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干戚（上）

　　以刑日迟的功力，单独举起一件兵器已是十分艰难，双手去握，不过是遥想一下前人风采而已。弗料握住兵器，手心一阵灼热，这盾和大斧倏地飞了起来，把他也带到了空中。这一惊他急忙就要放下这两件怪异的兵器，双手却有如黏在了上面，不能放开手来。跟着斧盾自顾带着他在空中挥舞起来。他大惊之下，竭力运起全身真元，奈何这斧盾上的力道大得惊人，不由自主地跟着斧盾在空中飞舞。

                  舞动间，刑日迟心神由之前的惊恐慢慢变为平静，空中升腾，恍惚觉天地尽在掌握之中。从这斧盾上更不断传来莫名的力量，像是一丝温暖的火正穿梭于经脉之中，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泰。真元的运转也不同于平日，似乎在身体里找到了另外可以通行的地方，不单走完了平日的行功路线，就连他从未想过的地方真元也如风一般钻了过去。他不再抗拒斧盾，熬过了开始的不适应，他有意识地驱动自己的身体来跟上斧盾的节奏，顿时感到自己已经化身为斧盾，在天地间不屈地划出属于自己的轨迹。

                  他却没有注意到，莫名力量就在他意识驱动身体时开始升温，温暖的火变得暴戾起来，不再如初时的流淌的温润。等他反应过来，这股力量已变成了尖锐的剑，在经脉内钻来钻去，双眼像要喷出火来，一片血红，眼前出现了无数的人影，晃动着，手里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呐喊着冲上来。手中斧盾翻飞，溅起无数的血水。不知厮杀了多久，人影模糊了，消散了，眼前一晃，神智恢复了清明，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斧盾停止了挥舞，脱手而出，轻轻地插到了台子上。

                  他楞在空中，心神久久不能从幻视的画面中回复。身体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好，修为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提升了一大截。一步一步，下台阶一样走到台子上，注视斧盾，犹豫着是否再去抓住它们，那种撕裂身体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终于抵不过修为提升的诱惑，再次抓住了斧盾。这次却没有上次的感觉，大概斧盾上积存的力量已经在刚刚的死亡挥舞中消耗殆尽了。

                  “真是可惜了。”在心里慨叹了一句，还是有些不甘心，他试着运气真元，一点点小心地输入到这两件兵器上。斧盾不为所动，收敛起了光芒。过了一刻，刑日迟只好无奈地放弃了。就在他手要松开之时，盾的边缘闪过一丝微弱的黄光，接着一股丝毫不逊于刚刚那股莫名力量的吸力从手心传来，体内的真元狂涌而出。这一下只惊得他又出了一身的汗，照这吸力的速度，他苦修的真元只怕很快就会全部被吸走，纵然是刚刚得到了好处，也不过是多撑一段时间而已。心中暗暗叫苦，贪心这么快就得到了报应。

                  刑日迟从懂事开始就在刑鹏的指点下修炼厚土诀，十几年下来，全身的真元早就与他融为了一体，运用起来得心应手，但是真元一旦被耗尽，对他的身体也是极大的伤害。从斧盾开始吸收他就觉有些乏力，看来不止是真元，只怕精元也在吸收之列。他很清楚，不能对抗住这股吸力，今日这个山谷就是他丧命之所。

                  大仇未报，岂能就这样轻易言死？强烈的求生欲望促使他奋起最后残存的真元，紧守气海，只要气海源头不灭，纵然是经脉中运转的真元枯竭，总也还有希望。

                  这对怪异的兵器如同洪荒巨兽一般吞噬着他全身的真元和精血，健硕的身体逐渐干瘪，皮包到了骨头上，除了气海中的灵火，从外表看来他跟骷髅已没有什么区别。

                  意识就要消散了，却骤然压力一轻。斧盾似是吃饱了，停止了近乎无穷无尽的吸收，再次从他手中飞起，缓缓地在空中转动。

                  检视一下身体，刑日迟苦笑了一下，十几年苦修，除了丹田的最后一点源头，他与普通人再无区别了。由于精气也被吸走了大半，浑身乏力，瘫坐地上半响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恨恨地对着尚在空中转动的斧盾。力量暴增与完全失去的巨大落差使他毁了这对兵器的心都有。可是想归想，他没力气也不敢再靠近。

