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侯府用膳的花厅。
一群主子带丫鬟浩浩荡荡，人多却不显得杂乱无章，人人都很有规矩。
临哥儿和禛哥儿早就到了，安安静静一丝不苟地坐在椅子上等待长辈们。
过了片刻，许善仪在老夫人到之前出现，进门就迎上秦氏冷淡的目光。
她寻思，迟到应该不至于吧？
再一想，只怕不是迟到的问题，是谢书翎还在跪祠堂？
四下里看了看，果然谢书翎不在。
侯爷也不在，据说进宫去为她和世子讨赐婚的圣旨。
也只有这样，她和世子的婚姻才能名正言顺。
许善仪选择在禛哥儿身边坐下。
禛哥儿偷偷看了她一眼。
珠圆玉润的小脸，掩不住喜意。
想跟母亲说话却又怕被祖母罚。
“珩哥儿呢？”秦氏皱眉问。
许善仪回答：“珩哥儿早上起得早，刚才回去吃完半餐睡下了。”
“这怎么行，太没规矩了。”秦氏说道。
她挤出一丝笑来：“善仪有所不知，侯府有侯府的规矩，是先太夫人留下的，先太夫人出身陇西李氏，最是重规矩。”
“原来如此。”许善仪微笑：“儿媳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向府里的各位看齐。”
秦氏以为她屈服了，这才笑起来。
“老夫人到！”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来，等老夫人入座才坐下。
老夫人也发现了珩哥儿不在，特意问了两句，得到解释便道：“无妨，孩子本就该睡就睡。”
老夫人动筷后，许善仪就不客气地吃起来，同时给两个哥儿夹夹菜。
禛哥儿看见碗里的肉，就像猫见了鱼，激动说道：“谢谢母亲。”
自从他胖起来，祖母就不许他吃肉。
他每顿都吃不饱，然后拼命吃点心零食
这样不但没有清减下去，还越来越胖了。
临哥儿看着自己碗里的肉，却皱起眉。
和二弟不同，他不喜欢吃肉。
犹豫了一下，便把肉夹给了二弟。
许善仪：“……”
这个未来小权臣好高冷啊，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不过也是，在古代十二岁已经算大人了。
只是临哥儿清瘦，还没抽条。
年龄看起来比禛哥儿还小。
“临哥儿，不吃肉是长不高的，你不会是想当矮冬瓜吧？”许善仪使出杀手锏。
临哥儿顿时脸色难看，长不高跟吃肉有关吗？
“别怀疑，是真的跟吃肉有关。”许善仪直接举例：“禛哥儿爱吃肉，你看他长得多高？”
说着，临哥儿的碗里又多了一块肉。
尽管他还是不想吃……
不过想到会长不高，脸色难看，就没有再次扔给二弟。
禛哥儿贼眉鼠眼，看见大哥吃了，还怪失望的呢！
要是都给他就好了。
他偷偷看了眼秦氏，埋头护着自己的碗，生怕秦氏不让他吃似的！
秦氏冷眼瞥了母子三人一眼，没管。
从前不让禛哥儿吃肉，也不是真心为禛哥儿好。
她只是厌恶这个胖子，想为难对方罢了。
禛哥儿以为自己今天最多只能吃两块肉，没想到母亲源源不断地给他夹肉。
吃得他自己有负罪感起来。
“母亲，够了，”他舔舔嘴唇上的油光，小声道。
“吃饱了？”许善仪看着他。
禛哥儿没吃饱，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我太胖了，不能再吃肉。”
那就是还想吃？
“想吃就吃。”许善仪继续给他夹：“谁说太胖了就不能再吃肉，没事，吃饱了再减肥。”
禛哥儿嘴巴张成圆形。
第一次听这种说法，可是好有道理。
母亲说的就是对的，他开心点头：“嗯！”
临哥儿侧目，心里暗暗揣测，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心对二弟好，还是居心不良？
许善仪当然是真心对禛哥儿好。
书里写得清清楚楚，禛哥儿就是吃不到肉，肚子里没有油水，才会拼命地吃零食点心。
古代的零食点心那么甜，再加上各种乳制品，吃了拘在屋里读书不运动，不胖才怪。
禛哥儿的胖也是老夫人的一块心病，见状忍不住开口：“善仪，禛哥儿的确不宜吃这么多肉，要适可而止。”
秦氏搭腔：“是啊，他才八岁，这样胖下去不得了。”
一听太祖母和祖母的话，禛哥儿的筷子都停了下来。
许善仪微笑解释：“祖母和母亲有所不知，禛哥儿并不是吃肉吃胖的。”
满桌子的人面露疑惑，这禛哥儿不是吃肉吃胖的，还能是吃什么吃胖的？
只听许善仪为他们解惑：“禛哥儿是吃零食点心吃胖的，还有各种甜味的牛乳豆乳。”
