俐。不如二嫂子找宝玉要了她来。”

  凤姐想了一想，说道：“妹妹说的人，准是个好的。只不知是谁家的女儿？”黛玉便告诉她是林之孝家的。

  凤姐笑道：“那林之孝两口子，都是锥子扎不出一声儿来的，正是‘一个天聋，一个地哑’，竟有个连你都说好的伶俐丫头，我明日便去瞧瞧。”

  黛玉笑道：“二嫂子好歹放在心上，不要过会子又忘了。”

  凤姐便说：“哪会呢。我明白妹妹总是为我好的，难不成分不出个好歹不成，妹妹放心吧。”

  一时到了潇湘馆，一起进去商量厨房事宜。结果就商定在后院新建一个小屋作厨房，凤姐风风火火将一切事宜安排好了，工匠小厮们叮叮当当忙活了几日，黛玉的小厨房便完工了。进去一看，里面一应厨具俱全，又很是整齐干净。黛玉想着以后可以尽情发挥厨艺了，如何不开心。

  那日凤姐走后，黛玉让紫鹃去怡红院把小红带了来，对她说道:“我看你干净爽利，想给你指个好去处，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小红本是个三等丫头，在怡红院不受重视，那日不过给宝玉递个茶水，便受了那些大丫头的好一阵奚落，心下也不甘，听得黛玉如此说，忙说道：“姑娘这样看得起我，我何尝不愿意呢？只凭姑娘吩咐罢。”

  黛玉微笑道：“二奶奶屋里正缺人手，我便和她提了你，你若愿意，明儿她便去宝玉那儿要了你去。”

  小红笑道：“多谢姑娘提点。自是愿意的。跟着二奶奶，我也能学些眉高眼低，出入上下，多见识见识，也便是我的造化了。”于是黛玉便让小红先回怡红院去，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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