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话 天才儿童
乌云再次随着夜风散去的时候，星朗月明。
无为缓缓松开疲倦的双手，深深呼吸着，脊背上的汗被风吹过，隐隐有一丝凉意。
谁也没有发出最后的一击，谁也没有把握发出这最后的一击会是正确的选择。
昙花真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随着黑暗走了。
这一局的结局，又是平手。
无为冰霜般冷峻的眼神里，似乎有火焰跳动，一闪而过。下一次，绝不会再是平局。他在心里用那种他特有的冷傲而执拗的语气一字一字说道。
昙花真人盘腿坐在山间一棵苍松的枝条之中调息着，他身化万物，把自己的气息同化于万物，却一直没有找到反击的机会。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蓄势待发的气势，从极点突然停滞，就好像硬生生让狂奔的骏马撞上山崖。
昙花真人很疲倦。
他不知道无为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无为来了要做什么，他只知道，那边终于插手了，原则已经被打破。
他知道，这次无为与自己的交手，也许会换来短暂的宁静，但宁静之后，更大的风暴正在蕴育成型。这段宁静会有多久？十天？二十天？一个月？两个月？昙花真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仿佛要把所有的疑惑烦闷摇出脑海。
昙花真人扶着松枝，忍着胸闷的感觉缓缓站起身来。远远看去，他瘦削的身影，挺直的腰身在凄清的月光下，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高傲。他和无为，骨子里本就是相近的气质，所以他们才能成为朋友，很好的朋友。
气质相仿性格相象才能成为好朋友吗？
如果拿这个问题现在去问张洪孝，他的回答一定是——不知道。因为他正忙着，没有时间去想这么深奥的问题。
如果现在拿这个问题去问李炭花，他一定会摇摇头说——很难说，因为他也正忙着，这个问题太哲学化了，一时半会说不清。
张洪孝心境空明地和着面，小心地在面粉团里掺着生鸡蛋；李炭花凝神静气地拌着馅，每一次搅拌都均匀仔细。他们满身面粉满头满脸也是面粉，忙的很快乐，忙的很开心。
……
“对了，我请了位客人。”张洪孝按捺着忐忑的情绪，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
“哦。”炭花全神贯注地往馅里滴着麻油。
“是谁？”炭花满意地看着麻油缓缓渗透下去，随口问道。
“你不认识，不过人很好。”张洪孝从心底里发出一丝微笑。
“哦？男的女的？”炭花敏锐地从张洪孝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却不动声色，语气随意地问道。
“女的。”张洪孝脸红了红，低声说。
“哦。”炭花随口应了一声，手中的筷子如画太极，匀力搅动着饺子馅。
见炭花没有追问，张洪孝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隐隐又有点失望。
明明是自己最得意的事情，偏偏没有人搭话接口，这感觉就好像隔着棉衣抓背，总没有挠到痒处。
说吧，主动说出来就不憋闷了。炭花心里暗暗好笑。就是不问，看你能忍多久。
果然，张洪孝手里忙个不停，嘴里也不停东拉西扯，意图把话题拉回去，却总也不得其法。他郁闷，他憋屈，他憋的脸都红了。
炭花已经在心里笑破了肚皮，让你装！小样还挺倔！
不在沉默中死去，就在沉默中爆发，张洪孝憋的忍无可忍，主动招供了，“她叫果果，我在公园练拳的时候认识的。”
炭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几乎被口水呛到。
“你笑什么？”张洪孝被笑的莫名其妙。
“咳咳，没事，没事……我这是为你高兴，咳咳……”炭花一边笑着咳嗽一边坚持着说完。
“哦？”张洪孝狐疑地看着炭花。心想，至于这么高兴吗？居然笑的咳嗽。
“真的，真的，我真是为你高兴。”炭花收敛形骸，忍住了笑咳，认真地转移了话题，“你们怎么认识的？”
张洪孝就诚实地一五一十地说起他和果果认识时的情景，“有一天早上我在公园练你教的内家太极拳，她就过来问能不能带她走。我们就认识了。”
炭花听完，目瞪口呆了。牛！太牛了！
简直是一阵大风吹过，满天水牛飞舞啊！练拳练到有女孩子自动愿意跟着走……这是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功力啊！张大真人，我对你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好像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炭花在心里仰天长啸，看着张洪孝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别那么看我，我可没吹牛。”张洪孝低头用力揉着面团，腼腆地说。
“啊，不不，我纯属崇拜的眼神，绝没有不信任的意思。”炭花的眼里冒着小星星，解释了几句，又追问道，“那后来她就跟你走了？”
“没有。”张洪孝摇摇头说道，“我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就没答应她。”
“那后来呢？”炭花想到必然有后来。
“后来就陪她散散步，看看电影，然后我就决定要请她到家里来吃饺子了。”张洪孝一口气说完。
“那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炭花急切地问。
“唔……”张洪孝想了想，说，“我们在一起看了四十七本电影了。”
“哦？”炭花示意张洪孝说下去。
“没了。”张洪孝呵呵笑了笑。
