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流水的财长铁打的法王
1989年12月29日，对于整整一代日本人来说，他们永远忘不了这一天。
这是东京股市年末的最后一个交易日，当天日经指数所有股票跌停了。指数向下冲到了的点位，收盘时交易所按日本传统举办辞旧迎新大纳会，从此大纳会指数跌停被作为固定词汇写入经济史。
少有人注意到，就在大纳会跌停的12天前，日本央行发了一条不足20字的简讯。央行出身的副总裁三重野康接替大藏省出身的澄田智出任日本银行总裁，而新闻就是这样，字越少事越大。李星火知道这个猛人会把存款利率从2.5%加到6-6.5%，贷款利率也会从现在的5.8%暴涨到9%以上。他就是刺破泡沫的第一人，堪比几十年后改变历史走向的日服第一男枪山上彻夜君。
二战后，由于美国人的改造并不彻底，大量的战时总动员体制被保留，这其中就包括1942年二战统制经济时期修订的《日本银行法》。这套体系剥夺了央行战前的独立地位，将其置于大藏省的控制之下。
这让央行里的精英银行家们非常不满，在后来的数十年里，他们利用央行的特殊地位，游走于美国人和大藏省之间，逐渐争取到了一片相对独立的领地。也就是和政客出身的大藏省轮流做庄。
在这里他们构建起自己的王朝，央行其嫡系老大被称为日银王子。相比台上一个个走马灯似的政客，这群银行出身的人才是真正掌控岛国经济命脉的人。而关于泡沫经济故事就要从他们开始说起。
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麦克阿瑟成了列岛的主人。由于日本央行在战时基本沦为印钞机，在一帮野兽们的竭泽而渔之后，战后初期日本经济濒临崩溃。
极端的恶性通胀，就像一头喷火的魔龙，肆意吞噬着列岛的生灵。虽然后来麦岛主搜刮地皮搞了几百吨黄金回家退休，但是这和他一心为了日本复兴而奔走努力并不冲突。
所以，对麦岛主来说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个猛人来重建日本央行，恢复金融秩序。找来找去他挑中了一个叫一万田尚登的人。选他的理由很简单，此君性格直来直去，一点不像那些当面点头哈腰，转身就搞板载送死的岛国精英。
更重要的是，他在20年代曾常驻德国，亲身参与过魏玛共和国与恶性通胀的对抗，是个有经验的老司机。
要说岛主的眼光还真是毒辣，一万田果然没辜负他的栽培，他刚到央行就展现出超强的手腕。
先是靠着美军的机枪大炮，用武力强力打击各类投机和黑市，稳定物价。然后，通过严苛的金融管制保住了日元币值，借助麦岛主钦定汇率360兑换1美元的固定汇率制度一步贬值到位，一举把通胀魔龙成功封印了回去。
这一系列操作让麦岛主非常满意，每次一万田来访他都让副官亲自迎接。时间久了一万田成了日本王公贵族觐见岛主窗口，于是大家给他上了个尊号叫“法王”，走哪前呼后拥，一副星宿老仙的派头。日本历史上最牛皮天皇就是白河法皇，他只能委屈于麦上皇之下，叫法王没毛病。这个法字用的妙，有佛法无边、法力无穷之意。
作为一战和二战的亲历者，法王一万田亲眼目睹过两次央行沦为提款机的灾难性后果。这让他有两条很深的执念。第一就是央行必须保持相对独立，第二就是极度厌恶滥发货币导致通胀，绝不轻易降低利率。
在任期间，他给下面的徒子徒孙们反复灌输，从此这两条祖训被深深刻在了历代日银王子的DNA里。而每当法王训话时，台下总有一个刚入职的年轻人在一脸崇拜看着他 这个人的名字就叫三重野康。
话说一万田原本想借着自己的威信，毕其功于一役直接推动央行独立。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做到的时候，朝鲜战争爆发，麦岛主的政策突然180度转向，从原来的肢解日本变成了武装日本。
这一变化产生了一系列深远的影响，不仅打破了法王央行独立的美梦，更导致一批双手沾血的战犯逃脱审判回归政坛。
在这批人里，最有名的后来当首相的岸信介，而他最擅长就是搞统制经济。他的这套搞法被后来池田和佐藤内阁继承，发展成了岛国版的凯恩斯主义。
在这套计划经济的体系里，央行至关重要。因为所有的资金调配，都由央行的窗口指导决定。简单点说就是，央行按照产业门类，给各个银行的企业贷款划定额度窗口，而所有银行只能额度范围内贷款。从而确保将宝贵的资金投入重点产业。
