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人情冷暖

回去的路上，刘鑫源也给程邦知书记打了个电话，告知已经把人接了回来。

  电话之中，程邦知书记问道，“周副书记那边，有什么具体指示？”

  刘鑫源苦笑道，“还能有什么指示，无非是把我骂了一顿，要求咱们岭南要严抓干部素质。至于其它，周副书记到没说什么。人是咱们岭南的干部，具体怎么处理让咱们岭南自己决定。”

  “针对李乘风的处理，省党校其他领导有什么具体意见？”

  “省党校方面，做出的决定是予以党报通报批评。程书记，这已经是最轻的结果了，我还以为周副书记会直接下达行政开除命令呢。”

  “鑫源市长，我跟吴市长以及在家的常委们也交流了一下，针对李乘风的处理意见，我们也统一了一下个人观点。”

  程邦知说着，把岭南的具体处理意见告知了刘鑫源。刘鑫源一听，不禁吃惊的坐直了身躯，“程书记，这~这会不会太轻了？”

  “批评教育为主吗，总得给年轻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怎么，你有不同意见？”

  “呃~,没有，我也赞同以批评教育为主。”

  “嗯，既然鑫源市长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暂时别告诉韩波，也让他跟着好好反省几天。”

  二人挂断了电话，刘鑫源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的处理意见根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不足以震慑其他干部。但刘鑫源仔细一琢磨，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整个事件牵连到三名年轻人，其中两位都有着省里的背景，闹大了谁的后台都不好看。周泽川虽说位高权重，却也不值得为了三个年轻人，埋下政途之中的隐患。

  至于程邦知这边，在刘鑫源看来那就更简单了，现在谁还不知道李乘风与谢伟国之间的关系，真要是辣手惩处李乘风，那还不等于是跟谢伟国结了恩怨。既然周副书记都网开一面，程邦知当然会做个顺水人情。

  三辆车在通往岭南的三叉路口停了下来，刘鑫源与韩波单独下了车，二人站在路边看向了远方。

  “应该是~不用去岭南了吧？”韩波率先说道。

  刘鑫源看了韩波一眼，“怎么，你已经知道市里面的处理意见？”

  “不知道，但我刚才接了谢伟国的电话。”

  刘鑫源一怔，“谢伟国怎么说？”

  韩波看了看刘鑫源，“他说让我回去后好好批评教育，别让这小子以后再给他惹祸了。”

  韩波品味出谢伟国电话中的含义，如果不是得知市里面的处理意见，谢伟国绝不会给他打这个电话。看样子，李乘风那小子不但可以留在仕途之中，甚至连职务都没有被撤销。

  刘鑫源意味深长的说道，“韩波，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谢伟国此人的能量不是一般的大。在省内高层之中看似很低调，或许用不了两届，他就能站上山河省的最高位。”

  “鑫源市长，那市里面具体的处理意见？”韩波好奇的看着刘鑫源。

  刘鑫源低声说了几句，“记住，你也装着不知道，该忙什么忙什么，先晾那小子几天。你们回凌渡吧，我直接去市里。”刘鑫源说完，率先走向了自己的车。

  虽说韩波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具体处理意见之后，依然是吃惊不已。这种事如果放在普通干部身上，不用问，至少是个双开的结局。韩波不禁感叹何谓公平，真乃世上难寻。

  看着刘鑫源的车辆远去，夹在中间的李乘风不明所以，直接一脚油门跟了上去。韩波苦笑着拿出手机，按下了李乘风的号码。

  “又准备去哪里疯？你的县委书记在后面呢。自己开车滚回凌渡，好好反省等候处理。”

  韩波无奈的摇了摇头，上车后直接吩咐道，“回县委。正刚，马上给王主任打个电话，通知所有在家的常委，半个小时之后开会。”

  韩波心说被李乘风这小子的事情耽误了两天，他必须抓紧把会议内容落实下来。至于李乘风，正如刘鑫源说的那样，先晾他几天，好好反省反省。

  李乘风调转车头回来之时，已经失去了韩波的踪迹，只能独自开车回到了县委大院。

  当李乘风走进办公大楼的那一刻，连门口接待室的保安都愕然的站了起来。短短的两天时间，李乘风已经成为这些基层人员心目中的齐天大圣，他应该压在五指山下，怎么突然又回到了县委办公大楼？

  维稳办办公室里，王成海这两天想的可不少。他觉得李乘风算是彻底完了，而维稳办自己资格最老，没准李乘风下去之后，他还能混一个副科级。

  王成海端着茶杯走向门口的暖水瓶，正琢磨是不是该给彭金超送送礼，一抬头，跟见了鬼似的，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扔出去。

  “李~李主任？你怎么回来了？”

  王成海的声音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当肖卫东等人看到穿着花里胡哨的李乘风走了进来，一个个下意识的站起身。

  “什么意思？不认识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李乘风说着，走到大厅中间。

  黄明志率先说道，“李主任，我就知道您肯定没事，一定会回来。”

