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鸠尤神剑189

不言师太说话的当口，花禅婆及茑萝仙子统共五人忽然闪现在大家身旁。只是这五人时隐时现，柳浊清以风雷神珠攻袭元坤子，神珠却穿透元坤子，消失在血海深处。不言师太道：“没用的，我们所见只是幻影。”

  事实上，纵横九死晦明阵内，全然不见不言师太一干人等。方才阵中还是血红一片，这会子倒恍如黄昏光景了。茑萝仙子、元坤子和六蛟上君困在巨石林中，每块巨石都一丈见方，高达百仞，参差不齐地浮在半空，彼此靠近疏远，发出隆隆巨响。茑萝仙子试图传声于阵外的常朝云，却难定其方位，只好消耗三华，在这阵中与花禅婆针尖对麦芒。好在六蛟上君轻松破开一道关门，茑萝仙子添了几分信心，一面护着六蛟上君，一面激惹花禅婆，逼她情急之下暴露死穴。

  花禅婆此刻并无肉身可辨，只将元神附于巨石，偶尔露出半张人面。茑萝仙子激惹她，她也不慌不忙，毕竟纵横九死晦明阵一道关口已为六蛟上君所破，大意不得。六蛟上君虽精通奇门术数，对纵横图也颇有研究，然而面对花禅婆这道奇阵，却多少有些犯难。此阵第二道关口是以双十四纵横图为基础，再依纯阳罡气推动巨石而成。每块巨石对应一数，需纵横斜数全部相等，茑萝仙子才可破其关口。按六蛟上君的能耐，单破这纵横图不在话下，只是那巨石原本相互碰擦，并不挪位，巨石上每打一数，那巨石才与临近巨石调换位置，如此便将难度升了十倍不止。

  六蛟上君苦思冥想，总有三十余数难以填入。他自感无力破解，对茑萝仙子道：“狄樱，不是我不尽力。这巨石林乃至阳罡气所控，每次元坤子以元气填数，这石林便自行挪移方位，乱我思绪。这巨石挪移之势有四种变化，要算尽这一百九十六块巨石各自的变化，竟比破开纵横图本身还要难上许多。这样下去，恐怕破不了此关了。”

  茑萝仙子未及回话，花禅婆已笑道：“我潜心钻研纵横图已逾两百年。若无十足把握，我怎么敢拿形神炼化此阵？”

  茑萝仙子面色一沉，对花禅婆说：“师姐，你别高兴得太早。”随即对六蛟上君道：“这些奇门术数之道我也不懂，你只告诉我，这双十四纵横图你可破解了？”

  “当然。”

  “你将解法说我听，我来填数。”言毕，茑萝仙子又对元坤子道，“元坤子，你先替我施法，护着六蛟上君。”

  茑萝仙子飞蹿百丈之高，将巨石林全局尽收眼底。这石林纵横各十四块，彼此略有碰触，位置并无变化。然而茑萝仙子才填上“一”，那顶着金黄“一”字的巨石便同右临的巨石换了位置，如此，单这“一”字便需重填。

  花禅婆的笑脸登时浮在一块巨石上，说：“你就别白费功夫了。我这纵横九死晦明阵的关节正在于此。你就算知道我这纵横图的解法，要想完整填入这一百九十六块巨石也难比登天。每填一数巨石便调换一次位置，每次调位各不相同，依南北东西四向，依次轮换。狄樱，当日在东海翠鸢岛，你知道逃不出去，便想到藏身法器，将六蛟上君带入我栖霞谷中。你这招以退为进，我是真没料到。不过可惜呵，我潜心钻研三百年，可不怕你这些小聪明。我劝你还是省着气力自裁，也免得生不如死，到时候求我给你痛快，我可未必如你心愿哩。”

  茑萝仙子啐一口唾沫，冷笑道：“你这胆小鬼，这么多年躲在栖霞谷，还好意思说这等大话。你要找我寻仇，竟然拉扯仙山一大帮子人围攻我东海二十四岛，太不知羞耻了些。我若不是被你困在这栖霞谷中，你这纵横九死晦明阵恐怕奈何不了我吧。”

