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死了
有人命悬一线，而在森森宫廷之内，有更多人已经人头落地。
元德十年五月结束的那一夜，气象倏变，乌云密布，不见天光。
嚯嚓一声，陡然而至的闪电将天空生生劈成两半，紧接着惊雷轰轰，狂风乱作，倾盆大雨狂泻，仿佛阴狞的兽即将降临人间，骇人诡谲。
但无论天色如何可怕，也没有瑶华宫阶前那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场景让人心惊胆跳。
掌灯时分，身怀龙嗣的淑妃娘娘骤然肚痛，下腹出血，宫里宫外顿时乱作一团。
在阖太医院数十位太医的全力抢救了两个时辰后，龙胎宣告不保。
元帝闻讯震怒。
天子之怒，血流漂杵。
瑶华宫内一干宫女太监，宫廷御卫，包括负责参与救治的太医，尽数被赐死，无一幸免。
这些人并未推出午门，而是在瑶华宫庭阶之下就地处决……
风声呜呜，大雨滂沱，都像是那些冤死魂灵的凄凄哀诉……
又是一阵电闪霹雳，阴暗的天地倏地一亮，长廊上的人影一闪。
是一个身着宫装的老妇，只见她手里提着宫灯，宫灯昏暗无光，里头的烛火早被雨水溅灭，老妇却全似不觉，依然神色慌乱地匆匆迈步。
须臾，老妇来到一道紧闭的朱门前。
“谁？”还未等她叫门，里头率先传来一阵惊声，吓得老妇猛的一阵激灵。
老妇连忙稳住心神，小声应道：“娘娘，是奴婢。”
“快进来！”话音才刚落下，朱门便“吱呀”一声打开，幽暗中露出一张白的吓人的脸孔，赫然是贤妃。
林嬷嬷不敢迟疑，二话不说进了屋。
屋内未置灯火，在这风雨之夜显得更加阴恐，叫人心颤。
一见林嬷嬷入了内，贤妃一个箭步上前，猛然攥住她的手，急声问，“怎么样了？”
她手劲极大，林嬷嬷只觉手痛异常，却不敢表现半分，“一切顺利，娘娘尽管放心。”
闻言，贤妃非但未松口气，反而更加紧张，“他呢？”
无需她言明，跟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林嬷嬷也知道主子问的是谁，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淑妃在寝宫掉了胎，戍卫统领责无旁贷，已经被圣上下令处死了……”
“死了？他死了？”贤妃木然喃喃，突然脚下一踉跄，软坐在地上。
“娘娘！”林嬷嬷一惊，连忙蹲身去搀。
贤妃眼底的泪水猝然下坠，神色哀泣，“他死了，是我害死了他……”
若不是因为要帮自己，他还好好地当他的皇帝心腹，前途无量，哪像如今……
林嬷嬷连忙安慰道：“娘娘，您别怪责自己，您也是被逼无奈。何况，原大人也是心甘情愿的。”
“就是因为他是自愿，我才更加难过。”
贤妃悲从中来，泪掉得更凶，“他这一生，都是为我所负！若非为我，他不会一直未娶，不会无妻无子，不会孤苦半生，更不会死于非命……”
“娘娘……”见主子哭得伤心，林嬷嬷也心疼不已，“一切都是为了廖家，都是万不得已。”
贤妃面露哀绝，“世间人家如此多，为何我偏偏出身在廖家？”
若不是身为廖家女，她这一生也不毁有这么多牺牲，这么多的悲怆，这么多的万不得已……
林嬷嬷为之恻然，扶住贤妃的肩，放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贤妃靠在乳娘的怀里，防线奔溃，“嬷嬷，茹儿心里好苦啊……”
林嬷嬷也泣下。
这一夜，主仆二人相靠拥，垂泪到天明。
……
不同贤妃的悲绝，李皇后的心情却是愉悦得很。一顿早膳下来，她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懿太子不由好奇，“母后，您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李皇后见他发问，不由莞尔，“看着我儿身子如今一日日转好，母后当然心情愉悦。”
她慈爱的目光落在懿太子身上，只见身着金色镶边锦袍，头束金冠，脚蹬祥云靴，五官精致，肤色虽略显苍白，精气神却不错。
见状，李皇后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
提起自己的身体，懿太子也变得十分轻快得意。
“母后说的是呢，吃了那药之后，儿臣明显感觉身体轻健不少，已经很好再像以前那样时不常生病卧床了。上次御课，儿臣还难得上满半节呢！”
这就算进步良多了，要知道在过去，懿太子可是连上马的机会都没有。
李皇后欣慰不已，伸手在他头上轻抚，“只要你定时服药，好好调理，别说上满半节课，就算是一整堂御课也不成问题。”
“儿臣也是如此认为，”懿太子眉眼弯弯，随即又皱了下眉，“就是那药不知掺了什么，总有股奇怪的腥气，闻起来实在叫人恶心。”
李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异色，面上不动分毫，“管它腥气恶心，只要这药能去你身上的病灶，你乖乖服用就是，管那么多作甚？”
“母后说的是，”懿太子受教。
李皇后满意一笑，“行了，时候不早了，该上书房了。”
懿太子听了也不敢耽误，道：“那儿臣告退！”
“嗯，去吧。”
将儿子送走，李皇后在许嬷嬷的陪同下起身散食。
昨夜暴雨淋漓，早起却是难得的好天。
李皇后望着如洗碧空，闲闲地道：“想不到皇上已将瑶华宫护得有若铜墙铁壁，却还叫她做成了，往日却是本宫小看廖茹这女人了。”
许嬷嬷却皱眉，“娘娘，这贤妃虽递了投名状，可廖家那事实在难办啊。”
这事可是上了皇上御案的，娘娘要想插手怕是容易惹祸上身吧。
“廖家那事怎了，与本宫何干？”李皇后面露无辜。
“不，娘娘先前不是说……”许嬷嬷微愕。
李皇后嘴角勾起，“本宫可从来没说过呢。”
从头到尾，可都是贤妃在自说自话，她可半个字都未说过。
许嬷嬷一怔，旋即笑开，“娘娘高明！”
李皇后笑而不语。
这时，一个暗影倏然闪现，“娘娘，有急件！”
瞧着被递到眼前的信函，李皇后心里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急急地拆开信件，三两眼扫了遍，面露惊恐，“死了？”
那小子死了？
鬼魇不是说只要取血得当，调养得益，能撑够三年不是吗？
他怎么会死？怎么能死？
没了他这个供血药人，她儿子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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