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性本恶

越想越心烦，时穆穿上鞋，想先打道回府再说。他消失了这么久，师父那边倒是好应付，可娘是个厉害的，定会一查到底。他不想让娘担心，也不想让娘知道他做的那些事。

  明视推门而入，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由讽刺道：“这里不是龙潭虎穴，足够安全。我们救人是因为我们心地善良，不收费，分文不取，你没必要不辞而别。”

  时穆听得出来她话语中的嘲讽，但他经此一劫，已经通透很多了。他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温声解释道：“姑娘，你们救了我，还不止一次。大恩大德，终身难忘。我知道你们并不是为了钱财，是出于好心和善意。我没打算不辞而别，是想和你们道完谢再离开的。我需要回府一趟，让家人知道我平安无事，否则家人会翻遍云城。”

  明视撅着嘴，没再说什么。时穆这个理由，也确实说得过去。凡人和妖不同，妖没人管，但凡人有亲朋挚友关心。妖消失几百年，都没人担心。凡人消失几天，家人便会报官，发动多方势力来寻找。

  时穆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安远侯府世子，太后外甥，当朝国师唯一亲传弟子。

  “那你先回去，给家人报个平安。若水她们还有事需要和你确认，你速去速回。”

  若水回来时，发现屋内只有明视。

  “他人呢？”

  明视摊摊手：“走了，回家报平安去了。临走时，他还说了下自己的真实身份。”

  若水继续问道：“红樱呢？”

  “还在休息，她有些乏了。”

  紫苏把话接了过来：“除了国师弟子这个身份，他还说了其它有用的信息吗？”

  “他说他是安远侯府世子，太后外甥，还说会尽快回来。”

  红樱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大大咧咧问道：“回来做什么？”

  明视如实回答：“他说回来报恩。”

  红樱眨眨眼睛，笑得有些猥琐：“明视，你的机会来了。”

  明视慌忙摇头：“不了不了！最难消受美男恩！美男子只能远观，不能近距离接触。经此一劫，我可再也不会犯糊涂了。无福消受，无福消受，无福消受。”

  紫苏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细细说来。

  姞扶桑，云黎国国师，法力高强，与当朝太后墨白隐关系亲密。当年朝中大臣皆反对选女子为国师，是墨白隐力排众议，扶持姞扶桑坐稳国师宝座。

  不过姞扶桑这人，在大是大非面前，立场是坚定的，并不会帮亲不帮理。

  墨白隐有个外甥叫于梓阳，对一个平民女子见色起意，人家拒绝他以后，他觉得面子和尊严受挫，便找到黑心道士用邪术控制这个姑娘。

  姑娘本来孝顺温和，突然之间心性大变，发起疯来更是谁也控制不住，家人找了无数个大夫也看不出来个缘由。

  邻居觉得此事太过邪乎，便劝姑娘父母去寻个道士来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姑娘不是身体生病了，而是被人用邪术控制了。还没等道士开坛做法，他便横死街头了。

  这下子，即使是有修为的人，也不敢来帮忙了。

  墨太后那个外甥，就是想让姑娘生不如死，顺带折磨她的家人。他觉得自己出身高贵，能看中姑娘，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姑娘不仅不磕头谢恩，反而拒绝了自己，让自己在下人面前抬不起头。

  他让她活着，痛不欲生地活着，苟延残喘地活着，疯疯癫癫地活着，反正就是不让她和她的家人好过。

  他就是要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谁来帮忙，那就杀了谁。

  姑娘父亲实在是求告无门，一怒之下，他想杀了那个畜牲。没想到行刺失败，反而白白丢了性命。

  丈夫死不瞑目，女儿神志不清，家中无人帮扶。姑娘母亲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她带着女儿躲躲藏藏，避开追捕的杀手，一定要上告。

  这日她们又被追杀，母亲把女儿藏在草丛里，自己跑出来做活靶子，引开那些杀手。普通人对上身经百炼的杀手，必死无疑。

  上天有好生之德，姞扶桑正巧路过此地，看到有人在虐杀百姓，她便出手制服了那几个杀手。还没等她开口审问，那几个杀手直接咬舌自尽了。原来是权贵人家培养出来的死士，被活捉便会自杀。