  花禅婆道：“狄樱，依你的修为，我的纵横九死晦明阵的确没法钳制你。本来你天资远胜于我，自你入魔道，恐怕也多有捷径，我跟你比修为比道行，自然是样样都比不过的。不过这天底下，世人从来只问收获不问耕耘。我以什么手段赢你又有何关系呢？重点是你输在我手上，这便足够了。你想激将我，逼我与你正面交锋，大可不必浪费精力了。我是不会上当的。”

  花禅婆说话的当口，茑萝仙子并未留神她所言所语。茑萝仙子细细回想六蛟上君方才的言辞，逐字分析，独独“至阳罡气”四字，仿佛一抹强光，指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六如宝印早为茑萝仙子据为己有，茑萝仙子却从未施用过，正因从未施用，茑萝仙子甚至忘记了六如宝印的存在。她只知六如宝印很有些威力，却不知六如宝印法威了得，正因它是全阴之体。不过这会子，她既然想起“至阳罡气”四字，这便顺手施法，一探那巨石林法门底细。不探还好，探得巨石林底细，她才发现那巨石非但为至阳罡气所控，驱驭巨石移动的力道似乎来自某种生于四阳之地的法器。茑萝仙子毫不犹豫，放出六如宝印，以一股玄光将它炼大十倍。花禅婆眼见六如宝印上“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十个金字，大吼一声：“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莫非这便是六如宝印？”

  二十年前，花禅婆初创纵横九死晦明阵，所以将她的青玉玦化入阵中，正因那玉玦出自四阳之地，以青玉玦驱驭巨石林，寻常法术或法器难于镇其法威。碰上修为远胜于自己的敌人，对方真要强行破阵，一旦摧毁巨石林，纵横图再无破解的希望，反自缚其身，为阵法所困，不过两三日必死无疑。花禅婆做梦也想不到，茑萝仙子会成为六如宝印的主人，她更想不到，六如宝印不光生于四阴之地，炼化它成形的两任主人皆为四阴之体，如此，便成了青玉玦的死对头。

  霎时间，六如宝印法光激闪，本是金黄，随茑萝仙子元气灌输，逐渐转作青绿，笼罩着巨石林。茑萝仙子再打上“一”字，那巨石同周遭石块单是颤抖不止，却无挪移之势了。她喜出望外，对六蛟上君喊道：“二字摆位！”

  六蛟上君道：“纵十四，横十一。”

  花禅婆见势不妙，突然哈哈大笑，以此撒播玄音，企图以声盾隔绝茑萝仙子和六蛟上君。茑萝仙子嗤笑道：“区区一面声盾便想难住我？”只见她化出分身，倒栽入巨石林，周身紫光蓬勃，深入石林底部，向六蛟上君飞去，将六蛟上君和元坤子带往高处。途中遭遇血盾，是寒掌冰姑元神所化，只拖住茑萝仙子半盏茶的功夫。

  茑萝仙子分身归体，不觉冷笑两声，一面以掌气将数字打在巨石上，一面对花禅婆说：“师姐，你的蚀骨流沙阵处处针对我们东海法门，恐怕是收买了我们东海的细作吧。要不然……”

  花禅婆在巨石林中显出人面，道：“据我所知，你得以称霸东海本来就用尽了歪门邪道。你得位不正，家里出几个叛徒有什么好奇怪的？”

  茑萝仙子道：“是吗？我听说当日冥火金尊与悬空道人斗法，是你徒弟寒掌冰姑救下了悬空道人。你口口声声说，你非三界中人，你门下弟子何以如此多管闲事？”

  花禅婆道：“我弟子救谁不救谁与你何干？”

  “你弟子救谁自然与我无关。不过你的蚀骨流沙阵处处克制我东海法门，便与我大有关系了。”茑萝仙子对准一块映出人面的巨石射出一根银针，那巨石登时红光大放，吐出一抹玄影，似禽非禽，似兽非兽，直攻茑萝仙子面门。茑萝仙子挥臂疾退，又揶揄道：“师姐，你这蚀骨流沙阵实为八卦阵法。但凡你那帮仙山道友肯冒险入阵，将我逼进阵去，不出三日，我定死无全尸。不过我千算万算，怎么也想不到，那帮仙道不愿入阵，你竟把毒阵扩遍栖霞谷，不惜毁掉蚀骨流沙阵的精妙阵局。师姐，你这是何苦呢？明知道斗不过我，却如此执迷不悟。”