所以，虽然央行名义上没有独立，但窗口指导实际就是一把号令天下屠龙宝刀。
窗口额度上的一个小小数字，可以轻松决定一家企业的生死。此后虽然央行总裁的位子是在日银自己人和大藏省的人之间轮换，但由于日银的嫡系接班人几乎都当过统管窗口指导的日银营业局长。靠着宝贵的一线人脉和资源，可以轻松把大藏省玩的团团转。
当然除了个别狠人例外，比如田中角荣，还有后来的竹下登。毕竟他们是执政的自民党内派阀大佬嘛，人情世故要到位，不能硬来，所以松了些流动性。
就这样在央行窗口指导的扶持保护下，日本的支柱产业挺过了最艰难发育期，而长期低汇率的日元又极大提升岛国产品竞争力。在一矛一盾的双重加持下，50年代末起日本经济开始迅速起飞，68年超过西德成为资本主义第二大经济体。
岛国人的暴力发展，很快让他家主人美国坐不住了。一场越战把美国经济差点拖垮，而这位小弟非但不帮忙 还一点武德都不讲，不停用计划经济的剪刀薅我资本主义的羊毛。
是可忍，山姆叔可不能忍。
于是大叔熟练掏出了祖传的自由主义大旗，逼迫日本推动金融自由化和日元升值。金融自由化就是让日本放弃抵抗，放弃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去干涉金融市场和资本跨国流动。就是汇率市场说了算，不能对资本进出设限制。让资本自由起来，不能监管，不能阻止国际金融资本对国有资本和民族社会资本的吞并。
到了80年代，双方摩擦开始白热化。美国的贸易制裁一顿朝岛国人脸上糊。而此时岛国金融界的头号话事人，正是连任五年大藏大臣的竹下登。
他和首相中曾根一琢磨，虽然日元升值打击出口但也不全是坏事。
毕竟日本是资源匮乏岛国，强势的日元对于石油进口和海外扫货都有好处。
更重要的是，推动金融自由化和日元国际化，可以提升日本在国际舞台的话语权，为之后成为政治大国积攒筹码。
于是两位老大一拍板 ，一场大戏就此敲定。
1985年9月21日，这天正好周末。大藏大臣竹下登一身休闲装，来到千叶县的高尔夫球场，假装打了几个洞之后，他趁人不注意一溜烟跑进了隔壁的成田机场。
在机场贵宾厅里，日银总裁澄田智正在等着他。澄田不是嫡系的日银王子，属于大藏省的人。两人碰面后心照不宣，迅速安检登机。十多个小时后就一同住进了纽约的广场酒店。而此时在大洋对岸的日银总部里，作为正牌日银王子的副总裁三重野康才刚刚得到消息。
一天后《广场协议》公布，在记者会上竹下登明确承诺将推动日元有序升值。这位娃娃脸财长还开玩笑说自己的名字的登，在日语的和升发音一样日元升几个点没问题。
竹下登发言为首相之路狠狠揽了一波国际人气，但也彻底激怒了保守的日银王子。
作为一名资深银行家，三重野康对这种操控汇率的非市场行为抱有极深的抵触。更重要的是，政客们我行我素的表态，深深挫伤了他作为日银王子的骄傲。
于是，骄傲的王子开始酝酿反击，一场扞卫央行尊严的金融王国保卫战就此打响。
在日本财界，三重野康经常被讥讽为原始人。因为当时在美国人的教化下金融自由化，已经成了日本财界的主流思潮。唯有这个顽固老头一直死抱着一万田法王的祖训不放。作为嫡传的日银王子，三重野康对于维护利率稳定保证央行独立有天生使命感。
可惜在这日美PK的关键时刻，他的运气太差。不仅上面的日银总裁正好轮到是大藏省的人，而且大藏大臣竹下登更是个不世出的猛人。
所以，他暂时能做只有些祖传的技术活，就是窗口指导。广场协议之后，日银开始按照约定抛售美元。此时按照常规操作应该马上降息，而康同学却在执行层放任短期利率维持高位，这就是日本金融史上着名的“高目放置”。
不过他的抵抗也只持续了个把月，因为大藏省来了他还可以软磨硬泡，但在美国人的直接施压下再倔强的王子也只能跪下。
从1986年起日本央行连续5次降息，而翻阅新闻的细节就能发现，每次操作背后都是美国的直接施压。
在山姆大叔自由即正义的大旗下，骄傲的王子只能一声叹息，眼睁睁地看着当年法王的封印被一把扯掉。
而伴随着通胀魔龙的一声嘶吼，天变了。
竹下登期待的有序放水，瞬间变成了大雨倾盆。在连续的降息和金融缓和之后，从1987年开始 国内外的热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向日本。
当时走在列岛的街头，那是一片金钱的味道。
