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照片
第二天的清晨光线很暗,宋沅睁开眼,多用了几秒才缓过神,从床上坐起来起来,到浴室洗漱完,宋沅换好衣服,往楼下走。
楼梯走到一半,宋沅看见站在门口的闻野,他穿了黑色的外套,正在弯腰穿鞋。
“要出门吗。”宋沅问他。
闻野回头望了他一眼,很快又转回去,没有说话,推门走了出去。
宋沅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他觉得闻野在生气,但他很快缓过神,去衣橱换了一件稍微厚一点的外套,拿着电脑走出去。
大门推开的一瞬间,冷风毫不留情地吹在脸上,宋沅不自觉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才看见停在门口的车。闻野垂着眼坐在驾驶位,右手手指搭在方向盘上,透过车窗玻璃,眉目显得更深。
宋沅走下楼梯,拉开车门,顿了顿才说:“今天可以不用送我。”
“我可以叫司机——”宋沅没有继续说,因为闻野好像没在听,他低着眼,不知道在看哪里。宋沅在车边站了一会儿,坐上了车。
车上的空调已经打开了,车内的温度比家里还要暖一些,宋沅坐了一会儿便开始出汗,他解开衬衣领口的纽扣,扯着抖了两下。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宋沅侧过头,闻野目视前方的开车,没有看他。
宋沅转过头,看向窗外,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阴沉沉的天,脆而干瘪的树枝,还有面色烦躁步子很快的行人。
宋沅看了一会儿,就没再看了。
公司所在的那栋镜面大楼离得越来越近,宋沅想了想,还是对闻野说:“今天没事的话还是去一下医院。”
“可以早点好。”
闻野把车停好,过了半晌,才小声说了好。
宋沅没再说话,他下了车,往公司走,走了几步,他抬手把领口的扣子重新系好了。在等待电梯的时候,宋沅收到了沈风的信息,说因为错过了上一班地铁,要晚一些到。
电梯门打开了,宋沅在电梯上回复说好,但因为没有信号,短信没能发出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重新打开,宋沅抬头看了一眼,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围在他的办公室前,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穿着铁灰色的西装套装,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满面红光,往下耷拉的眼睛睁得很大。
似乎有人看到宋沅,用肩膀很轻地撞了一下正在高谈阔论的男人,声音低了下去,所有人朝他看过来。
宋沅把外套脱掉,走过去,冲男人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叔叔。”
宋诚仰着脖子,有些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才说:“你以前从来不迟到的,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耽误了?其实——”
“叔叔。”宋沅打断他,视线在其他人脸上扫了一圈,重新落在宋诚那张无法掩饰欣喜的脸上,“您有什么事儿吗。”
“当然是有的。”宋诚抬起手,敲了敲办公室紧闭的玻璃门,“但是我们得进去说。”
宋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宋诚微微往前凑了凑,拿在手里的信封碰了一下宋沅的手,才压低声音,有些犹豫地对他说:“侄儿,叔叔这可是为了你好,给你留面儿。”
宋沅往后稍微挪了挪,伸手撇开挤在前面的人,拿电子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太小。”宋沅看向宋诚,“有话说的进来就可以了。”
宋诚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便黑了下去,几个宋沅没怎么见过的男人跟着宋诚进到办公室,关上了门。或许是因为沈风还没来,办公室的窗户一夜没开,封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有些刺鼻的清洁剂的味道,宋沅没去看站在门旁的宋诚,转过身抬手打开了窗。
宋诚比宋沅要更沉不住气,见宋沅不主动问,他便率先开口。
“不是当叔叔的说你,当一把手这么多年,做事情怎么一点儿都不小心呢!”宋诚往前走了两步,把一直攥在手里的信封扔在桌上,动作有些大,不太紧的封口散开,露出里面相纸的边角。
宋沅垂眼看了一眼,没有要拿起来的意思。
“你要在外面怎么玩,叔叔都管不着。”宋诚拿起信封,一股脑把装在里面的相片全都抖出来,用的力气很大,像是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成果。
“但是这次,要不是叔叔的人脉广,在网媒公司有人脉,咱们公司就要在娱乐版块上露脸了!”
宋沅停了一会儿,把照片拿起来,相纸上的颗粒感很重,看起来是放大过的,浅色的噪点让照片上的东西都看不提请。
即便这样,宋沅还是看出照片上正在接吻的主人公之一,是他自己,另外一个,看起来也眼熟。
“我一开始听别人说,你在家里养了个小白脸我还不信,到处跟人解释,说我侄子是个稳重人。”宋诚瞟了宋沅一眼,见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又放大了一些:“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真去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我真是对不起我哥的在天之灵!没能把你教好啊!”
