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结伴同行
<p>好容易死皮赖脸求得莫春山带她回庆州，何莞尔总算放下心中大石。</p>
<p>其实，不仅是因为自己没有证件、现金和手机不方便回庆州，她还有些害怕旺堆大叔继续追问她父亲的事，更害怕旺堆大叔让她打电话给父亲。</p>
<p>玖须寨子还在过新年，一片欢乐祥和，她又怎么忍心把父亲的死讯告诉他们？</p>
<p>和旺堆大叔他们道别后，他们上午就回了伍珑县城。</p>
<p>莫春山是第一次到这地方来，开着车绕着县城转了转，在最中心的金马广场停留了一阵，便找了家看起来最大最干净的餐厅吃午饭。</p>
<p>前一天耍坝子，何莞尔吃得够多了，午餐时候倒是矜持又斯文起来。</p>
<p>莫春山自己点菜：“青椒肉丝，麻婆豆腐，煎蛋汤。”</p>
<p>他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忽然说了句：“所有的菜，猪肉都换成牛肉。”</p>
<p>何莞尔正喝着菊花茶，听到这话意外地看了他两眼——这个人，和她一样，不吃猪肉吗？</p>
<p>本以为吃过午饭就该继续赶路，结果莫春山什么都没干，早早地就要到县城最好的宾馆住下，说要休息一下。</p>
<p>何莞尔想了想就明白。</p>
<p>想必是帐篷里席地而寝的习惯让莫老板一身骨头疼，一晚上没休息好，所以得补觉。</p>
<p>她忍不住想皮一下，于是说：“莫总身娇肉贵，自然是要好好休息的。”</p>
<p>莫春山回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扬了扬手里的两张身份证：“离我远点，免得前台以为孟千阳变了性，成了个五大三粗的女人。”</p>
<p>何莞尔：“……”</p>
<p>莫春山出门为什么会带着孟千阳的身份证，这件事何莞尔推断大概是因为Bob要住旅馆，而他美籍的身份多有不便。</p>
<p>莫春山办妥回来，将房卡扔给何莞尔一张，眯起眼睛说：“你住我隔壁，晚上不要吵，另外打呼的声音不要太大。”</p>
<p>何莞尔听了前半截就点头，然后发觉自己又被坑。</p>
<p>……你才打呼，你们全家都打呼，还是隔着三道门都能听到那种！</p>
<p>何莞尔气鼓鼓地回了房，一个人无聊，看了半天的电视，便带着相机出门逛了一大圈，饿得两眼发昏回了宾馆，刚好遇到莫春山洗了车回来。</p>
<p>“晚饭吃了吗？”他问。</p>
<p>“没呢。”何莞尔回答，目露期盼。</p>
<p>中午的时候她还吃不下，下午有了运动量，早就饿扁。</p>
<p>她舔了舔嘴唇，说了一串前天她吃过的当地美食：“这里有黄罗伞和野生杂菌炖的鸡汤，小炒黑山羊肉也是一绝，还有蕨菜炒的大脚菌也很鲜美。”</p>
<p>一说不打紧，她越说越馋，直说得自己口水四溢。</p>
<p>“你饿了？”莫春山问，一语中的。</p>
<p>何莞尔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添了一句恭维的话：“这些野味虽不算珍贵，但口味清淡天然，很适合您。”</p>
<p>看他刚才眸子亮亮的，一定是被她说动，也想吃东西了。</p>
<p>谁知道莫春山摸出车钥匙给她：“正好，车里还有方便面，适合你。”</p>
<p>目送莫春山上了电梯，何莞尔咬着牙去了停车场，一边从后车厢里拿泡面，一边恶狠狠地诅咒：“说话一点都不积德，怎么不生成个哑巴呢！”</p>
<p>大概是那一夜雪夜惊魂，让何莞尔对能躺在床上睡觉这件事无比地珍惜起来。</p>
<p>挨着枕头就秒睡，又没了手机的闹铃，于是说好的早上八点出发，她整整迟到了一小时。</p>
<p>莫春山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看新闻，手边放着一杯茶，等了她快一个小时。</p>
<p>何莞尔慌里慌张跑下去，已经做好了会被他狠狠嘲讽一顿的心理准备，结果他却什么没说。</p>
<p>是的，三个小时过去，莫春山好像被装了***，真的一句都没有。</p>
<p>刚开始，何莞尔以为是自己昨晚的祈祷生效了，还暗自庆幸了一阵，然而半上午过去，她越来越觉得，车里尴尬又沉默的气氛，还不如让他骂她一顿算了。</p>
<p>有人说过冷漠的两个人比热情的两个人更容易相处，莫春山这样天生能管住自己的人，不想说话的时候貌似按一按头顶的静音按钮就可以。而且就算不说话，必要时候他甚至能用几个眼神表现出对何莞尔的鄙夷，真的胜过千言万语。</p>
<p>可何莞尔的性格，并不是这样。</p>
<p>家里人都评价过她是个话篓子，高兴起来叽叽喳喳完全停不下来。</p>
<p>连柯知方都曾经半开玩笑半是调侃地说，给她做咨询时候必须特别专心，因为她语速快话又多，一个不注意关键的信息就漏掉了。</p>
<p>半上午不说话，可真是憋死她了。</p>
<p>阳光耀眼，车里空调开着，冷风太过强劲，吹得她脸和手都有点冰。</p>
<p>但又不能关，否则被太阳炙烤的车身内，没多久就会上升到三十度的高温。</p>
