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过情关


明视一把推开了松鹤,挡在了水风前面。月药刕也是极为不悦,皱着眉盯着松鹤。

  松鹤颓然地垂下手,失魂落魄地向后退了一步。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引起所有人的反感和厌恶。那么多人和妖都爱水风,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自己又何苦在这里做跳梁小丑。

  在这一刻,她突然认清,自己曾经热烈天真的爱,是一场阴谋,是一个笑话。

  她捂着胸口,惨然一笑。

  若水盯着她,神色悲悯。很多年前,她和她一样,天真单纯,识人不清,累及旁人,伤心欲绝。

  正当众人沉默不语时,一支箭射在了地上,上面有个纸条。若水弯下腰,将它捡起来。

  看着上面的字迹,若水茅塞顿开。

  兰泽将纸条上的话读了出来:“姞扶桑,珍宝,福山,速来。”

  松鹤眯了眯眼,直接消失不见了。水风怕她中计,也要跟过去。

  月药刕想前去帮忙,却被婉拒了。她虽然武力高强,但没什么法力,去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留在将军府,镇守云城,是最好的安排。

  紫苏低声道:“姑姑,国师府就在不远处,不如我们先过去一探虚实。”

  若水点点头,带着紫苏和兰泽向国师府方向奔去。还没到国师府,就遇到了行色匆匆的时穆。

  时穆抓着兰泽的手,满脸焦急。

  紫苏见不得男人和男妖牵手对视,这画面太诡异,实在是接受不了。

  兰泽甩开了时穆的手,先是拿出手帕,擦了擦,然后冷声道:“姞扶桑出事了?”

  时穆此刻顾不得太多,连忙道:“仙姑,公子,师父不在国师府。霖希姐姐说,有个女人去了国师府,将她带走了。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若水抬头看了眼天空,轻声道:“看来福山,确实是个福地。这一切谜团,都会在那里找到答案,然后一一解开。”

  时穆反应过来了,定是大妖们不死心,将师父骗到了福山,想围攻她。时穆心急如焚,他马上带着若水她们前往福山。

  福山,本是云黎国百姓祈福之地,多年前,因为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变成了废弃之地。

  曾有胆大的村民半夜进山探险,天亮以后,却没有回家。家人极为担心,便组织村民趁着日头高照进山寻找。众人在进山必经之路上,看到了一具灰色骸骨。

  骸骨非常完整,没有丢失任何部位,摆在地上,仿佛在进行某种献祭仪式。周围虽然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却没有一丝血肉。即使是技术再高的屠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剃不出不粘一丝血肉的骨头。

  骸骨旁边放着一个香包,进山寻儿的母亲当时便晕了过去。原来这香包是失踪者母亲亲手所绣,如今放在这具骸骨旁边,意味着她儿子真的遇害了。

  见进山者已经遇害,死者家人哭成一片,村民们也非常难过,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家人忍着心中巨大的悲痛,蹲下来想把骸骨收起来,带回家。忽然之间,一阵阴风袭来,原本摆在地上的骨头,全都化成了灰,最后被风吹散了。

  众人从未碰到过此等恐怖之事,惊慌失措下,乱作一团。幸好此时是白天,不是夜晚,否则情况更加糟糕。

  带头人吓得扔了锄头就往回跑,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生怕被后面不知名生物生吞活剥。

  从那以后,福山真的成了禁地,再也没人敢擅闯了。

  时穆作为土生土长的云城人,自然知晓福山这些恐怖传闻,他对这里,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有些嫌弃。

  若师父真的被骗来了这里,自己定要将她平安救出。被拒绝时,伤心是真的,但眼下师父有难,若自己冷眼旁观,那真的是畜牲不如。

  忍了半天,时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与若水听:“你们还记得桃李县那个洛涯吗?我觉得师父可能是被她骗到这里来的。当时我和她过招时,发现她的武功,和师父极为相似。”