一旁的禛哥儿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许善仪，疑惑许善仪怎么知道他常吃这些？
也不是他爱吃，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可是不吃这些他肚子饿。
各位却不信，许善仪在说什么？
有人质疑：“吃零食点心还能吃胖人？”
“嗯。”许善仪开口：“少许吃不胖，大量就胖了。”
禛哥儿羞愧地低下头，忽然觉得自己很糟糕，怪不得不讨人喜欢……
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地往碗里掉。
“可是这也不怪禛哥儿。”许善仪摸摸禛哥儿的头：“禛哥儿在饭桌上吃不饱，私底下才会大量地吃点心零食。”
众人震惊，都觉得许善仪的话是无稽之谈。
他们侯府钟鸣鼎食，禛哥儿身为侯府的少爷怎么可能吃不饱？
许善仪：“油水足才能饱腹，禛哥儿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顿顿吃不到肉，一会儿就饿了，他又不敢去厨房要吃的，不吃点心吃什么？”
然后摸着禛哥儿的后背，问：“禛哥儿，是不是这样？”
禛哥儿点点头，竟然抽噎起来，然后演变成哇哇哭。
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再饿都没哭过，今天被母亲关心一下就想哭。
桌面上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侯府的少爷还会被饿着。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老夫人面色难看，因为这显得她对谢元瑾的孩子不上心。
冤枉，她是真的没想到……
最早是秦氏不让禛哥儿吃肉的，说什么减缓发胖，他们也就同意了。
“明宗媳妇！”老夫人震怒了：“我让你照看元瑾的孩子，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可怜她的元瑾，她以后到了下面怎么有脸跟元瑾交代！
秦氏真狡辩道：“禛哥儿这孩子也是的，饿了怎么不说呢？但凡他吱一声，侯府还能饿着他不成？”
“够了！”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秦氏，你又在推卸责任，这是孩子的错吗？”
秦氏被吓一跳，白着脸不敢再说话。
许善仪拿起筷子，慢悠悠继续吃饭，侯府的伙食还是不错的。
她喜欢什么就夹什么，吃着不错就给孩子们夹。
禛哥儿已经不哭了，平静下来后，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母亲。
感觉母亲真厉害，连祖母都不怕，还让祖母吃瘪。
临哥儿看见眼前的结果，眼底闪了闪。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已经看出来，许善仪和侯夫人不对付。
目前来看是护着他们兄弟几个的。
吃饱饭后，一桌子人用了些水果，又陪着长辈喝了半盏茶，这才各自散了。
今天吃饱饭的禛哥儿一脸满足，屁颠屁颠地跟着许善仪身后，母亲长母亲短。
“母亲，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母亲，我不吃点心就能瘦下来吗？”
正值初夏，阳光猛烈。
丫鬟在旁撑着伞。
许善仪便将汗津津的禛哥儿拉进伞下，笑道：“当然是真的了，再配合适当的运动，打打拳跑跑圈，禛哥儿就会瘦。”
就算现在不瘦，将来十四五岁抽条了也会瘦。
禛哥儿傻笑：“哦，那太好了。”
禛哥儿的小胖手被母亲拉着，开心不已。
他五岁进府，小时候对娘亲的记忆很模糊。
好像一直在赶路，吃不饱穿不暖。
只记得，曾经有道声音对自己说：“禛哥儿乖，以后到了侯府好好享福，要听话知道吗？”
可是后来，禛哥儿进了侯府，却从未觉得自己在享福。
就如同许善仪猜测的一样，他根本不敢把侯府的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也不敢把侯府当成自己的家。
直到如今，禛哥儿有母亲了。
头一次体会到了有依靠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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