                  斧盾转动了一会儿，猛地一撞击，发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他双目一阵眩晕，未完全恢复视力，在这光芒中一片五彩的石头朝他砸过来，待要躲避，却如何来得及，失去了修为的孱弱的身体刚微微动了一下，就被这五彩石击中头部。正要骂一句，头上没传来痛觉，倒是意识中充塞了五彩的光芒。光芒中流淌着异彩的文字，他竭力辨认，一个也不认识。从色彩上他第一反应就是神器！奈何奇异的文字如蛇一般一个个爬过，要把握却是有心无力。蛇形文字过后，总算是出了熟识的文字。刑日迟精神一振，细细看来：“老夫乃天帝座下战神刑天是也！昔年天庭式微，四海战乱不休，叛乱辄起，众臣无为，天帝垂泪。老夫新晋之神，与天帝君臣相得，率众兄弟誓清八荒。廿载间威慑四方，灭杀群丑，平定天下，宇内臣服，始得升平之境。自此天马卸甲，神兵入库，老夫升平之快日，尽在此间。旋异变骤生，叛逆自内廷而起，神兵纵利，难敌诡计，吾王就戮，兄弟生隙。老夫数次无为，入贼彀中，无头而遁。幸得大巫女娲之助，藏于此间，不知岁月。留此五彩石，汝既见字，则必已过老夫试练，当于此潜心修炼，待神功有成，替老夫完成遗愿。前五彩文字乃女娲所遗，自有深意，不可轻觑，异日自有应处。”

                  这文字看来平常，语中满是血腥之气，竟然牵涉天庭秘辛。刑日迟虽习练厚土诀，却与真正的神人毫无了解，刑鹏修为虽高，对于神人也是只知一鳞片爪。对于他们来说，神人是十分遥远的存在。这与他同姓之人，虽困死此处，话语间睥睨天下之态跃然眼前。先前斧盾废去他的修为，其意大概即在为修习他的神功打基础。

                  凝神思索了好一会儿，理了理纷乱的思绪，他才去看后面的功诀。这功诀名为“破天诀”，顾名思义，修炼至最高境界挥兵可破天，是主攻的功诀。不由他暗叫可惜，若厚土诀尚在则攻守兼备矣。看完前面的大纲，再看功诀的第一篇入门口诀，大惊失色。这功诀的第一篇竟然是厚土诀。细细看来又不是完全的相同，他自小习练的厚土诀竟似是这入门口诀的残篇。

                  “刑天，刑天……难道是我刑家先祖？为何爷爷不曾说过？若是，我们为何会流落凡间？”狐疑地猜测了半响，他却从未听刑鹏提过，枉自猜测不得要领，心中却已认为自己正是这英雄之后裔。想起洞口的“虽万千人吾往矣，从今世上无男儿”，感觉形容得再贴切不过了。

                  摒除杂念，一口气把功诀看完，似懂非懂，好在有习练厚土诀的基础在，料想必可修成，不过时间问题而已。在口诀的最后提到了那对兵器：“宇宙之初，盘古大神以斧开混沌，老夫追附大神风采，自炼兵器一对，斧即是盾，盾即是斧，刑天干戚，万妖辟易，破天诀小成之后，汝可习练老夫之干戚舞。以破天诀驱使干戚舞，天下之大，几人可当哉？”后面寥寥几笔，画了二十八个小人。至此整个五彩石的文字全部结束，再无他物。

                  看完这些，刑日迟喜不自禁，习成这破天诀与干戚舞，想复仇还不是轻而易举？看看浮在空中的斧盾，他又伸手去握。“此时已知详因，斧盾当不至在吞噬了吧？”虽然没练破天诀，看了那二十八个小人，又回想起斧盾的自舞，他很想再体会那种掌握天下的感觉。

                  手握住了斧盾，这次没有吸力，心中一喜，挥舞几下，斧盾的力量在，没废什么力气，空中“噌”地轻响了一声，斧盾突然往下坠。以他此时的力气根本不能举起这对神兵，仓促间要用力举起，斧盾莫名其妙地上扬，斧头像划过虚空一般切过他的脖子，头颅滚落在地上，脸上尚保持着惊愕的表情，血狂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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