  紫苏愣了下,差点就忘记洛涯这个人了。

  若水温声道:“从松鹤只言片语中分析,姞扶桑的父母,很可能就是将镇山之宝拿走的人。洛涯脸上的怨咒痕,很有可能与黎明山有关。”

  兰泽点点头:“松鹤她们三个,下山多年,就是为了寻回宝物。眼下知道宝物在谁的手里,自然不愿意继续在云城逗留,可惜,她和她的同伴,想法截然相反。”

  有人一边拍手,一边从夜色中走了出来。

  “聪明人,智慧妖,哈哈哈,知己难得。”

  若水语气平和:“松鹤,你找到山月了吗?”

  松鹤哼了一声,阴森森道:“今晚,大家都聚在这里,一起庆祝宝物归来。对了,还可以顺便观赏下盗贼的凄惨死状。”

  时穆听不下去了,跳出来为师父打抱不平:“松鹤,祸不及家人。黎明山神物被窃走时,我师父还是个年幼的孩子。你们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要殃及无辜。”

  松鹤仰天大笑:“你看看你们啊,明明是做错事的一方,却依旧如此嚣张跋扈,还觉得自己很有理。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姞扶桑当时年幼不懂事,不知道宝物对黎明山的重要性,可以理解。但后来她已经长大成人,利用宝物,坐稳国师之位,享尽荣华富贵。她不该死吗?你告诉我,她不该死吗?”

  时穆一时语塞,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爱慕姞扶桑的凡人,松鹤不屑于和他较劲。但倘若他继续替姞扶桑狡辩,松鹤会要了他的命。

  若水盯着松鹤那张逐渐失控的脸,轻声道:“去哪里找山月?水风是不是也来了福山?”

  松鹤闭上眼睛,缓缓吐了口气:“来了,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凑在一起,正好当面对质。我们三个下山,就是为了拿回本属于黎明山的东西。随我来,我知道她们在哪里。”

  时穆拉了下兰泽的衣袖,兰泽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喜欢动手动脚的英俊男子,兰泽实在是接受不了,若不是知道这个人爱着姞扶桑,他都怀疑时穆有断袖之癖。

  兰泽沉着脸,散发出的冷气可以把人冻死,但奈何遇到了时穆这个不懂察言观色的呆瓜。

  紫苏哭笑不得,低声询问:“时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时穆拉着兰泽袖子的手,慢慢松开了,他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松鹤,故意压低声音:“松鹤靠不住,会不会把我们带到别人早都准备好的陷阱里?”

  紫苏安慰道:“不用太过担心,她虽然脾气不好,但不代表她十恶不赦。眼下救人要紧,我们先跟着她走。”

  时穆用力颔首,眼下只有这一个选择了,也只能如此了,算了,即使自己法力不高,但还有若水相助,应该没事的。

  路越走越窄,山中连鸟叫声都听不到,月亮掩在云层里,不肯出来照亮人间。偏僻之地,果然有诡异之处。

  樱映粉!不远处有个破旧的寺庙,上空悬着红樱独有的樱映粉!

  紫苏刚想不顾一切跑过去,却被若水拦了下来。

  “姑姑,红樱她……”

  若水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下来,不要冲动行事。

  松鹤见山月和水风都到了,便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

  红樱果然在这里!

  院子里,一片死寂。

  按理说仇人相见,应该分外眼红,但水风和山月冷冷盯着姞扶桑,并没有开口问罪。

  红樱站在山月左侧,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视那只小兔子也跟了过来,她躲在水风身后,有些尴尬地搓着手。

  姞扶桑穿着华丽,面色从容,仿佛不是来做最后的了结,而是要参加宫中宴会。

  松鹤指着不思悔改的姞扶桑,破口大骂:“姞扶桑,你那个小偷爹已经死了,但你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娘还苟活于世。她在哪里?把她叫过来,我要让你们有去无回!”