  妇人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救。姞扶桑把她扶了起来，见她额头都是鲜血，不由叹了口气。妇人又去草丛里，把女儿拉了出来。

  姞扶桑只看了姑娘一眼，就知道了问题所在。为了安全起见，她把母女二人带回国师府。

  在姞扶桑的帮助下，姑娘终于恢复了神智。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姞扶桑没有冷眼旁观，而是选择出手相助。她与那个黑心道士斗法，导致那家伙反噬而死。她又将太后外甥从府内拎了出来，暴打一顿后，移交大理寺。

  红樱赞叹道:“如此说来，这云黎国国师，确实是个刚正不阿的好人。”

  明视附和道:“是呀，一般情况下，都是官官相护。看来时穆这个呆瓜，在拜师学艺上，还是有点好运气的。”

  红樱继续问道:“后来呢？太后有没有记恨国师呢？”

  此事全城哗然，大家纷纷咒骂这个纨绔子弟。

  太后十分震惊，因为她这外甥在她面前，一直是君子作派。她亲自派人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太后这个外甥表面光风霁月，内心却阴暗扭曲。他不想着金榜题名，也不想着封侯万里，每天就琢磨怎么折磨地位不如他的人。

  对上，谄媚跪舔。

  对下，无情折磨。

  面对上位者，他低声下气，甚至可以说是阿谀逢迎。

  面对下位者，他颐指气使，甚至可以说是丧心病狂。

  当然还有个小插曲，事后坊间都传，他之所以如此变态扭曲，是他身体那方面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导致他彻底癫狂了。

  这家伙暗地里干的坏事，都能写满一本书了。当然他之所以能逍遥法外这么多年，肯定是有人护着。

  他年幼时，便有了虐杀小动物的倾向。府内的猫狗，养着不是为了陪伴人，而是为了方便让他随时随地虐杀。

  正常父母看到孩子有这种倾向，都会站出来干预。但他的父母不同，觉得自己儿子小时候就有此等“雷霆手段”，长大了定能封侯拜相。

  随着年龄增长，杀猫虐狗已经不能让他获得成就感和满足感了。渐渐地，他把视线开始转移到人的身上。

  他的折磨人手段，下作变态。

  他的虐杀人手法，罄竹难书。

  府内的仆人长得高大帅气，他心生不满和怨恨，随便寻个由头，便把仆人活活折磨死了。死之前还让人给仆人净身，由此可见这人心里是多么变态。

  见到落单的乞丐，他还喜欢去送“温暖”。他会给乞丐很多银子，又答应帮其谋一门差事，还许诺送给乞丐几个如花似玉的奴婢。乞丐本来人生无望，此时重拾信心，眼里泛着光芒。

  见乞丐对自己三跪九叩，他笑得快活。乞丐吃着他递过来的糕点，眼里心里都是感激之情。

  还没说完感谢的话，乞丐便倒地不起。他感觉全身都痛，仿佛有万千根针扎进了自己的血肉。他的人生本来一片灰暗，好不容易有了贵人相助，却没想到自己如此命短无福。

  显而易见，于梓阳是故意毒死乞丐的，他喜欢给别人最大的希望，又喜欢看别人希望破灭后痛苦挣扎的样子。

  他喜欢操控别人的喜怒哀乐，他喜欢看到别人拿到赏赐时脸上的欢喜，更喜欢看别人希望落空时痛苦的哀嚎。他像高高在上的帝王，而身份低的人要像臣子一样乖乖听话，等待着他挑选和虐杀。