在投机驱动下，成堆热钱涌入了东京的资本市场，推动股市和地价两年时间几乎同时翻番。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企业开始无心主业，专注研究“财技” 运气好一天一个小目标（一亿日元）。
投机者的成功又让更多的人投入到资本的怀抱，在金钱泡沫的伴奏声下，岛国经济高歌猛进金迷纸醉一片狂欢。
1987年底竹下登如愿登顶首相，虽然他已经意识到再不加息经济会有麻烦，但就在这时，美国股市遭遇了黑色星期一，在美联储的一再要求下日本只能放弃加息。
从1987年2月到1989年12月20日，日本的基准利率一直被维持在2.5%的极低水平。（同期中国基础利率在10%以上）于是在两年多的大水漫灌下，一堆史诗级的巨大泡沫终于被吹了起来，而那头魔龙也开始露出狰狞。看着眼前这幅充满魔幻现实感的浮世绘，三重野康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在金融自由化的浪潮下，祖传宝刀窗口指导也逐渐沦为了废铁，低市场利率环境下，窗口指导的高利率无人问津。尽管此间，他在媒体上反复警告日本经济已像浇油的干柴一点就着，但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金钱狂欢的声浪里。
望着股市里奔涌的人群，倔强的老头发出了一声命运的低吼，走着瞧吧你们这群贪婪的人类。总有一天，你的欲望会让你加倍奉还。
1989年12月17日，历史终于迎来了拐点。这一天日银总裁澄田智任期届满，三重野康继任总裁。
而就在不久前，日本财界爆发了震动全岛的里库路特丑闻，将首相竹下登和大藏相宫泽喜一等一批财界主要话事人都卷了进去。
所以，此时上位的三重野康备受期待。媒体给他奉上了‘新法王’的尊号。所有人都期望这位强硬的央行新总裁可以一扫金融乱象力挽岛国经济的狂澜。
于是蛰伏已久的日银王子，终于站上了岛国金融话语权的最顶端。
在万众瞩目的镁光灯下 ，三重野康只淡淡说了一句话。
“工薪族一辈子努力还买不起房是不正常的”。
一叶而知秋，少数顶级资本猎手已然嗅出了味道，但绝大多数平民韭菜还依然沉迷在盛宴的狂欢。在他们看来这也不是什么狠话。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老头静如平湖的面容下一颗激雷已在胸中炸响。正好20日出了大事，天皇全家罹难，国会议员死伤惨重。
1989年12月26日开盘东京股市一开盘就全线暴跌，一开始人们以为是技术调整没太在意。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新来的日银总裁用一系列刚猛的金融紧缩政策直接抽干了市场的流动性。
于是仿佛一夜间，牛顿突然重回东京湾。日本股市瞬间溃坝一泻千里，当初翻倍的股价，很快奔向腰斩。
股市的崩盘逐渐影响到楼市，恰在此时为了做空房价，李星火很清楚90年重组的新政府不管美国能不能把控，新日本社会党一定会借口美国的指示出台地价税 。那个时刻东京楼市必然出现抛售潮并很快蔓延到全国，恐慌的通胀魔龙开始在列岛上空垂死挣扎。而股市和楼市就像魔龙扇动的双翅，李星火和美国等做空日本金融资产（股票债券）和房地产的人将肆意洗劫日本人在战后35年辛苦积攒的家庭财富。
刚刚背上房贷的年轻人被迫断供，自我了断成了那几年日本男性人口丧失的主要原因。不少人事后回忆的他们的人生，其实在李星火推到的那个顶点的那一刻已经结束，此后的岁月只是还债的躯壳。
终于，三重野康再现了当年法王的壮举，他会用铁腕将暴走的通胀魔龙重新封印了回去。
但这一次，被封印的魔龙没有就此安眠，它会不会和原本时空中那样幻化成了一只通缩的幽灵，从此盘踞在了列岛上空一待就是30年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只要三重野康继续当央行行长，估计就没戏，因为他的理论过时了。世界将进入新的主权债务货币化时代，只有无限量化狂送才能拯救日本的资产负债表通缩。李星火很清楚，这个时代已经进入到后冷战的倒计时，苏联的生命之火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下次日本硬起来那就要等到美国需要日本帮忙遏制中国的三十年后了。