  肖卫东孙重用也过来嘘寒问暖，李乘风双手按了按让众人安静，“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不是没事了，只不过是回来听候处理。正好大家都在，我提前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一下，省的到时候麻烦。”

  王成海急忙安抚道，“李主任，不用这么着急，正式文件一天没下来，您就一直是我们的主任。不管以后您是不是还在维稳办，大家伙的感情依然不变。”

  李乘风欣慰的说道，“老王，你这人虽说圆滑了点，但人品不坏，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我说老哥几个，说不定以后我再来凌渡的时候，还要求助各位呢，到时候可别不认识了。”

  “李主任，瞧您说的，赶紧坐下歇息一下。”听着李乘风说的这么伤感，肖卫东赶紧请李乘风落座，黄明志也忙着去给李乘风泡茶。

  众人一个个上前安慰，不管怎么说李乘风也是韩波的嫡系，即便被拿下也是不可得罪的人。对于他们这种小角色而言，哪怕李乘风成为一介布衣，人家在韩书记那里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命运。

  李乘风心里的落差也是极大，熬了几年总算是当上了小领导，转眼间就要被扫地出门，要说心里不难受那绝对是骗人的。李乘风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准备把该移交的移交，然后在家里等待结果。

  另外，他住的房子也得腾出来，好在家中的私人物品也不多，不然还得找辆车拉回岭南。

  就在李乘风消沉的忙碌之时，一道身影出现在维稳办门口，“乘风，回来了？”

  李乘风抬头一看，居然是身穿制服的赵斌，李乘风颇为惊讶的看着赵斌，“赵局，你怎么来了？不会是~要带我走？”李乘风说着，做了一个双手被拷的动作。

  王成海等人虽说跟赵斌都不熟，但也知道这是新来的县局局长。众人纷纷吃惊的站起身，他们还真以为这位县局局长是来带人的。

  赵斌呵呵一笑，“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带你去哪。”赵斌说着，四下看了看，想找个私密点的地方说说话。

  王成海等都是聪明人，跟赵局长打了声招呼，纷纷离开了办公室。

  李乘风指了指会客区，“去那边坐会。”

  赵斌一边走一边调侃道，“穿的跟个小流氓似的，这副打扮晚上出门你得小心点，不是挨揍就是被警方查身份证。”

  “赵局，咱可不能落井下石，我这心还凉着呢。说吧，到底是不是专门为我而来？”

  “我哪有那闲工夫，是韩书记让我过来一趟。他正在开会，我听大家议论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你老弟。看气色不错嘛，不像是受了罪的样子。”

  两人说着坐到了沙发上，李乘风叹息道，“原本还想跟你一起干点正事，现在看来我是出局了。赵局，我走了以后，你那专案组还成不成立？”

  “废话，地球离开你就不转了。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与罪恶做斗争是我的职责。乘风老弟，不得不说你小子真是能干大事的人，现在整个岭南各个机关部门没有不知道你李乘风大名的。就连缉毒支队我的老战友范支队长，也向我打听你是不是精神上有问题。”赵斌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乘风撇着嘴白了一眼，“岂止是岭南，省党校各个地区的都有，简直是名震山河了。说实话，如果以后我要在凌渡做点小生意，你老赵可得让手下那些弟兄关照一下。”

  赵斌呵呵笑道，“都什么时代了，你以为是旧社会啊。只要你不犯法，当然会受到保护。”

  两个人正说着，就看到门口再次进来一人，“乘风，我的乘风老弟，你可算回来了。老赵也在啊，刚才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

  走进来的是办公室主任王立峰，他刚忙完，得知李乘风回到了县委，赶紧过来看看。

  王立峰嘘寒问暖了一番，目光看向了赵斌，“老赵，好消息。”说着，王立峰还往办公室房门看了一眼，这才接着说道，“知道韩书记为何要你过来吗？”

  赵斌笑道，“肯定是有工作上的安排呗，难道是请我吃饭。”

  “比吃饭还重要。”王立峰压低声音说道，“据我所知，这次的县委常委增选名单上，也有你赵斌的大名。”

  赵斌眼神一亮，他倒是提前得知这次县人大委员会议，提名他为副县长。在一般的区县这也是正常的县局高挂，赵斌原本就是副处级干部，并没觉得有多高兴。但是能进入县委常委，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王主任，你这是听谁说的？”赵斌略显激动的问道。

  “韩书记开会之前，我去请示工作的时候，韩书记亲口跟我说的。反正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等会韩书记开完会之后，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县委。这次增选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常乐乡的顾梅书记。”

  王立峰脸上掩饰不住的开心，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进入了县级常委的行列。

  李乘风心里可不是滋味，顿时冷着脸说道，“哎哎，要谈工作去你办公室，干嘛啊，往我伤口上撒盐是不是？”

  王立峰嘿嘿笑道，“乘风老弟，别灰心，我给你卜过一卦，天无绝人之路，未必像你想的那么差。”