宋诚的声音带了哭腔,宋沅把照片放下,看了他一眼,嚎了半天,整张脸皱在一起,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看见宋沅看他,宋诚哭的更厉害了。
透亮的落地窗外是很厚很饱满的云团,看起来离地面很近,像是随时都会掉下去一样。
“叔叔,你跟踪我啊。”
见宋诚安静下来,宋沅笑了一下,接着说:“上次拨来给我当司机的那个,也是您的人吧。”
宋诚顿了几秒才想起来生气,正打算发作,宋沅又说:“那您想要怎么处理呢。”
宋诚咳了一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开口,说:“要不是宋副总这次处理得当,及时把丑闻压下来,这次的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们几个股东建议,开一次股东大会,几个大股东重新进行股权分配。”
宋沅低着头,手按在办公桌边沿,把话听完,才抬起头。
“所以现在,各位叔叔觉得我的性取向是捏在你们手里的把柄吗?”宋沅微微站直身体,笑着眨了眨眼。
车子停在大厦门口,闻野还没走。
他本来想抽根烟,问门卫大爷要了一根,刚刚点着没多久,一阵风刮过,把燃的太旺的烟卷吹断了。火星亮一下就很快灭掉,不知道为什么,闻野觉得好笑,弯着腰笑了半天。
烟还剩下小半截,闻野把烟夹在指尖,懒散地倚着车门,仰着脑袋数眼前镜面大楼的窗户。宋沅的办公室在27楼,闻野微眯着眼,一个一个窗户往上数,却总在数到一半的时候乱了套,但他很有耐心,可以一遍一遍地重新来。
数到不知道第几遍,闻野看到从斜对面地铁站出来的沈风,她踩着不太方便的高跟鞋,往大门跑。
离得近了些,闻野开口叫了沈风的名字,沈风停下来,四处看,还是没找到喊他的人。
闻野抬起夹着烟的手,大喇喇地晃了两下,沈风顿了一下,朝他走过来。
“你这当秘书的,怎么比老板来的还晚。”闻野笑着打趣了,但沈风皱着眉看他,神色复杂。
闻野敛起笑容,垂着眼问:“怎么了。”
沈风又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一下,才说:“您……您和宋总的事,宋副总好像知道了……”
“可能是那天晚上被人看见了,现在宋总自己在——”
沈风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软塌塌倚着车门的闻野就跑走了,他三步并作一步跳上台阶,跑得很快,风把敞开的外套吹得鼓鼓囊囊,很快就消失在玻璃转门里。
电梯在27楼停下,闻野从电梯里出来,踩上深蓝色的短绒地毯,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前台的女人愣了一下,等闻野走进去的时候,才追出来问他有没有预约。
闻野没说话,在拉上百叶窗的玻璃门前停下,抬手敲了两下门。
不等里面人说话,闻野自顾自地推开门,语气带笑地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各位。”
闻野走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进到宋沅的办公室,和他想象的一样,木质地板,铁灰色的墙面,白色的壁灯,冷硬的光线,很大的办公桌,还有站在一旁很明显怔了一下的宋沅。
“车钥匙你忘记拿了。”闻野的声音很轻,他垂着眼,伸出手,把钥匙放在桌上。
门再一次被推开,穿着工作装的女人朝他们鞠了个躬,有些结巴地说:“这个人偷跑进来的,我拦不住……需要我报警吗?”
“不用。”宋沅看着闻野,抿了抿嘴,说:“你出去吧。”
门刚关上,站在一边的宋诚反应过来,他指着闻野的脸,大声问道:“你哪儿来的?办公室是让你随便闯的吗!”
“不好意思。”闻野转过身,他冲宋诚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浅灰色名片递过去:“忘记介绍,我姓闻。”
宋诚瞟了一眼,看见上面的烫金字体,有些不相信的问:“请问闻易山先生是……”
“是我父亲。”闻野答的很快,他转过身,走到宋沅身边,看到搁在桌上的相片,他拿起来,很轻地笑了一下。
“怎么把我拍的这么难看。”闻野冲着宋沅晃了晃手里的相片,语气轻松。
空气安静下来,窗外流动的风声发出微弱的声响,光斑落进闻野的眼睛,他很轻地闭了一下眼,稍稍偏了偏头。
“小闻总,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的啊。”
“您有钱有势的,怎么可能会被我侄子养在家里呢——”宋诚笑了笑,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要去揽闻野的肩膀,却被闻野挡下了。
“我就好这一口。”闻野站在宋沅身前,隔绝其他人落在宋沅身上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绕到背后,很轻地碰了一下宋沅的手背,闻野扯着嘴角,居高临下地看向宋诚:“您有什么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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