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天志
外界，意境降临的趋势突然停止了，甚至隐约间有了消退的迹象。
本已做好准备的慕容汐羽顿时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刘纲，却见到他神情闪烁，喃喃自语道：
“云仙先……”
“那个云仙先？这是他干的？”
慕容汐羽面露诧异，心中积压的疑惑在这一刻尽数吐露了出来，
“这个云仙先究竟是什么人？且不论他身上有那么多古怪，你与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遭遇了什么？”
刘纲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可还记得我是为什么而有了阴帅之实？”
“要说阴帅的话，大概仙人死后的百年吧。”
慕容汐羽皱眉回忆，
“但如果是指受封帅位……我记得是多年前你发现了一条冥脉，上报给那位大人后一时高兴才封了你阴帅之位。”
“是啊，兴许正是在我上交了冥脉之后，杨务观心中才产生了芥蒂，至此与我二人分道扬镳的吧。”
刘纲叹了口气，缓缓道，
“其实，那时与我一同发现冥脉的还有另一个人。”
他的眼中涌现追忆，缓缓将当年二人相遇之事说了出来。
“没想到在这官侯港之下还隐藏着一条冥脉，也难怪东海出了那等异象。”
多年前，官侯港河道之下，因为莫名其妙的地震而追查到异象之源的刘纲与少年并肩而立，二人身下是那个死守冥脉从而被斩杀的黑蛟，
“唉，早在得知东海矿业震荡之时由该联想到的。”
听到刘纲如此感慨，少年云仙先好奇道：“这跟矿业有什么关系？”
“东海有一种奇石名为苍苍，其日月受地脉外滞玄冥之气影响，有质地细腻、极易生变的特性。
“不仅在修真界用于测试神识，对我等阴神而言更是不错的滋补之物。”
刘纲眼神深邃地望着眼前这条在地穴半空流淌、散发出摄人心魄之色的流光，一边在心中思索，一边解释道，
“早些时候苍苍石的产量急速上升，其中玄冥之气却不减反升，其中有部分甚至还含有一缕轮回特性。
“这条水道与淮河相连，淮河又与东海相连，若其中有这冥脉影响，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少年云仙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指了指面前这条牢牢锁定着天地气机的幽冥之物：
“我是无所谓的，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东西？”
“冥脉仍天地伟力形成的极阴命脉，事关重大，我会去禀告那位大人。”
“冥界的那个吗？”
少年云仙先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我以为你与那些只会当忠犬的青皮鬼还是有差别的。”
刘纲眯起眼睛，这些天的接触让他多少摸清了这个少年的行为逻辑，自然是感觉出了他没有表露出来的不屑，无奈道：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应该将冥脉纳为己用，修得大道后再大闹一番，改天换地成就无上霸业……”
“我可没那么想。”
少年云仙先用轻佻的肢体语言打断了他，那双荡漾着阴阳两仪的瞳孔静静倒映着刘纲的样貌。
刘纲看到，阴阳中的他身着阴神袍服，威风凛凛，眼中的冷火却是如此晦暗。
那么多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再度审视自己的外像，又或许是少年本身的神异吧，他不由自主地一阵恍神，随后平复了稍有波澜的心境，开口解释道：
“冥脉这种先天之物只有在幽都之主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于我而言，除了修为更进一步并无大用。
“而且，遇见你之后，我的确前所未有地自省了一番，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无论是对地府的现状，还是我的现状……”
刘纲好似在喃喃自语，转而问道：
“反倒是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对地府的成见那么大？”
少年云仙先睨着他，语调不见有丝毫变化：“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刘纲无奈苦笑着叹了口气：
“不知者不怪，未知者不评，我不知道你的心性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我希望你明白，你的特殊并非是一种诅咒，相反，这很可能是天道赐予你的使命。”
“……”
刘纲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他嘲讽地轻笑一声，正色道：
“或许在你听来这很荒唐，但这并不是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格言。
“我的意思是，对于当今天道来说，你的存在可能是必要的燮理之法。
“无论你对此抱有怎样的态度，总有一天你会接受、并且欣然行使这种使命的。”
…………
步行年面色变幻，却始终不明所以，无法突破那垂于思绪之间的迷雾，最终还是归于一声叹息：
“中计后却依旧不得要领，云兄智谋在我之上，是在下一败涂地了……”
众人循声望来，不少人更是眼神警惕，生怕他再耍出什么花招，却不料他话音刚落，眼中便闪过一抹淡然，体内升腾起一缕青烟，下一刻更是传出一阵金铁融毁之声！
见到这一幕，陈老顿时明白过来，惊讶出声：“他想自杀？”
而在众人骚乱之前，步行年周身的空间已然一阵扭曲，一股无形之力从虚空中渗透而入，瞬间压制了他的举动。
步行年眼神一滞，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声音淡漠：“看来云兄不打算让我就那么死了？”
云仙先摊了摊手：
“看来步兄过分低估了自己的价值啊，但很可惜，你现在没有去死的理由，我自然也不会任由你那么蹧践自己。”
“先生说的没错，此人作恶多端，仗着仙门身份为所欲为，自然是不能那么轻易地让他去死！”
有人连声附和道，步行年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云兄莫非以为仅凭这样便能将我最后的这点意志都剥夺吗？”
说罢，步行年缓缓阖眼，耳畔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等等！”
他顿时一愣，再度错愕地睁开眼，而眼前那个向自己奔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子绝非虚假：
“陆宸……你还活着？不对，这不可能，云仙先，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陆宸突然的死而复生也让在场众人为之一愣，无数视线汇聚到了云仙先身上，他却表现得相当若无其事，莞尔一笑：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啊，但我想，还是把说话的机会留给她本人来比较好。”