  李乘风心说你就吹吧，有那本事你还能连副县都混不上。你们倒好，一个个都是好消息，怎么轮的我的时候，就是天打五雷轰。

  赵斌也想问问具体情况，二人安慰了乘风几句离开了维稳办。看着二人兴奋的离开，李乘风心中更加的失落，只能独自一人默默收拾着私人物品。当他看到那一摞维稳资金明细表的时候，李乘风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人查一查，哪怕自己不在体制之内，也不能让冯健设那小子逍遥自在。

  李乘风收拾完，带着自己的东西没落的返回了家中。他不准备再去维稳办受人白眼，打算在家里安心等待着市里面的最终处理意见。

  但让李乘风没想到的是，韩波居然亲自给他打来电话，要求李乘风必须按时上下班，甚至说要亲自过问李乘风这几天的考勤。

  李乘风心说你让我在单位里受那份罪有意思吗，其他人表面上不说，其实李乘风也看出来已经把他当成了外人。不过，既然韩波下了命令，李乘风也只能服从。毕竟这次的事情，人家韩波为他操心出力，做人总得讲点良心。

  凌渡县终于召开了县人大全体委员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免去原黄志强兼任的县人大主任的资格，提名并全票通过韩波为新一届凌渡县人大常委会主任。并提名通过县公安局局长赵斌，为凌渡县政府副县长。

  紧接着，县委书记韩波主持，召开了全县党委委员会议。这次的会议，不但补缺彭金超接替杨志华进入常委，更是提名增选顾梅王立峰赵斌三人进入县委常委序列。

  三天的会议非常紧张，其中光是审议各个乡镇的经济规划就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但人们议论最多的，依然是县委常委的增加。特别是县局局长赵斌的加入，一下子削弱了彭金超很大的实权。这跟杨志华在任期间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李乘风被晾了三天，上下班的时候，每个人看他的眼光都非常异样。要不是给韩波面子，李乘风真想撂挑子走人，至于怎么处理你们爱咋咋地。

  其实不光是李乘风着急，不少人也都在等待着他的处理结果。特别是县政法委书记彭金超，因为韩波已经同意，只要市里面免去李乘风的职务，就同意他推荐的人选。

  李乘风在煎熬之中足足等了四天，终于等来了消息。王立峰主任通知县委县政府两座办公大楼，明日上午在礼堂召开大院机关党员干部大会。会议的主要内容就一件事，那就是宣布对李乘风同志违纪的处理结果。

  李乘风按耐不住，主动来到了韩波的办公室。李乘风心说要杀要剐随你们，干嘛还非得要我亲自到场。

  “韩书记，今晚我就回岭南，明天的大会我就不参加了。不管市里面对我怎么处理，我都接受。”

  “你敢！别忘了现在你还是凌渡干部序列中的一员，敢不服从命令，你试试看！”韩波怒视着李乘风。

  李乘风一怔，没想到韩波居然生这么大的气，讪讪的说道，“我听后发落不就完了，干嘛非得到场？难不成还拉着我在县城绕上一圈。”

  “明天你小子不但要去，今晚还得写出三千字的检查，并且在大会上做出深刻的检讨。”

  李乘风愕然的看着韩波，心说这不是疯了吗，老子都要不干了，还他妈做出深刻检讨？

  “韩书记，您没跟我开玩笑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再羞辱一番。我不干了，什么样的处理结果对我来说都一样，现在就回岭南。”

  李乘风也有些急眼了，说完转身就走。就在他即将打开办公室房门之时，韩波重重的说道，“李乘风，你要是走出这个房门，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李乘风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韩波，“韩书记，您平时都很照顾我，就不能给我留下最后一丝尊严？”

  “你就不想知道，市里面对你的处理结果吗？”

  李乘风凄惨的笑了笑，“知道又如何，还不是要滚蛋。”

  韩波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市纪委监委，对你严重违纪的处理通报，目前连李志福县长都没看过，你小子先看看吧。”

  韩波把文件扔在了桌子上，李乘风心中也很好奇，想知道这上面会用什么犀利的言辞来形容他。李乘风走过去拿起了文件仔细的看了起来，眼神从一开始的不屑，渐渐转变为震惊。看到最后，李乘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韩波。

  “就~就这些？”

  “你小子是不是觉得不枪毙你，自己都亏心啊。”

  “不不，我是觉得~，不说了，谢谢领导，我这就回去写检查。”李乘风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放下文件转身就要离开。

  “回来！”韩波站起身喊住了李乘风。

  李乘风一愣，不知道韩波还有什么吩咐。二人互相看着，韩波的眼神，也从刚才的犀利变得柔和起来。

  “乘风，晚上一起吃个饭，这几天忙的没顾得上你，今晚~，替你小子压压惊。就咱们俩不喊别人，你找地方，我请客！”

  看着韩波坦诚而亲切的笑容，李乘风不禁鼻子有些发酸，目中更是闪烁着感动的滢光。这一刻，韩波在他心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领导，更像是一个细心关照他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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