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画中画

“北骊国的国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若水似是轻叹一声，将目光转向别处，思绪飘向远方。

  听到此话，容离视死如归的脸上，出现了某种细微的变化。

  兰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萧寒被你们关在了哪里？”

  容离依旧默不作声，甚至闭上了双眼。

  若水见状，拿出一个东西，递到他面前，晃了晃，又收回手中。

  容离听到声响，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若水手中之物。

  “国师还识得此物？真是难得啊！大位天定，你杀不了萧寒，他有王者之心，亦有王者之命。昔时杨戬欲杀帝辛，却反被其一招击败，只能落荒而逃。天道如此，人皇的气运，绝非尔等所能阻挡。”

  兰泽低声询问：“要不要杀了他？”

  若水摇了摇头：“他还有点用处，虽然不多，但暂时让他多活片刻，亦是无妨。当务之急，是找到萧寒。”

  若水拿起一根金钗，轻轻划过国师的脸，沾着血迹的金钗碰到感心锁那一瞬，散发出蓝色微光。

  兰泽主动请缨：“阿若，要不我去？你在这里盯着他，顺便照顾楚姑娘？”

  “无妨，我去即可。盯住他，毕竟，他可不是省油的灯。”说罢，若水便消失不见。

  若水跟着蓝色微光指引，来到了阁楼之上，她缓缓走了上去，月光照拂着她，轻柔地抚过她的脸庞。她伸出指尖，轻轻一点，原本皎洁无瑕的月夜，忽然出现一道裂痕。

  若水轻轻将感心锁贴近裂痕，原本微弱的光，瞬时如亡夜珠般熠熠生辉。见此情形，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若水心知这是画中画，是用来收集怨气的邪术。大妖幻境中的世界，一直是与纳兰茵相关。而画中画，则是城破时，城中百姓的悲惨经历。

  青石长街，刀光血影，生离死别，血流成河。

  走着走着，她突然看到，那个试图杀了小菱的道士在一户农庄前，停了下来。他很谨慎地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尾随，便安心溜了进去。

  小道士来到一个空房间内，轻轻按了下地下密室开关，头也不回地向里面走。在密道尽头，她终于看清，里面装饰极为精美，像极了白景的宫殿。

  小道士对着一个小盒子，虔诚地跪下：“师父，您是天生圣人，弟子虽不才，但从不敢辱师门，更不会忘师恩。得知您遭此劫难，弟子万箭穿心，只恨自己不能替您老人家挡灾化煞。白景小儿实在是卑鄙龌龊，寡廉鲜耻！我抓住了一个宫女，她当时躲在明月楼内，目睹了全部经过。您在整个北冥，国士无双，盖世之才。然您这般清风霁月之人，却被纳兰茵偷袭，最后不幸殒殁。弟子赶到之时，大火已然吞噬了整个明月楼。弟子无能，没能在您遇袭时及时相助，更没能保住您的遗骨。”

  说着说着，小道士哭了起来：“为了收集到您的一缕英魂，弟子趁北骊新帝萧冉心力交瘁时，假意投诚相助。弟子在皇宫中整整待了三个月，才收集到您的一缕英魂。如今只能将您安息于此，弟子实在是惭愧无地。您在这里安心养魂，弟子会助您一臂之力。对于您的杀身仇人，弟子亦不敢忘！白景和纳兰茵这对狗男女，已经恶有恶报，双双葬身火海。但她们留下的爪牙，萧菡还有那只狐狸，弟子亦不会轻易放过。如今萧冉被心魔所困，一心想要复活纳兰茵，这是个好时机。弟子定会让一行人血债血偿！”

  “只不过如今萧菡被她母亲护了起来，身边皆是修为较高的人，不太好出手杀了她。那只狐狸倒是好说，以弟子的修为，让它生不如死，魂飞烟灭，轻而易举之事。白景和纳兰茵临死之前，拼命想护住的，弟子定会一一绞杀，这样才能告您老人家在天英灵！”

  小道士说完，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将装在里面的东西，轻轻倒在了安放北冥国师魂魄的盒子之中。

  若水定睛一看，眉头轻皱，竟然是心头血！

  用活人心头血饲魂，尤其是充满怨气的恶魂，必会惹出大祸。

  这个道士真是和他师父如出一辙，修为尚可，但心术不正，始终与恶为伍，且从不反思自己的过错，还将其全部的恶均视为天经地义、合情合理。纵然是自己有错在先，也能理所当然去怪罪别人。如今北冥国师被诛杀，他的弟子竟然会敛其残魂，用活人心头血饲喂，当真是不怕被恶魂反噬。