  花禅婆同寒掌冰姑元神合一，一面攻袭茑萝仙子，一面攻她身侧的烛阴玉璧，将元坤子逼出玉璧，道：“当年我得藏法神秀指点，他说仙门之祸藏身东海。如今看来，他虽有无上仙法，这句话到底是错了。天地之间成就仙门的只能是仙门，灭绝仙门的也只能是仙门呵。仙家三派这许多人若与我齐心协力，早将你形神俱灭了，也难怪这几百年仙道一代不如一代。事到如今，我只恨我自己一时大意，竟未猜到当日躲在你那烛阴玉璧中的还有六蛟上君单云岐。但凡我当日多个心眼，现在也轮不到你在我眼前猖狂。”

  茑萝仙子翻身大笑，说：“师姐，我过去只见过蠢人，却未见过蠢而不自知的。今日师姐叫我长了见识，我竟不知如何谢你呐。本来我的烛阴玉璧最擅隔绝法力，我以退为进，你受我蒙蔽倒不丢人。可是你既已发现独眼白龙出了事，早该料到你的奇门阵法难不倒我。实话告诉你，你今日但凡放我一马，我绝不记仇，过去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便是了。你倒好，非要将我逼向绝路。师姐，看来今日我们二人只有一个可以活着出去了。”

  花禅婆道：“狄樱，你天赋异禀，聪明过人不假，但是你若以为你可以逃出去，那便大错特错了。”

  花禅婆话音刚落，茑萝仙子便将一百九十六数全填入巨石林中。刹那间，石林坍塌，烟尘四起，纵横九死晦明阵又被破去一关。原来雪沙阵内一片血色，这会子血海淡褪，四野敞亮起来，只是烟尘迷蒙，放眼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待烟尘散去，最早看见茑萝仙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常朝云。她对双阳低语道：“看来眼下形势倒明明白白了。”

  双阳道：“近些日子，只听仙门之祸，藏身东海的说法。现在看来，魔涨道消已成定局。郡主，再过一个多月魔尊出世，我们魔道总算可以统领三界了。”

  另一边，不言师太喃喃自语：“他竟然破得开这等阵法……”

  不辞仙姑道：“姊姊，那单云岐纵然害苦了咱们，到底过去了几十年，你还放在心头，岂非庸人自扰？”

  不言师太叹道：“我只是不甘心。单云岐这等卑鄙小人实在死不足惜。”

  赤眉药仙道：“人各有命。单云岐野心勃勃，曾经只想着一统仙界，如今却依附茑萝仙子，成了替她卖命的狗，何尝不是老天开眼，有意要罚他呐？”

  寒掌冰姑元神已然归体，花禅婆却不见肉身。众人眼见烟尘退去，正中凝一只巨眼，是花禅婆元神所化，天枢道长以掌气推开一条攻他侧身的毒虫，对花禅婆道：“婆婆，你这是何苦？”

  “闭嘴。”花禅婆怒喝一声，“今日狄樱不死，你们一个也休想出去。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要跟这魔女同归于尽！”

  茑萝仙子大笑着，闪过那巨眼喷出来的一团冰焰，说：“各位仙道，本来我与我这位师姐的恩怨与各位毫无关系。我师姐这般为难你们，我茑萝仙子都看不过去了。”

  李冬寻翻身躲开两条毒物攻袭，道：“你倒会说话。既如此，方才婆婆要解开谷中阵法，你为何又叫六蛟上君横加阻挠？”

  茑萝仙子道：“你们人多势众，若不是叫这毒阵分心，你们早将我杀了，我也需自保才是。不过眼下，我的确有一个万全的法子。我和六蛟上君齐施阵法，可将诸位送出谷去。”

  天枢道长与李冬寻相视一看，问道：“你有何办法？”

  花禅婆见状，怒喝一声：“你们若不帮我除掉狄樱，不管我是死是活，救治玄牝真人一事就此作罢了。”

  李冬寻道：“我们打从一开始便不该受你摆布！事到如今，我们自保要紧，你救不救玄牝真人，随你的便。不过你记着，今日你这般威逼我，我定不会放过你。你今日死在狄樱手上倒好，若侥幸不死，来日我定要把你捉去昆仑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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