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棺材
言家正厅的门大开,坐落在前院,正对的影壁阻挡了任何想要便内窥探的目光。
实际上从左右仍旧可以窥见正厅入门一角,但是想要看得更多时,除非是绕过影壁,走进正厅中,否则没办法看清。只因正厅显得是如此的幽深,从大开的门外透射进去的光线,只到达了门后几寸之地,再不得寸进。好似最深处有浓厚的黑暗,正张大嘴巴,贪婪的吞噬任何冒进的光亮。
殷管家的身影从左侧,连接廊道,通往男厢房的拱门中走出,手上拿着那张不连头颅皮肤的人皮。
他走得不急不缓,保持着不变的速度频率。
明明在浑浊的眼中,呈现出花园的一幕,正在忙碌的几个人,可殷管家丝毫不着急。他并不意外这一幕的发生,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注视当中。
既然亲眼所见,自然无动于衷。
不过…
走动间的殷管家身体一顿,耳朵动了动。
他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这一刻,不知道是意外,还是被发觉了,他竟是在其中两个人正在交谈的时候,没有听到具体交谈的内容。
其中一个是叫苏山…是叫苏山是吧?殷管家回忆起当初卖身契上的姓名,一下子确定。
在这一群人当中,无疑这个叫苏山的花匠最不安分,麻烦得很。前面许多事情,都是由他搞出来的,包括一些隐秘的信息都被探知清楚。
终究只是小小的意外而已,不管他是人才还是什么,从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既定的命运已无法扭转。再多的挣扎,不过是给他短暂而枯燥的往后余生,增添些解乏的乐子。
殷管家脸上浮现些许的笑容,岁月的痕迹堆砌成的皱纹越发显得深刻。
之所以愿意容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作为财产,还因为他们本身就极为难得,何况其中还有人才?这些,都是财产增值的表现啊。
作为替主人家管理资产的管家,他有什么理由不高兴的呢?就算是磕磕碰碰,他也会伤心的。
转瞬间殷管家的脚步频率恢复正常,他笔直的走向正厅,在跨过门槛时,一股阴冷瞬间蔓延至全身。像有什么滑腻的触手,在身上抚摸,吸取他的身体自外界带来的热量。
但他没有停顿,笔直的踏入正厅中。
甫一进入,所有的光源落在身后,前方阴暗的光线里,一排排太师椅左右对称,依次排开。
正厅两侧,存在大量用来采光,通风的窗户。即便此时未开,但也该有光线透进来,驱散厅中的黑暗,可是没有。
所有的光线,局限在窗户一层,再更进来时,一下子消失,与阴暗融为一体。
窗上,贴着红纸裁剪成的喜字,是常见的婚礼时用来布置,装饰用的剪纸。
空旷寂静的大厅中,上方布置有许多红色的缎带,还有大红色,用布编织成的红花,粘贴在四周围的墙壁上头。
那些排在太师椅中间的小茶桌上,精美的瓷碟上摆放红色糖纸外衣的喜糖,用来给到场观礼的宾客以甜蜜的滋味。
可瓷碟中满满当当的糖果,明显没有人动过的样子。
地板上,红色的玫瑰花花瓣散落一地,从门口,铺设了一条花瓣的道路,一直延伸到正厅中央。每一瓣玫瑰花花瓣都还鲜艳欲滴,摘下来的时间并不久,至少时间就在这几天。
奇怪的是,满地的花瓣上,只遗留了一个人从上面走过的痕迹,依稀能够辨认出的脚印。这点,从右面,那些被压成薄薄一层的玫瑰花花瓣上可以看到,尤其是在将其与周围存在的花瓣进行对比这种感受会更加的明显。
若是不久前举行过一场婚礼的话,一对新人从上面走过,怎么都不可能留下这样伶仃的行进轨迹。
可要是没有举行过婚礼,玫瑰花花瓣怎么都不该在这时候洒,更加不可能在上面留下被喷踩踏过的痕迹。何因为于这样的森严的高门大户而言,首重规矩,在布置的时候,不会有人敢于在细节上出现一点错漏。
可惜苏山不在这里,可能他曾经看见过,然后忘了。又可能,时间不对,他来过,可那时候没有这一幕。还有可能,他从始至终,都无从得知正厅中的布置,否则的话,几乎不用思考,便能够从眼中所捕捉到的一幕幕场景找到那些存在的矛盾之处。
正厅中的装饰,明显要制造出喜气洋洋的婚礼氛围,可在这阴暗的环境中,一点喜气的氛围都没有,反倒显得阴气森森。
殷管家站在入门的位置不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空气之中弥漫一股奇怪的味道,是大量花香,和臭味混杂在一起产生的复杂气味。
花香的味道少,不,或者应该说,花香的味道多,可依旧没办法将那股弥漫的臭味压制下去。
这是一种令人反感的臭味,能从生理上给人带来不适感。可闻到这股味道,殷管家不仅没有表现出来丝毫的不适,反倒是原来没有任何表情的那张老脸上,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笑颜。
加上脸上存在的皱纹,于是他这一笑,便如一朵菊花般。
“少爷。”殷管家低低的呼唤了一声,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他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之处,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该展露出这样不合时宜的情绪,殷管家连忙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
顺着他的视线,只见两排太师椅对着的正厅中央,本该空旷的位置,摆放着一口异常大的红色棺材。
棺材正中,上面刻有一个囍字,由漆料加上金粉,涂成金色。
棺材盖紧紧的合上,由外面,并不能够知道究竟有没有人躺在里面。但是从空气中存在着浓厚到异常的香气都掩盖不了的臭味中可以判断,里面必然有一具尸体。
只有尸臭味,才能在棺材毫无缝隙,连棺材盖都紧密闭合,从四角边缘缝隙处钻出一点点的情况下,带来足够让人生理不适的气味。
殷管家弯下腰去,对棺材深深的一揖,腰背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到极限也似。
数秒过后,他直起身来,向左侧最下角的一张太师椅走去,故意绕开了地上的花瓣。
婚礼结束的现在,他也遵守主仆本份,没有做出逾越之举。
这是独属于少爷的婚礼,玫瑰花花瓣铺就的花径,只有他一人能走。
太师椅一旁的小茶桌上,除了摆放喜糖的瓷碟外,还有正厅中存在的其它茶桌上面没有摆放的事物。
一把剪刀。
在太师椅下面,还有来不及清扫的细碎白色纸屑。
殷管家坐在太师椅上,摊开人皮,一点不在意上面是否还存有血污,将人皮放在双腿膝上。
左手伸出,正要拿取放在小茶桌上的剪刀,殷管家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缩回了手。
“也罢。”苍老的面容上多出几缕思索之色,片刻后,他已经做了决定。
暂时将人皮放在一旁的小茶桌上,殷管家重新站起身,转头走向身后。
有人逃离,虽然不知生死,毕竟算是离开。而这,不过是源于他的疏忽,一点点的自大所造成。
为了避免还有类似超出意料的事情发生,殷管家决定从此刻开始,做出改变。
“咳咳。”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之色。
在正厅角落的阴影处,有四双脚突然踏出,走进了殷管家的视线之中。
新的家丁。
在这四名家丁背后,那些阴暗的角落中,影影绰绰,分辨不出具体还有多少人站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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