  若水心知不对劲，倘若大妖是因为被这个道士打伤，所以不得不躲在画中养魂，这说的通。但这个道士如今出现在画中画，实在匪夷所思。画中画，必须是由画中之人才能创造出来，北骊第一代国师，早已羽化，他的亲身经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驻颜丹，北骊国师逼宫之时，心心念念的东西，难道真的在白景手中？还是说其弟子最终在皇宫假意投诚时，无意找到了它，然后吞服，所以容貌长盛不衰？

  谜团越来越多，迷雾越来越重，但只有如此，将局面搅得杂乱无序，才方便有人浑水摸鱼。

  若水眯着眼，注视着道士又在杀人取血。他一剑刺入，取了一对青年男女的心头血，将其收入小瓶子里。然后口念咒语，将遇害者的遗骸转移到荒山野岭，任由野兽啃食殆尽。受害者的怨念越深，心头血越邪恶，残魂吃得越尽兴。

  纵然萧菡被保护得极好，道士还是不死心，又前去刺杀。他在天牢里，杀了七个罪孽深重的死囚，取其双目，炼化其恶魂，布下了煞气极重的大凶之阵“死不冥目”，就等着将萧菡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碰巧此时，萧菡前往北冥山，想要看一眼小菱。路上，一行人遭遇伏击。

  这个阵法实在是太过险恶，加上前段时间萧菡母亲身体欠佳，她将大部分道士都留在了母亲身边，为其祈福做法，身边可用之人实在不多。

  道士们拼死将萧菡送了出来，她还没有跑远，便被北骊国师，也就是北冥末代国师的弟子，追了上来。

  “国师，竟然是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现下意欲何为？”

  道士不慌不忙，慢慢擦拭着自己的佩剑:“无冤无仇？说得倒是好听！我师父被杀之时，你不是也在旁边津津有味地观赏吗？”

  “一派胡言！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萧菡，或者该叫你，柔妃娘娘？柔妃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北冥才灭亡多久啊，你就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了吗？你总该记得明月楼吧？毕竟那可是白景不惜劳民伤财，为你建造的绝世宫殿。可惜呀，色衰爱弛，白景后来厌倦了你，又将明月楼转赠给了纳兰茵。明月楼大火，你不是亲眼目睹了我师父被纳兰茵杀害了吗？如今怎地，在死亡面前，害怕地开始装傻充愣了？”

  萧菡冷冷一笑，眼中皆是轻蔑之色:“原来你是前国师的徒弟，怪不得都这么卑鄙下作，真是一脉相传。我是目睹了他被杀的经过，还见到了他身首分离、死不瞑目的样子。能死在纳兰手上，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只可惜了纳兰，此等清风高节之人，却沾上了大恶之人的肮脏血液。可恨我当时手脚不利，否则我会做刽子手，替天行道。真是野火烧不尽，他那般蛇蝎心肠之人，竟还有尔等下作小人继承他的衣钵。”

  道士眼底杀气一闪而过，平复了一下，讽刺道:“你们都是白景的女人，当真是一丘之貉、蛇口蜂针。苍天有眼，白景和纳兰茵已经葬身火海，如今只剩你一人，怕你在人间过得孤寂，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我就送你一程。不过想了想，你还不配往生，镇魂钉镇魂符才适合与你这种人相伴。”

  道士笑意盈盈，慢慢走向萧菡，刚要一剑刺下，却发现根本无法继续靠近。

  “是谁？是谁在作怪？滚出来！”

  林中，有一人，一身红衣，戴着面具，缓缓走了出来。

  “阁下想要英雄救美？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趁我心情尚可，饶你一命，赶紧滚……”

  他还没说完，却发现自己手中的剑，已经到了红衣男子手中。

  还没等他从震惊之中缓过来，他的剑，瞬间刺透了他的胸膛。

  “你不该动她，让你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威胁。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安危。”红衣男子漆黑的双眸依旧没有半点波澜，慢条斯理地将剑从道士身上抽了出来，缓缓扔在了地上。