未来不管怎么说，日本还有二十年世界第二的经济体可以做，因此李星火并不会太在乎日本经济发展的好不好，他只关心日本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奶牛，一直成功的充当自己共富集团和中国的血包，不断的给他们提供资金、市场、人才、技术、影响力，和直接的政治力量。
日本想摆脱第二次世界大战轴心国战败国的身份就必须从根本上和德国一样和过去做切割，必须在意识形态和文化教育上彻底销毁军国主义法西斯在国内的影响力，政治上废除天皇制度，建立起一人一票的总统制共和制，经济上必须摆脱对海外市场的依赖，将发达的生产力转化成发达的消费力，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发动机，军事上摆脱美国的钳制和驻军，独立自主的发展和平时期的自卫型武装，也就是以保障自身安全的核攻击潜艇、护卫舰驱逐舰，陆基防空导弹，武装直升机，近防炮等武器。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和德国一样成为重新站起来的世界性大国。显然，这些都不可能短期内做到，只能一件件来做了。
大纳会结束之后，野村证券的几个老朋友来了。
“李董事长，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召集证券业同行们开会讨论怎么救市了吗？”
“可以了，不过需要等我准备好北海道的温泉酒店布防，你们的辛苦我看在眼里，这样吧，先拿十亿日元现金去送礼，剩下的就就给你们当路费了，事成之后还有三倍的行动奖励金，这次务必要拿捏住券商内部的全部同行把柄，比如庞氏骗局、受贿行贿，权色交易，财报造假、内幕交易，制造假流水、虚假陈述、虚假投资、基金老鼠仓、抽屉承诺、非法销售、合同欺诈、操纵市场、坑害投资者、保大弃小、利益输送、违规操作、故意乌龙指、团伙诈骗、套取贷款、隐瞒巨额坏账、自己做空自己非法牟利、损公肥私、偷逃巨额税款、非法转移资金出国、洗黑钱、参与甚至策划刑事案件等等。”
“那不是把我们自己都兜进去了吗？”
“废话，我当然会给你们遮掩一二，就拿一些小问题甩锅到你们身上就行了，最多罚点款，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这主要取决于他们能不能识时务，我想把他们一勺烩，你们懂吗？”
“不懂，还请李董事长示下。”
“”就是全部请入温泉酒店软禁起来，不投靠我拿出投名状，就让他们永远告别这个行业。”
“啊？这，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你们别忘了，山口组的人已经被我收服了，他们去做这些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喽啰百万日元到组长千万日元的月薪是那么好拿的吗？找人出来以勒索罪背个锅还不简单？大不了找个小弟去教育系统自学几年好了。”
“是，我们知道了，会尽可能的邀约每个券商的高管来您布置的这个温泉酒店开会讨论救市对策的。”
“不是尽可能，而是一定要全部请去，不行的话我会让新法王三重野康和大藏省大臣桥本龙太郎出面的。你们可以走了。”李星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滚蛋。
日元就是好，一万元的面值，一捆百张就是100万，一扎就是1000万，一个装满的拉杆包就能放下十个亿现金，真是洗钱的最佳选择啊。未来升值到80日元1美元，那就更方便了。一群人兴高采烈的拉着他们几十年薪资收入的总和离开了李星火的办公室。这些苦逼的羔羊还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拿到的最高年薪远不止于2、3千万日元，未来在资本运作和对华投资上得力，李星火可以分给他们一百亿日元做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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