步行年费力从陆宸怀中挣扎开来，用审视的眼神盯着她，直到这时陆宸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干咳了一声，眼神复杂地转向云仙先，道：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他的确在最后关头救了我……”
“可他为什么要救你？”
步行年反问道，这话不只是在问她，而云仙先却没有回答，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原来如此吗。”
步行年直勾勾地注视着他，喃喃自语，随后嘴角一扯，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是这套吗？‘赎罪’？云仙先，我本以为你是不同的，现在看来，你与那群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的老木头没什么两样啊！
“我承认，你的实力、智谋要胜过我，栽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但在我之上还有更多的怪物，仅仅抱着这种心态，你是无法在这个大世走远的……”
他的笑声中满是鄙夷，这般态度顿时引发了众怒，云仙先轻声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各从其志也。”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小友宅心仁厚，是我等不能及……”
有个汉子随口扯了个古语，装模作样地敬佩道，其他人同样连连附和。
“……”
步行年陷入沉默，尽管不知道云仙先与妖无念约定了什么，目前似乎已经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钟玄胤忽觉心中空落，眺望向远处泛上血色的霞云，感慨一声：
“不过，终于结束了啊……出了那么大的事，真不知道后续还会引发怎样的余波，老师您说呢？老师？”
“哈……”
突然，他似乎听到了一阵类似于擦玻璃和哮喘的声音，疑惑地向云仙先那里望去。
“咳……”
突然间，他用双手死死捂住脑袋，看上去很痛苦，左夏岚东方玥伊等人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赶忙担心地走了上去。
“还有？”
钟玄胤顿时一惊，调动起全身真气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然后，她们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不由得一怔，那是一种她们此生从未见过的表情。
“呵呵……”
云仙先张开双臂，他的瞳孔不住地颤抖，无数种情感在其中酝酿、交织、相融，最终衍化为了一种病理性的狂热：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
灵霞宗，太渊峰，一群身披白袍的弟子来到了太渊大殿，为首的俊朗弟子向着大殿中那亭亭玉立的少女微微拱手：
“尹师妹，在下谢清尘，身后的几位都是负责监督与记录的弟子，我们是执事堂特派……”
“见过了。”
尹灵儿微微一笑，
“诸位师兄坐下聊吧。”
众人点点头，刚准备在客座坐下，却见尹灵儿一屁股坐到了峰主的位置上。
有人赶忙想要提醒所有峰主的座位上都设有禁制，却见尹灵儿一点事都没有，不禁愣在了原处。
谢清尘同样愣了半晌，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尹师妹，峰主不在吗？”
“我不就是吗？”
尹灵儿眨了眨眼，然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哑然失笑地拍了拍手，
“您是说那个老头啊，前几天又不知道跑到哪去鬼混了……几位师兄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与我说就行了。”
谢清尘又是愣了一下，在百般权衡下最终还是咽下了到嘴的吐槽，道：
“这不是最近归宗大潮吗，现在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有当年返俗的人回宗了，当然也包括那些个下凡开辟宗脉的长老。
“而为了掌握宗门内的状况，执事堂就被要求调查汇总一下各峰的状况，主要也是统计一下各峰近来的人员变动。”
尹灵儿不解：“我们太渊峰总共就那么几人，残疾人都数得过来，应该没什么需要统计的吧？”
“咳。“
没想到她那么理所当然地就把太渊峰门衰祚薄的事实说了出来，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不管用了，谢清尘只得干咳一声，道，
“太渊峰近年来的情况我们都是知晓的，你不用故作坚强，我们这次来也不是往伤口上撒盐的，主要是想了解一个人的情况。”
尹灵儿刚想无辜地表示自己没有在抵触，听到他们的来意后眼神顿时一沉：
“谁？”
“呃，师妹知道的，四十多年前峰主不是带回来了一个弟子吗，他在宗门内的名声蛮响的，不是还经常跟八长老闹出一些‘小玩笑’……”
“我知道，云仙先嘛。”
尹灵儿打断了他，嘴角浮现出几分玩味，
“呵，如果要问他，我想宗门内有话说的大有人在吧，不少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师兄好像也是他的‘香火客’之一吧，为何偏偏要找上我？”
“自然是因为……”
谢清尘开口想说些什么，但半天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说辞，只好慢吞吞地说道，
“怎么说呢，云神……我是指云师弟，在宗门中的形象有些不统一，你看。”
他从一旁的弟子手中接过一本册子：
“回回峰的萧尘说：
“‘云兄是个很好的人，说话好听，懂的也多，照着他的方法现在小师妹都害羞的不敢见我了，看来再过不久我就会迎来一段美好的姻缘了，真是大大的好人，有他一友我萧尘此生足矣！’
“反观子丹峰的白长老说：
“‘有一次老夫正在研究一个千古破阵之法，他不声不响地来到我旁边不说，竟然还问我为什么不用废人作破阵之子，真是荒唐，修仙之人岂能说出如此悖逆之言！’
“而正中峰的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姜氏亲传弟子说：
“‘云兄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描绘他，他就像日宫炎光太阳星君那样耀眼，像中天北极紫微大帝那样崇高，我再见不到比他还要完美的人了。
‘我说出来别害怕，其实有一次我趁他如厕时还偷偷看了一眼，哦我的福生无量天尊啊，如果我的师尊还在我绝对要跟他说道说道——真是太大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尹灵儿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不敢置信地说道，
“这个姜氏是姜子书师兄吧？绝对是他吧！他脑子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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