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苏鱼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停尸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子拔高的声音。
白述听见陈忻的话，便走进了停尸间，没想到邝夫人趁机也跟了上来，便听到了苏鱼“剖尸”的话。
白述见到自家王爷的眉头已然皱了起来，立刻过去想要将邝夫人拦在外面。
可邝夫人挣脱了婢女的手，直接冲到了陈忻的身边。
她跪了下来，满脸悲苦地求着，“王爷，王爷，求求您，妾身只有采薇一个女儿，她……她死的这么惨……妾身已经答应仵作验尸了，还……还请王爷给小女留个全尸……”
剖尸……那可是要在尸体上动刀子的！
自己捧在手心都怕摔了的女儿，已经死的这么惨了，怎么可能让她死后再遭受剖尸之苦？
苏鱼倒是没有特别激动——因为她早已经过了激动的年纪了！
在现代，类似的家属她见过很多，就算她上去解释，剖检之后，会尽可能恢复尸体原样，甚至还会清洗尸体、整理好尸体的遗容……
但是能接受的仍然没有多少，更何况是古代。
所以，苏鱼很识趣地没有开口——看着哭的不能自已邝夫人，作为在场身份最弱小的她，还是不要“引火上身”的好。
可是，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啊。
苏鱼想了想，突然想到之前看过的书，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王爷，我有另外一个办法，不剖尸也可以……就是不知道邝夫人能否同意？”
苏鱼的话打断了停尸房的吵闹。
邝夫人也止住了哽咽，她原本对女子从事仵作行当就有很不满，此时见这女子竟然打断了她跟王爷的话，心中的不喜更甚。
原本因为女儿去世的悲愤达到了顶点，在家里老爷不让她哭，在外面，王爷还逼着她同意给苦命的女儿验尸，而这个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年纪的女子，凭什么在这里对着她女儿的尸身指手画脚？凭什么她可以好好地活着？凭什么她不能替自己的女儿去死？
她的悲愤好像找到了发泄之处。
邝夫人站了起来，对着苏鱼就冲了过去，“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我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已经让你查验我女儿的尸身了，你……你竟然不识好歹，还想剖开我女儿的尸体？你怎么不剖开你自己的心，看看里面是不是黑色的？你竟然还敢问我同不同意？你要是再敢碰我女儿的尸体，我……”
“邝夫人！”
陈忻厉声打断了邝夫人的话，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跟着他几年的白述，已经很久没看到他将喜怒展现在脸上了。
停尸房里有片刻的沉默。
停尸房门口大理寺的侍卫和邝夫人的婢女也吓的噤若寒蝉。
可是邝夫人的脸上依旧是倔强的怒气，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苏鱼，仿佛苏鱼若想再打她女儿尸体的主意，她就要上去拼命一般。
几人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苏鱼其实很能理解邝夫人，她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邝夫人，我知道你丧女的悲痛，可是您难道不想知道你女儿的死因？不想抓住这么残忍杀害你女儿的凶手？在尸体的每一根骨头里面，都有一个谜题等待解开，就我们现在发现的，你的女儿不是死于意外，是死于虐杀的……”
苏鱼知道告诉受害者家属事实的真相，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但是她不能不说。
果然，她的话还没说完，邝夫人的身体明显低颤抖了一下。
但是苏鱼没有停止，她继续说，“王爷跟我在京兆尹发现了一具与邝小姐死因相似的尸体，王爷急忙把我带来这里，就是想查清这两具尸体是否是同一人所害，因为这有可能是连环杀人案！”
白述本想打断苏鱼，因为苏鱼的话，明显在泄露案情。
可是陈忻在白述开口前，直接伸手阻拦了，他也想听听这个红衣女子到底想说什么，还有她说的方法是什么。
“邝夫人，我知道世人对仵作有偏见，可是仵作的职责就是要查清真正的死因，来维护死者最后的尊严。您或许觉得不让仵作查验尸体，是给了邝小姐最后的体面，可我认为，通过邝小姐尸体留下的线索，找到杀害邝小姐的真正凶手，这才是邝小姐愿意看到的。”
苏鱼的声音不大，淡漠中带着些许温情，可是在小小的停尸房里，却显得异常的洪亮。
这几句话，没来由地，让陈忻心头一颤，他此时非常想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她与那玉佩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陈忻的眼睛，随着他的想法，便落在了苏鱼的脸上。
她肤色白腻，一袭红裙的衬托下，更是肤若凝脂，她的眉毛并不是时下流行的柳叶细眉，而是英气十足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淡淡的红唇，还有那双触灵巧的双手……
陈忻想着不由地就想到了出城时，苏鱼大胆的举动，一时间回过了神，只听苏鱼语气庄重地又道。
“我是一名仵作，我要做的不是取悦死者的家属，而是延续亡者最后的声音。就是不知道，邝夫人是否真的如您表现的那般，是真正的爱自己的女儿呢？”
爱女儿，就应该让仵作查探死因！
爱女儿，更要为女儿找到真正的凶手！
邝夫人听懂了苏鱼的言外之音。
而那就“延续亡者最后的声音”也像是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了在场之人的心上。
他们都看向苏鱼，虽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但是她的眼神，却是那般地坚定异常，仿佛为逝者言，是她一生要做的事。
“王爷……请王爷恕罪！”
此时，停尸房外又匆忙跑来一人。
邝宁原本在前处理公务，听说自己夫人又闹了起来，连忙赶了过来。
“王爷，拙荆唐突了，还请王爷恕罪！小女的一切事宜，自有王爷做主，下官和拙荆断不会再干扰王爷办案！”
邝宁说完，便行了一礼，拉着邝夫人就要离去，“你跟我回府！”
可是，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却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邝夫人，我承诺你，不会剖尸，只是用其他方法查验，不知道邝夫人能否同意？”
其实有陈忻和邝宁在，邝夫人就算不同意也得同意，但苏鱼还是征询了她的意见。
刚刚苏鱼的话，已经让邝夫人有所松动，此时听到苏鱼的承诺，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红衣少女，又将目光转移到自己女儿的尸体上，最后含着泪，点了点头。
“你要用什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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