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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芷漩看着皇上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气急败坏地回来,很快有宫人靠近唐芷漩传皇上口谕让她起身,并宣旨为崔崭洗刷冤屈复其名誉,褒奖他为国尽忠的一腔热血。唐芷漩捧着圣旨高声谢恩后打算起身,而早已麻木的双腿不听使唤,但宫人想要搀扶她却被她抬手阻挡拒绝,她强撑着略略发抖地站起,紧握圣旨很快离开皇宫。
清点可用将士及其他官吏又调拨一应物资,即使已尽力加快速度,也花费了七个日夜。第八日一早,唐芷漩率军开拔,沿着之前崔崭西征的官道出发,一路向西而行。城中百姓从未见过女子带兵出征,一时街头巷尾挤满了驻足观看的百姓,争着一睹唐芷漩的风姿。唐芷漩穿戴着军需院卿的出行官服骑着高头大马,坐姿挺拔气度合宜,显得她英姿飒爽又雍容大气,令注视着她的百姓中有不少都连连称赞。唐芷漩对着百姓们拱手行礼致意,在确保不惊扰百姓的情况下尽量快速地通过。
待到城外,唐芷漩正要下令全速前进,就见云入画策马而来靠近她身侧,说道:“只说几句,不耽误你太久。”她拿出一封薄信递给唐芷漩,“这是在西境所有孤芳阁女子的联络方式及她们各自擅长的技艺,我已下达阁令,只要你出示山茶花结,她们自会唯你之命是从,绝无二话。”
唐芷漩道谢,云入画又道:“此去多艰险,你是否因已与崔崭私定终身才非要去确认他的死活?”
唐芷漩微微讶异,云入画细看她神情,叹道:“你竟不知。”她的目光中带了点难得的感慨,“崔崭在皇上和众官员面前,说要入赘于你,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唐芷漩瞪大了双眼看着云入画:“啊?”
云入画好笑道:“没想到?他竟没同你说?这崔崭有点意思啊……不过你放心,他没说出你的名字,应是保护你免受侵扰之意,皇上也不知具体是何人。”云入画正色,“唐芷漩,你打算在西境停留多久?如果一直寻不到,你须得给自己一个期限。”
唐芷漩沉默了一阵,说道:“两个月。西境安稳后两个月还寻不到,我自会返京。”
云入画点头,带着些怜悯地看着唐芷漩,说道:“你心里还有数就好。”她扫了一眼大军,“就这点人,别说忽兰了,靖王你都无法抗衡。”
唐芷漩低声道:“我已经传信给言霁川,他会在合适的时间驰援西境。”
云入画脸色一松,点头道:“甚好。你去西境我是放心的,但因为险阻过多,我又有些不安,”云入画拱手致意,“一路平安,逢凶化吉!”
唐芷漩亦是拱手谢过,催马前行,很快开始全速区前进!云入画看着大军离去直到只能看见扬起的尘土才转身离去。
西境,峡谷。
西境腹地一处峡谷内,崔崭在临时搭建的工事内望着对面黑压压的大军。一个月前他将本埋伏着攻击他的忽兰将领的头颅割下,直接扔进了忽兰主将布恩台的营帐,以围剿之势逼迫布恩台投降。布恩台出帐就表示愿降,并下令所有将士放下武器不得抵抗。崔崭知道这布恩台乃是忽兰国主的独子,对他这么轻易投降满怀警惕,但直到士兵将布恩台捆绑结实也没出现任何意外,就在崔崭打算带着布恩台前往拜见靖王时,就见一队人马缓缓而来,扫一眼浩浩荡荡望不到头,就正面看来起码近万人。
斥候匆匆奔来,说道:“禀将军,是靖王殿下率军来援!”
崔崭点头,心下稍安地说道:“随我去迎。”然而还没行至靖王面前,只觉得身后一阵掌风掀过,崔崭立即闪身躲避,还未回头就与身后那人来回过了两招!周围将士涌上来要救他们的将军,却听得靖王大喝一声“本王来助你”!一柄长刀直挥向布恩台,将布恩台激得连退几步,靖王挡在崔崭身前与布恩台缠斗起来,崔崭连忙从旁策应,却在几个连招过后,当崔崭的长枪就要扎进布恩台胸口时,脖颈边却忽然横了一柄长刀!
崔崭眸中闪过丝丝不可置信,很快转为镇定地看向靖王,沉声道:“西境屡奏险情,原来这险情是来自于殿下。”
靖王看着崔崭,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这眉眼还真是与本王有几分相似啊,本王看着都要起怜惜之心了。”
崔崭神色一凛,那边布恩台对靖王笑道:“王爷不会是真不舍得下手了吧?”