  看到道士彻底丧命，他露出一丝笑容。

  若水听到红衣男子的声音，眼底划过一抹凉意。她没有过多停留，继续向前走，没有理会耳边突然传来的哭喊求救之声。根据感心锁指引，她在一座道观前，停了下来。

  若水微微一笑：“原来，这里才是你的老巢。”

  她划破自己的手，将血轻轻滴在符纸上，念了句“破”，顷刻之间，道观正门，缓缓打开。

  她刚踏入院内，狂风大起，骤雨直奔而来，瞬间化形为无数把利刃。凝聚着无数怨念的利刃，将她团团围住。

  若水拿出沾染容离血迹的金钗，又向四周扔出镇魂符，周围才安静下来。

  她盯着院内的石像，莞尔而笑：“竟然用这种雕虫小技，妄图瞒天过海。”

  她拍了拍石像，石像瞬间破碎，里面之人，竟然就是失踪多时的萧寒。

  若水扶起昏迷的萧寒，拿出一颗药丸，喂了下去。

  萧寒昏迷多日，朦胧间感知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他慢吞吞地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若水竟然盯着自己。

  他立马清醒了过来：“若水，怎么是你？这是哪里？本王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你已经并无大碍，能自己走吗？”

  萧寒颔首，示意问题不大。若水不再多言，将感心锁递给了他。

  萧寒与若水并肩而行，时不时插几句话：“它怎会在你手里？”

  “你将此物送出之时，不就已经料到了吗？你与沈府私交匪浅，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沈府亦无法独善其身。所以对救困扶危之事，必会尽心竭诚。”

  萧寒将感心锁交到沈玉手中，让他收好，以备不时之需。沈玉得此物，本该珍藏密敛，后见其妹对萧寒情根深种，于是将此物交由沈知妍保管。

  “是容离和萧禾联手做局，以前也有过，但均被本王一一化解，所以并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此次会如此一波三折。”

  若水本不欲多说，但念在萧寒曾割爱救江城百姓的份上，还是为其解疑释惑：“他们与北骊山大妖结盟，将你掳走藏匿，自然轻而易举。凡人王位权力之争，我等修仙之人本不会多管闲事。但倘若有人心怀不轨，为了一己之私，与大妖勾结作恶，为祸人间，除妖卫道便是我等职责所在。再加上你曾救民于水火，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命不该绝，今后会济世爱民，救你亦等于救万千百姓。”

  萧寒哑然一笑，他没料到若水会说得如此直白，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前面空无一物，若水却拿出金钗，刺了上去。顷刻之间，前方出现一道裂痕，若水一把抓住萧寒，将其带了出去。

  二人终于从画中画成功脱身，回到了明月楼。

  等她们来到楼下，发现楚悠然已然清醒，只不过面色依旧苍白。

  萧寒冷冷注视着容离，怒声道：“国师大人好手段！本王此次幸得贵人相助，才能逢凶化吉。国师大人难道不怕陛下知晓你和萧禾的所作所为吗？”

  容离刺杀楚悠然未果，又见萧寒被救了出来，面色阴狠：“萧寒，算你命大！你也不用得意，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周围忽然烟气弥漫，若水将萧寒和楚悠然护在身后，兰泽则持剑盯着容离。烟雾退散后，跪在地上的容离却消失不见。

  若水拿出缚灵绳，将四人围了起来，口中念道：“速速离开画中世界！”

  一刹那间，四人从画中世界成功脱身，回到了水月楼内。

  楚悠然拉着若水的衣角：“仙姑！辰还在里面！求仙姑救救他！他为了救我，失去了半身修为，若与大妖正面对上，定会魂飞魄散。”

  “楚姑娘无需多虑，他已从里面成功脱身。”兰泽与若水对视一眼，心中已有定论。

  萧寒忽然开口：“诸位恩人是为了救本王而涉险，如今有人凭空消失，且极有可能身处险境，险象环生。若本王只顾独善其身，急于虎口逃生，绝非君子所为。”

  若水把玩着金簪，毫无急躁之色：“事缓则圆，诸位莫急，有人来了。”

  有人脚步匆匆，推门而入，兰泽持剑，挡在了楚悠然等人身前。

  待看清来人，楚悠然立马迎了上去：“辰！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来人正是在画中幻境凭空消失的楚辰。

  “让诸位担心了，我并无大碍，那只叫小菱的大妖，故意把我引开。我与她一番打斗，不慎落入陷阱之中，厮杀好久，才成功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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