  于梓阳喜欢看别人失落痛苦，他最讨厌有人幸福快乐了。旁人的一个笑容，都能激起他的杀心。

  他当然知道自己内心变态，但他觉得无所谓，因为他出身名门，有父亲和母亲为他兜底，且他伤害虐杀的人，都是普通百姓，所以根本不必担心。

  穷人，活着也是痛苦，他送他们早点离开，是在行善积德。他们呀，应该好好感谢他，而不是对他诅咒谩骂，当然他最讨厌别人瞪他了，那些瞪过他的人，眼珠子都被他挖了出来。

  杀人杀的太多，他也有点厌倦了。就像幼年时杀猫虐狗，日子久了，他就觉得该换个对象折磨了。

  太后姨母总是催他早点成家立业，他笑得温柔，内心却杀意骤起。当然他肯定不能杀太后，一是没那个能力，二是没那个必要。太后活着，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有太后庇佑，父母才能越走越高，才能有心情为自己收拾残局。有时候自己做的不干净，事情要闹大时，都是父母出面，悄无声息解决了那些低贱又不肯认命的人。

  父亲冷漠虚伪，母亲残忍善变，他继承了他们的全部优点，真的是天选之子啊！

  成婚，不错的建议。选个他得意的，再生个小变态来延续他的血脉，日子也是挺有盼头的。

  挑来挑去，都没选到合心意的。

  姑娘当时捧着没卖完的花，不小心和他撞了个满怀。

  于梓阳对这个满身花香的姑娘很满意，便派人去打探底细。

  打探清楚以后，他满意地点点头，派媒人向姑娘家提亲。

  姑娘父母虽然出身平凡，家境一般，但对女儿很是尊重和疼爱。见女儿不想嫁人，便婉拒了这门婚事。

  上门求亲之事，因为于梓阳十分自信，他觉得姑娘家肯定会同意，便没有遮掩，所以轰动全城。

  太后见外甥终于开窍了，欣慰不已。

  府内众人均以为这婚事板上钉钉了，正想着筹办婚礼，却没想到最后闹了个笑话。

  因为全城皆知，所以于梓阳不能在短时间内亲自出手解决了让他受辱的一家人。但折磨人的手段，他可太清楚了。

  关心女儿，心疼女儿，尊重女儿，好呀，那他就让他们的宝贝女儿来赎罪。

  他有钱有权，找到的道士，自然也是顶级的。

  见姑娘突然疯癫，饱受折磨，他开心到无法入睡。

  他心想，姑娘父亲也是个莽撞无脑的，还想刺杀他，结果被他扔到了乱葬岗，尸骨全无。姑娘母亲也是个不听话的，非要把事闹大，他父母只好派人杀了她们。

  这母女俩本来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被姞扶桑救了。姞扶桑表面冷血无情，实则正直善良。通过斗法，她杀了黑心道士，帮助可怜的姑娘恢复了神智，还把于梓阳暴打一顿，送去了官府。

  此事越闹越大，惊动了太后。太后拍案而起，亲自派人调查。

  紫苏沉声道:“太后震怒，问罪于家。于父自刎谢罪，于母服毒自杀。这对父母，手上沾的人血，不比于梓阳少。至于于梓阳，死在了天牢里。他自诩天之骄子，所以不能忍受自己成为阶下囚。”

  明视满脸好奇:“那国师呢？”

  “太后重赏国师，还夸赞国有奇才，必会繁荣昌盛。”

  明视点点头:“这么看来，太后确实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呆瓜拜国师为师，明智之举。不对，呆瓜母亲也是太后的姐妹，这墨家到底有多少个女儿？于梓阳是呆瓜的表哥，国师又是他的师父，这……”

  红樱嗑起瓜子:“呆瓜和于梓阳，一看就不是一路人。作恶多端的表哥死了，是件好事，值得庆祝。”

  明视接过一把瓜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樱，你不懂，凡人重血脉。这呆瓜如果是和于梓阳一起长大的，肯定是有很深的感情。虽然自己的师父是在惩恶扬善，但死的人是自己的亲人，难保他不会记恨于心。国师确实是个刚正不阿的，如果是一般人，不会这么做。真想把这件事捅破，也没必要非经过自己的手，把自己拉下水。这事处理不好，可能会引起太后怨恨，徒弟反目，政敌反扑。不过于梓阳这种人，应该被千刀万剐，不该就让他这么死了。”

  “去去去，什么小樱，叫我红樱，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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