<p>“车不错。”闷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主动找莫春山说话。</p>
<p>却不料人家看都没看她一眼，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按了中控上的一个键，于是音响里流出音乐声。</p>
<p>何莞尔又觉得自己心口噎着一口气。好吧，她一说话他就打开音乐，在暗示着什么，显而易见。</p>
<p>无非就是嫌她说话吵了——这个人，真太讨厌了！不过下一秒，她的注意力被音乐吸引。</p>
<p>这音乐，她熟得不能再熟了，大提琴，Libertango，马友友。</p>
<p>何莞尔从来都不懂这些，对所谓高雅艺术也缺乏兴趣，不过这一首她很喜欢，也很熟悉。</p>
<p>马友友曾经亲口描述过这曲子的意境——灯火朦胧的舞场，空气中弥漫的烟雾，男人怀抱中的漂亮女郎，放逐于节奏中的爱和梦想、痛苦和真实。</p>
<p>至于大提琴，她只是觉得好听而已，反而是白老师在思考什么难题的时候，他就爱放马友友。</p>
<p>分析案例时放，准备讲座时放，何莞尔跟着他学习研究，也就知道了Libertango，知道了圣母颂。</p>
<p>莫春山竟然也听大提琴，还和白老师的口味一致。</p>
<p>忽然想起晨间在他身上闻到的茶香。</p>
<p>她那时候因为迟到心虚，没有多留意，现在想来，好像他喝的也是黄芽——又一个和白老师一样的地方。</p>
<p>何莞尔悄悄看了莫春山一眼，他正专注地开着车，没什么表情，但侧脸的线条被明亮的阳光模糊了边界，眼里深深浅浅的光线浮动，冷峻不再。</p>
<p>从伍珑出来一路向西，不过三小时的车程，海拔已上升到近四千米，也快接近西川省的边界。</p>
<p>路况糟糕起来，柏油的路面不再平整，时不时一个横贯路面的大坑，莫春山开得还算小心，也没办法躲过。</p>
<p>然而何莞尔随着车身的起伏，竟然睡着了。</p>
<p>没办法，别人不理她，大提琴又催眠，她听着听着，便昏昏沉沉起来。</p>
<p>醒来的时候，莫春山正好把车停在一个垭口，她被他关门的声音惊醒，揉了揉眼睛，看到正前方白雪皑皑。</p>
<p>“哇！”</p>
<p>何莞尔抓起相机冲下车，不料路边的草已经结上了冰碴子，她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撞上前方的碑石。</p>
<p>“小心！”</p>
<p>谁的声音响起，以及谁拉了她一把。</p>
<p>何莞尔站稳，定了定神，看到莫春山的冷漠脸，以及正收回的刚刚扶住了她一把的手。</p>
<p>哦，还有责怪+嫌弃的眼神。</p>
<p>何莞尔抓着相机，心里只有一件事。</p>
<p>她刚才听到那一把又粗又哑的声音是怎么回事？</p>
<p>哑得像是含了一把粗粗的沙砾，很特别的质感，但仔细回想之下，绝对不是正常状态的声音。</p>
<p>几秒后，她指了指自己喉咙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问莫春山：“你的声音，哑了？”</p>
<p>莫春山定了定，之后淡淡地点头，眼里的神色有那么一刹那的不自然。</p>
<p>似乎是——略有不甘？</p>
<p>何莞尔一时忍不住差点笑起来——难怪他不说话，原来是上了火，嗓子哑了说不出话。</p>
<p>啊哈哈哈哈，一定是她的念力起了作用，终于让她发现莫春山也有吃瘪的时候。</p>
<p>可想到刚才人家好心拉了她一把，以及之下来的旅程还要仰仗莫春山的缘故，忙垂下头努力管理好表情，狠狠地掐灭自己心头幸灾乐祸四个大字。</p>
<p>还想不想回庆州了？这位大佬是她能得罪的吗？</p>
<p>于是，再抬头时，何莞尔觉得自己笑得一定矜持又善解人意：“莫总，是上了火吗？翻过这个垭口就是金巴县城了，那里的雪梨膏很有名，对这种上火失声的情况很有效。”</p>
<p>莫春山微微一挑眉，眼里是疑问的表情。</p>
<p>何莞尔马上举着手信誓旦旦：“没骗你，绝对有效的。”</p>
<p>他微微皱眉，带点警惕。</p>
<p>何莞尔忙不迭解释：“我吃过的，所以知道，真没骗你。”</p>
<p>她一直打着包票，莫春山终于拿了一张粉红色的票票出来，朝她扬了扬，有淡淡地一眼看过来。</p>
<p>何莞尔愣了愣，从他手里接过钱，揣进外衣兜里。</p>
<p>也不知是她领悟力太强，还是莫春山的眼睛真会说话，她竟然能读懂他刚才那表情的意思。</p>
<p>不就是“买一瓶剩下的当小费不用找了吗”？</p>
<p>哼！</p>
<p>她何莞尔可不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呢——不过，有钱不用吃方便面的话，那就敬谢不敏了。</p>
<p>二三十一瓶的雪梨膏，剩下的钱，权当她的出诊+信息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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