  姞扶桑笑了下,眼底的凉薄和嘲讽清晰可见。

  松鹤满肚子委屈,用力推了她一下。

  山月揉了下眉心,不得不出来主持局面:“松鹤,宝物被藏在了福山,只有藏宝之人,才知道它具体藏在了哪里。”

  水风神情淡淡,按理说找到了宝物,他应该极为开心,但此时此刻,他的反应,属实有些反常。

  “你们躲在后面,还要躲多久?红樱在这里,有话就当面说清楚。”松鹤气呼呼地回头望去。

  紫苏眼里含着泪水,慢慢走了进来。

  “红樱……”

  山月轻叹道:“坠月,她叫坠月,不叫红樱。”

  此情此景,红樱心如刀割。丢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她却有些承受不住,双脚发软,眼眶微红。她想做云浮山的红樱,可是她不是,她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若水望着红樱痛苦纠结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她希望红樱想起来过去的一切,又不希望红樱被痛苦包围。有得必有失,真是难以做到两全其美呀!

  紫苏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轻声询问:“红樱,你还会回云浮山吗?你还想和我们一起惩恶扬善吗?”

  红樱向后退了一步,她无力地闭上眼,缓了半天,终于摇了摇头。

  山月摸了摸红樱的脑袋,示意她不要太难过。

  松鹤那么洒脱泼辣的妖,都觉得气氛实在是太过悲伤压抑。没有选择,可以一条路走到黑。有了选择,就意味着必须放弃一方。做人不易,当妖也不轻松。怪不得人和妖都想做神仙,还是神仙最快乐最自由。

  紫苏差点倒了下去,若水扶着她的肩膀,不敢撒手。

  若水知道在云浮山,紫苏与红樱最是合得来。如今红樱恢复了记忆,选择了另一条路,若水心中波澜不惊,只要红樱好好修行,她选择黎明山还是云浮山,全都随缘。但紫苏不一样,她把红樱当做亲姐妹,每日形影不离,关系极好。红樱突然和她们分道扬镳,紫苏是最难过的一个,也最不能接受。

  红樱回不回去这事,告一段落,现在要解决镇山之宝这个问题。

  水风神情阴鸷,死死盯着姞扶桑,语气极为冰冷:“国师大人,把宝物交出来吧!不属于你的,你终究要还回来的。”

  时穆站在师父身旁,他不相信师父真的盗走了黎明山的宝物,定是这群瞎了眼的妖在无中生有,造谣生事。

  面对众妖铺天盖地的责骂和质问,姞扶桑神色自若,仿佛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并不是身处旋涡中心的当事人。

  山月生得极好,肤白若雪,满头蓝发,高贵优雅。

  黎明山的妖,倒是都有一副好皮囊。

  见松鹤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山月蹙眉道:“你去了将军府?阿刕的东西怎么会别在你的身上?”

  松鹤冷笑道:“山月,你好久都没这么失态了。你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今日我去了趟将军府,你便大惊失色?你和水风,在凡间待得太久,和凡人厮混,导致你们都心性大变。下山初心,除了我,还有谁记得?”

  水风沉默不语,对于过去的一切,他并不想开口解释。

  山月语气不善:“松鹤,阿刕没做错任何事,你不要将她卷进来!我们的目的是寻宝,而不是自相残杀。”

  松鹤看了眼沉默的水风,又扫了下严肃的山月,咆哮道:“水风喜欢月药刕,又爱上了太后,你心悦水风,所以愿意帮他护着他爱的人。你们多团结呀,把我衬得,像个傻子。我算什么?你们追求真爱路上的绊脚石吧?所以你们一个两个,都弃我而去,把我当成傻子。你们明知道宝物对黎明山的重要性,却非要留在人间和凡人痴缠,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水风面色阴沉,厉声反驳道:“松鹤,我与你,多年前便划清界限,两不相欠。月药刕不是我的爱人,山月与我只是兄妹。你不要总以小人之心来恶意揣度我周围出现的年轻女子,她们是无辜的。你可以恨我,但不要累及他人!我记得我下山是为了什么,不会因小失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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