“岂会?”靖王应了一声,长刀已在崔崭脖颈蹭出血痕,他笑眯眯地看着崔崭,“要怪就怪你这身世太让人难受了,”靖王微微倾身向前,对着崔崭轻缓带笑地唤了一声,“我的,好、外、甥。”
靖王话音未落,崔崭动了!靖王这一刀横得极为巧妙,崔崭擅动极可能受伤,但又不得不动!靖王眼睁睁看着崔崭从自己的刀下极快地挪了出去,用自己的肩刮擦过长刀,丝毫不在意长刀入骨!靖王惊得挥刀就劈,但崔崭一旦得了自由那长枪就耍得虎虎生威,一片寒光笼罩在他周遭,完全无法近他的身!靖王指挥大军围攻崔崭的军队,布恩台那些没有被缚的士兵们也冲了上来!崔崭带着将士们且挡且退,最终退守峡谷深处难以攻破之处,以地势之利暂时挡住了靖王与布恩台两军的攻势。
但虽能守得一时,所携粮草也最多只能再撑两日,即将不战而败。崔崭眉目沉沉,下官前来奏报道:“禀将军,已按您的吩咐从峡谷溪流侧方尝试挖掘通路,一个时辰一轮换绝不停歇!另外斥候察觉西南侧树木茂密处有敌军闪现,猜测是想纵火逼我们出去或者将我们烧死在这里。”
崔崭:“三人一队,编二十队,每隔一炷香放出两队,反方向从敌军较少的方向尝试突围,可用迷烟作伪,令敌军误以为我方故布疑阵而只是打探并不袭击。”
下官:“是!那这般作伪要多久?最终达成什么目的?”
崔崭默了一瞬,说道:“让敌军以为有诈,但能突围出去的不必再返回。你找几个得力又武艺高强的,力保这几人出去,让他们传信给镇国公。”
下官一惊,急道:“将军!既已无胜算,您应该趁敌军疑惑时率先突围!”
崔崭缓缓摇了摇头。他不想说他在等着看暗军是否会行动,他知道暗军一直如影子般跟随着他来到西境,眼下这情况应该是暗军最好的动手时机!如果暗军能从靖王的后方突袭而来斩杀靖王,那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而且他身为主帅岂能临阵脱逃?他一走,数万大军人心涣散,只会死伤更多将士,而他如果惨败被俘或者身死于此,靖王为了增添他自己的兵力也不会对崔崭的大军肆意屠杀,只会收归己用,那便有更多的人能活下去。
他仰头望天。他驯练海东青传信已有多年,如今带在身边的三只海东青已放出去两只,却都未有回音,想来从外传信入内已是千难万险,因为忽兰人擅驯鹰也极会拦截传信的禽类,便是被他们所截也未可知。当下心中焦郁叹息,吩咐道:“取纸笔和短笺来。”
下官应声而去很快拿了纸笔和短笺来,又问道:“将军的伤如何了?下官见您衣衫上血迹斑斑,还望将军不要强撑,军医一直在等候您的召唤。”
崔崭:“劳你挂心,无碍。”
本来那一刀的剐蹭定会血流如注难以愈止,但崔崭穿着唐芷漩为他备下的银丝软甲,虽然确实被伤到但并不十分严重,他自己敷了些药也就止住了。这银丝软甲在他西征之前只量产了一小部分,是以军中只有少部分重要将领穿在身上,没想到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芷漩啊,你又救了我,这是第几次了呢?
崔崭心中想着,笔下本已有些凌乱的字迹难免又慢了两分,染上几许难言的温润。写好短笺,他将短笺在未放出的青团儿爪上绑好封定,抚了抚青团儿的翅,叹息般地说道:“去吧,去告诉她……”后面的话却也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看着青团儿振翅飞远。
天色渐黑,崔崭与将士们迅速用了些饭食填饱肚子,开始下令伪装突围。挖掘通路那一侧也有了进展,身材矮小的士兵已能从挖出的洞路中爬出去!崔崭在工事后向靖王喊话,一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模样,为突围和挖掘的将士们争取更多时间!
但靖王对崔崭只沟通而不出战逐渐疑惑,对布恩台说道:“你那些鹰呢?放出去一些喜欢吃人肉的到高处看看,要是那些鹰都俯冲下去吃肉了,就说明崔崭是在拖延本王而让他的人逃走!”
布恩台立即吩咐人去办,很快数十只雄鹰翱翔于天际,直冲峡谷腹地而去!崔崭看着苍鹰呼啸而来便对下官一点头,下官下令早已准备好的弩阵向鹰群射杀!唐芷漩新研制出来的弩很是强力,天空中的鹰扑簌簌坠落在地!
