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小舅
二楼包厢。
云浅溪与那有些熟悉感的男人相对而坐。
桌上有碗店里的招牌小锅米线，但此时两人都没有给予它半分心神。
之所以来到包厢，盖因两人视线相对片刻后，男人红着眼睛喊出“静宜”二字，旋即又摇头，说年纪不对，当是静宜的女儿？
虽然这个名字云浅溪从未听过，但身体潜意识的反应告诉她，她应该要知道。
她不是云大石的亲生女儿，这一点她从来没忘。
进了包厢，男人近乎无礼的，贪婪的上下打量她，可她却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反而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与惊喜。
无疑，他们有关系。
沉默良久，在米线都有些泡坨了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他说：“你知道吗？你和你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她都没见过，怎么知道？
云浅溪想开个玩笑，但男人发红的眼睛太过明显，于是牵扯了下嘴角，到底没能笑出来。
她诚实的摇摇头，“我只知道自己不是云家亲女，至于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你是……？”
听到这句话，男人有些激动，甚至想伸手摸摸她的脸。
云浅溪往后避开。
固然这人可能与她有关系，他长得十分帅气，但摸脸是不行的！
男人被她拒绝，反应过来坐回去，有些歉然，有些激动，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的。
“不好意思，我，我有点冒犯了。我叫曹明旭，是你娘的弟弟，是你小舅舅！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舅舅？”
曹明旭还在想如何取信从未见过面的外甥女，却不知云浅溪已经信了八九分。
非她不谨慎，实在是那股没由来的熟悉感与暖意太过明显。而且他们两个的长相有三四分相似，纵然没有做亲子鉴定的手段，也能得出二人有亲缘关系的结论。
“小舅舅。”
“哎！”
称呼之后，曹明旭自发说起云浅溪最想知道的，关于她的身世。
曹家乃是商户，在京城潜心经营数代，实算大户。这一代的家主也就是云浅溪的外公只有外婆一个妻子，并未纳妾，膝下生养两儿一女，分别唤作曹明学、曹静宜与曹明旭。
大舅曹明学身为长子，将来要承袭家中商号，于是自小跟随父亲左右学习经营；小舅曹明旭天资聪颖，走上科举一途，七岁童生，十二岁秀才，十七岁举人，满城瞩目，风光无二。
曹静宜身为曹家唯一的女儿，到了桃李之年，曹家门槛都被媒婆踏破了，最后花落万家。嫁的是万家二房独子万升容，其长相周正，身有秀才功名，父为五品官员。
自古官贵商贱。
曹静宜能入万家，主要是万家看中曹明旭前程，再者是京城居住不易，五品官在京城也有些拮据，看中曹家富贵罢了。
而曹家本见万升容的爹同样没纳妾，只妻子一个，生育一个独子。而他长到十八岁，潜心读书考取功名，房内没有丫头妾室之流，觉得是个好去处，才同意这桩亲事。
却不想出了那样的事。
万家大房夫妻早年因故双亡，留下一子万景。万景从戎，年轻战死，万家祖父便要万升容兼祧两房，替兄娶妻，好留下一支香火。
曹静宜自小见爹娘一生一世一双人，无法接受丈夫兼祧之事。
这种事虽然嘴上说是替兄娶妻，可洞房是他入，生出的孩子身上留着他的血，到时候真能将那对母子完全当做大嫂与侄儿？若是头胎不是男孩呢？还要继续生下去？
万升容却觉得曹静宜无理取闹。
大房都绝嗣了，她还在纠结他会不会爱上大嫂！
夫妻俩不复从前恩爱，争吵不休，终于曹静宜在大房新妇进门前一日，愤而趁乱出走。
她走时已经有孕。
曹家才知这个喜讯，又听噩耗。曹外婆直接昏倒，后来身体一直不太好。而曹家两兄弟商量后，老大留家侍奉双亲，老小放弃仕途外出寻姐。
但天大地大，哪那么好找呢？
再说后边旧朝崩，战乱起，就更难。
曹明旭从没放弃过，终于他在这处小县城找到了姐姐的女儿，他的外甥女！
“小溪，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
云浅溪见小舅舅流露出的疼惜之色，心里微暖，虽然从前过得不怎么样，但知道曹家从来没有放弃过她们母女，找了二十年，无论怎样都是感动的。
再说，现在的日子确实还不错。
“诚如小舅舅所见，这家云客来就是我开的。我自己择婿嫁了人，他叫谢枭寒，目前在衙门当捕头，给小舅舅做这碗米线的人是我大姑子，柜台处的那个小姑娘是她女儿。
她们母女在家受了欺负，我与寒哥就叫大姐和离，把她们接来家里一起过日子了。
然后……我有身孕了，三个多月了。”
“什，什么？”
曹明旭一开始听到谢枭寒替姐出气，将姐姐与外甥女接来家中的时候，还暗赞一声，觉得他是个好的。随后就听到了更大的惊喜，外甥女有孕了！他要当舅爷爷了！
然而惊喜之后又有些可惜。
“京城与这桃源县有些远，你身怀有孕必要当心，那就无法前去京城了。这些年你外公外婆还有大舅一家都很担忧你，你大舅娶了妻，生有两子，年纪长于你，该喊堂哥。”
“既然相认，往后再见也是一样的。等我生产后，就与寒哥进京认亲！”
虽然她对曹静宜没半点印象，但就凭曹家找了曹静宜二十年，身为人女她就该进京探望一下曹家人。
曹明旭见她提起谢枭寒就露笑的模样，便知夫妻感情很好，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外甥女过得好就行。
“依你所言，我先去信跟家里说一声，他们要知道你将会进京，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呢。”
被人惦记总是叫人高兴的。
云浅溪弯起眼睛，又问，“小舅舅不回去吗？”
却见曹明旭同样面露笑容，“这么急着赶舅舅走？且让舅舅歇几日，好歹见见你的寒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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