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7章
江瑶安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江禹修并不觉得意外。
她偷藏了卫家的血脉，不敢面对卫家人，只有躲回郴州才觉得安全，只是卫家的都是人精，也不知道她能瞒到几时去。
江瑶安一走，江禹修的生活又变成一滩死水。
他每天除了回家睡个觉，不是在上朝就是在御史台看卷宗。
朝中同僚都知道他生性冷漠不近人情，私下也不会找他吃饭，就连随风最近都因为有了心上人，很少出现在他身边。
江禹修知道自己该再买个随从了。
倒不是他需要有人伺候，而是必须有一个人帮他打扫祠堂。
趁着沐休，江禹修亲自去了一趟奴隶市场。
他气场强大，虽然未着官服，也还是叫人避之不及，就连人牙子都不敢上前找他攀谈。
他乐得清净，悠哉游哉的逛了一圈，却没找到一个合眼缘儿的。
他其实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府里多一个人就是多了麻烦。
这般想着，江禹修准备打道回府，刚转身，腿却被抱住。
低头，一颗乱蓬蓬的脑袋下，有双黑灵灵的眼睛正凶巴巴的看着他。
眼仁又黑又大，不像人类，倒像是某种兽类。
对视片刻，小孩儿对着他的腿抓挠起来，喉间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嘶吼。
更像野兽了。
小孩儿脖子上拴着铁链，主人很快寻来，照着小孩儿就是一脚：“臭哑巴，你想死啊，也不看看人就抱人家的腿，弄脏衣服你赔得起吗？”
小孩儿瘦瘦弱弱，猴一样的被踹翻在地，立马灵活的滚到一边，倒是不敢再抱他了。
主人赔着笑向江禹修道歉，然后便要拽着小孩儿离开，江禹修叫住那人，沉沉的问：“我买他，多少钱？”
小孩儿身手不错，还是个哑巴，稍微教一教，放屋里看家正好。
江禹修是诚心想买东西，但他审犯人审久了，一开口就带着骨子让人胆寒的威压，那人打了个哆嗦，生怕被盯上，只要了二两银子，就把小孩儿丢给江禹修。
小孩儿比猴机灵，见绳子到了江禹修手里，便拱手作揖讨好他。
江禹修把人拉到面前，伸手探向小孩儿的脖子。
小孩儿浑身一僵，而后剧烈挣扎起来，像是遇见了什么可怖的事。
江禹修眉头一皱，收回手，牵着小孩儿找了一家馄饨店。
闻到食物的香气，小孩儿安静下来，直咽口水。
江禹修点了两碗馄饨，小孩儿饿得想用手抓，被江禹修用筷子打开。
“我要给你打开铁链，你让我打开，才能吃东西！”
小孩儿直勾勾的盯着馄饨，也不知道听懂没有，江禹修再次伸手，小孩儿只是躲了躲，倒是没再挣扎。
江禹修很顺利的把小孩儿脖子上的铁链取了下来，却忍不住盯着小孩儿的脖子多看了两眼。
小孩儿很瘦，脖子更是细弱，上面却有很多伤痕，有被铁链勒出来的，也有被烫伤打伤的。
单看这些伤口，不难想象小孩儿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小孩儿对江禹修的目光倒是毫无所觉，一得自由就抓起馄饨拼命往嘴里塞。
不怕烫也不怕疼。
吃完饭，江禹修带小孩儿回家洗澡。
随风不在，府里也没有其他下人，江禹修问小孩儿：“你会生火吗？”
小孩儿挠挠头，给他表演了一出猴戏。
江禹修知道指望不上他，亲自去了厨房。
小孩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时不时就要翻个跟头展示一下。
热水烧好，江禹修提了满满一桶，怕小孩儿自己洗不干净，江禹修留下来监工，但当小孩儿脱掉衣服，江禹修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用自己的外衫把小孩儿裹起来，带着小孩儿去了医馆。
医馆的大婶帮忙给小孩儿洗了澡，大夫捋着胡须叹气：“这个姑娘应该已经二十一二岁了，但因为自幼被当作猴养，身体发育不好，瞧着只有十四五岁，以后怕是也再不会恢复正常了。”
“……”
江禹修不知该做何表情，他没想到自己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审了成百上千的犯人，竟然还有看走眼的时候。
大婶借了衣服给他买的猴儿穿上，猴儿脸上是常年冻疮留下的青紫印记，即便洗干净也算不上好看，一头头发更是枯草一般。
猴儿许久没有这么干净过了，抓着新衣服看了又看，到了江禹修面前，又要卖力的翻跟头。
江禹修摁住她的肩膀，冷着脸说：“别翻了。”
猴儿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思考片刻，抓耳挠腮的演起猴子来。
她没多少做人的记忆，只知道卖力的表演就能得到食物。
医馆里其他人被逗得笑出声，江禹修却笑不出来。
他给自己买了个麻烦。
江禹修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只猴儿，御史台便又来了案子。
江禹修还没来得及教猴儿规矩，怕她闯出什么祸事，直接把她带去了御史台，交给下面的人看着。
等他处理完事情已经是两天后，下面的人来说那只猴儿要饿死了，江禹修一过去，原本病怏怏的猴儿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还生机勃勃的给他打了套猴拳。
两个来报信的人面面相觑，那猴儿却围着江禹修上蹿下跳，似乎在求他夸奖。
江禹修让人给她拿了饭来，猴儿吃得不亦乐乎。
等她吃完，江禹修问：“你有名字吗？可会写自己的名字？”
猴儿有些懵，呆了一会儿在桌上写了个石字。
“大人，这只猴儿原来姓石呀。”
下属刚说完，那猴儿跳上桌，活灵活现的演了一出。
她不姓石。
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儿。
这是耍猴戏的人说的，她演了好多年，早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江禹修有些头疼。
这猴儿为什么就不是个小子呢？
御史台事多，江禹修一连忙了好多日没有回家，那猴儿也在御史台混熟了，只要有人出现，她定要上前表演一番。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新奇，时间久了就开始戏耍她。
江禹修这天忙完出来，就看到她倒挂在树上去摘那晃来晃去的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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