崔崭:“捡鹰,烤了吃。”
下官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应了一声就吩咐下去。外头的布恩台虽没见着鹰坠落却也没见着一只鹰回来,生疑之下又想起崔崭的威名,不免有些惴惴地对靖王说道:“他要是有能射杀我的鹰的武器,只怕难以攻下,可能这武器并不多所以一直省着用所以我们没见过!但是——”
“但是什么!”靖王不屑道,“再围他几日,都饿得奄奄一息还有什么胜算?”靖王眯眼盯着工事方向,也有些忧心泛滥,便道,“罢了,还等什么,天火雷伺候!”
转瞬之间,硕大的火球漫天腾起,直冲崔崭所在的工事而去!崔崭眼见着火光冲天而起就抓着还在愣怔的下官快速后撤,他们方才所在的地方瞬间被天火雷砸中,炸起一片火焰!数以万计的天火雷从天而降,轰天震地般将崔崭及大军的藏身之处炸得地动山摇,烟尘四起血肉横飞!好在崔崭一直让大军掩藏在山体附近,多数都及时躲避进入山中才躲过一劫!
崔崭被震得耳鸣,脑子里嗡嗡的听不清声音,喉头泛着甜腥之气,知道自己这是被震到肺腑而血气上涌,当下略作调息,强撑着扶靠在一棵大树上,甩了甩头努力大声命令道:“天女弩满装!速射!随意!”
弩箭天女散花般凶狠砸落,靖王与布恩台的两军死伤一片,四下逃窜!两人躲藏在巨石下,布恩台急道:“这什么弩威力这么大?!比以前的又强了数倍!”
靖王恼道:“本王也是第一次见!马上强攻!他就这点家底罢了!”
两军立即强力合围冲向工事内,崔崭率军已后撤至溪流边,正尽量快速地让将士们从挖掘的洞路离开!只是洞口狭小每次仅能容一人通过,再如何抓紧此时也只过去了不到三千人!崔崭召集自己的心腹五十人集结一队,带着这些人向着溪流的反方向奔跑而去,想吸引敌军追击自己而让将士们能更多地离开!但将士们却纷纷停止进入洞内而追着崔崭而来,誓要与他同生共死!
崔崭心中感慨却又不想让他们就这么送命,刚想说一番话令他们重新回到洞口,就听“轰”的巨响,洞口突然从里炸开,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一个年轻女子从内而出,大声道:“这儿走!”
众将士纷纷看向崔崭,崔崭大步上前直接以长枪抵住那女子脖颈,喝问道:“你是何人?”
女子低声道:“唐芷漩唐大人派我前来援手。”
崔崭听得“唐芷漩”三字浑身就是一松,却又一紧,问道:“有何凭证?”
女子:“唐大人让我转告:‘想要欠债清偿,须得全须全尾’。”
崔崭心中似被狠狠一撞,连忙点头,对众将士下令快速通过洞窟!一时间众将士纷纷涌进去,崔崭与那女子押后。
洞窟中漆黑难辨方向,好在只有一条路通到底,在远处有光亮勉强作为指引。女子表示这条路通往西境与忽兰边界处的一座小镇,大军可在那里稍作休整。崔崭谢过,往前方的脚步又快了些,他知道他的芷漩在那里等着他!然而再走了两步,他忽然被这女子用尽全力一推!崔崭猝不及防撞在墙壁上,没想到墙壁竟能活动忽然翻转,他跌进了墙壁之中!
洞窟光亮的尽头,唐芷漩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她来到西境后详查情况,发觉靖王的精锐均不在驻处便觉得疑惑,寻了隐在靖王府多年的孤芳阁阁员萤双,从她所述判断出靖王已反,又因驻军出动大半而直觉与崔崭有关,便一直赶路到了峡谷,果然发现靖王的大军围镇在此。勘察地形后唐芷漩令人从险要而无人看守的悬崖攀爬至峡谷后方,正好就是崔崭命人在挖掘的出口附近。待天火雷纷纷而下后,她立即命人炸开那座山包,好让崔崭等人从此逃出生天!萤双因熟悉地形而自告奋勇前去报信又带路,没想到等大军都出来后再见到萤双,却只有她一人。
唐芷漩惊疑不定地向萤双身后看了看,问道:“崔将军何在?”
萤双“噗通”就跪下了,说道:“我乃孤芳阁阁员不假,也愿为山茶花使救出大景将士,但我还曾被国主救过性命,我答应了要报他的大恩!”
唐芷漩紧盯着她:“什么意思?你将崔将军交给了忽兰国主吗?”
萤双点头,唐芷漩直接一巴掌挥过去,劈头盖脸结结实实扇在萤双脸上,斥道:“糊涂!两国交战遑论私人恩情?!崔将军若有闪失,你就是大景的罪人!”
萤双似是早有准备,又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都是我的错,所以,我也没想欠你什么!”说罢抽出藏于靴内的匕首,直接插进自己脖颈,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唐芷漩张了张嘴,什么都无法再说。她看向漆黑的洞窟,吩咐道:“大军前去休整,另派十人,随我进洞寻找崔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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