“除了看电影，没别的？”炭花要的是细节。
“没有了。”张洪孝点点头。
炭花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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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花以前就听过张洪孝的历届恋爱史，每次都是以散步看电影开场，以抱歉结束。
这人怎么就屡教不改了呢！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张洪孝真是个不开窍的天才儿童！
天才的缘分，儿童的水平。
再好的馒头也架不住顿顿就这么干吃啊，每次看电影，一点创意都没有。炭花想着要给张洪孝出出点子支支招了。
上家里吃饺子，听着是有点新鲜。看来张洪孝倒也不是完全不动脑筋的人。
“羊肉她吃吗？”炭花想到个问题，连忙问道。女孩子不吃羊肉的多。
“不知道。”张洪孝摇摇头。
“你呀——”炭花刚想着张洪孝还不是完全不动脑筋，就立刻发现其实是根本没脑筋。
炭花看看已经包的差不多的芹菜羊肉馅饺子，皱了皱眉，赶紧去翻冰箱，“快去，把西红柿炒几个鸡蛋做馅子，再包点番茄鸡蛋的饺子。万一人家不吃羊肉的呢。”
张洪孝迅速地按照炭花的指示办去了。
幸好，两大高手同心协力，番茄鸡蛋饺子神速地完工了。
“时间差不多，先烧水。等她来了正好下锅。”张洪孝笑呵呵地说。
“呃，对了。你那个果果，喝酒不喝酒？”炭花忽然想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不知道。”张洪孝的笑容也僵硬了，仿佛想起什么……
“你把白酒都藏好，我下去买点啤酒饮料。”炭花当机立断。
炭花飞快地跑向门口，一开门，他愣住了。
神仙？妖怪？炭花张着嘴，用力眨了眨眼。门口站着正要举手敲门的果果。
果果缓缓放下手，微微笑着，“请问，这里是不是张洪孝家？”
……
炭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他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妖，他只知道，她绝对不是人，绝对不是凡人。没有一个凡人有果果这种纯净脱俗的气质，自然美好的气息，也没有一个凡人有果果这种修为。
炭花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两个字——仙女！
张洪孝的女朋友是仙女！这一想法深深再次打击了炭花。他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情，在心里感叹道，果然不愧是天才的缘分。
果果笑吟吟地站着，她很有耐心地等着炭花的回答，她经常遇见这种半天得不到回答的情况了，这种情况下，她最好耐心等待对方清醒。
终于炭花感慨完毕，醒过神来，答道，“是啊，这是张洪孝家。请进吧。”
他转头叫张洪孝，“洪孝，果果姑娘来了。”
然后张洪孝就笑呵呵兴冲冲地从厨房走出来，走过炭花身边的时候，听见炭花悄声说了一句，“等会你要老实交待。”
炭花去煮饺子了。果果坐在了沙发上，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张洪孝给果果倒了水，然后就走进厨房帮忙。
“这是仙女啊。你刚才怎么不说。”炭花小声长叹。
“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啊。”张洪孝说道。
“嘘——，小声点。”炭花在嘴边竖起食指。
“我说真的，她不是凡人，那种气质，那种修为，我听我师父说只有仙女才这样。”炭花解释道。
“啊，这样啊。”张洪孝无所谓地道。“有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只是……”炭花苦笑着揉了揉鼻子，他这个动作学的跟张洪孝一模一样。
“只是，你不觉得这个事，搞的有点太大了？”炭花这句话也学的跟张洪孝的语气一模一样。
“不觉得。”张洪孝早已死心塌地，什么神仙妖怪的，对他没有半点刺激和影响。
“呃……”炭花彻底无言了，他用力拍了拍张洪孝的肩膀，“去吧，兄弟，我支持你。”
不过张洪孝听炭花这么一说，对果果的身世也有了几分好奇。
所以在吃饭的时候，他就直截了当的问了。
果果想了想，决定从头开始说自己的故事。
一个天真淳朴的问，一个天真淳朴的答。在果果和张洪孝看来，这样就是很自然的了。在旁观的炭花看来，果然是天生一对的天才儿童啊。
果果把自己的故事说了一遍，张洪孝听的仔细，炭花听的认真。
……
“得天地之精华，千年而生灵气化为精灵，又千年修行而生仙气化为仙灵，你是仙灵啊。”炭花叹道，他酝酿了很久，这番话果然说的流畅无比。
张洪孝坚决地点点头，果果看了看张洪孝，不知所措也微微点了点头。
精灵严格说起来也算是一种妖了。只是果果明显修炼的是玄门正宗的法门，身上只有自然之气，天地之气，玄门正宗之气，却没有妖气。妖有了仙气，那是妖还是仙呢？仙灵等于妖仙？听师父说仙灵都是没有实体的，而自己面前这位明显就有实体。这些个问题，炭花不打算研究下去，至少不是现在研究。
“那个救你的人不会是唐三藏吧？”炭花猜道。
“听起来真的有点像呢。”张洪孝觉得炭花的推测有点道理。
“唐三藏是谁？”果果好奇地反问。
“呃，唐三藏是一个和尚……”于是乎张洪孝耐心地讲了讲《西游记》的故事。
“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好像他也不是你说的那种光头。”果果摇了摇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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