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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绿蕊新莲3


清辞忽然感到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转头一看,就看到韩昭黑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谁得罪他了。清辞笑着把怀里的磨喝乐拿给他看,想逗他开心,“韩公子,你看这个小佛子好可爱。”

韩昭伸手拿到手里瞥了一眼,随即往小摊子上一扔,“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你不是喜欢书,那边书画摊子你怎么不去看?”

清辞抬眼一看,果见另一边书铺林立,一下就来了兴致。但晏璟花了许多钱买的东西总不好丢这里呀。她正要拿起那个磨喝乐,韩昭往她面前一挡,“还不快过去,回头好书都叫人买光了。这破烂东西让平宁给你带着就成。”

听他这样说,清辞点点头,还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那磨喝乐一眼,方才同他往书铺那边走。韩昭看她那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路上有贩夫挑着担子卖荷花。那新摘的荷花,两朵绑成一对,假做并蒂莲,沿路叫卖。

“并蒂花、连丝藕,鸳鸯鸟、慕白头……”

不少女子都围着挑花。她们各个盛装打扮,发间的发饰也都新颖别致。挑花时,女子们喁喁私语,不知道说了什么,羞得满面红霞。

清辞含笑驻足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个东西递到了眼前。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对牙雕的磨喝乐。这一对儿不过核桃大小,面目清晰,毛发可数。模样憨态可掬,玲珑可爱。

她不解地看了韩昭一眼,刚才不是说多大了还玩这个吗,怎么好好的又给她这个?

“不是喜欢吗,怎么不要了?”

“送给我的?”

难道晏璟的那个更稀罕些吗?韩昭一恼,“不要算了!”说着就要扔。

“要、要!”清辞也不傻,瞧出他恼了,忙抓住了他的手,怕他真把东西扔了。虽然也闹不清他怎么好好的就生气了。

韩昭只觉她碰的地方瞬间麻软了,一时不知所措。清辞浑然不觉,从他手里把那对儿小人拿到手里,又端详了一下,然后抬起笑目,“我很喜欢,谢谢你了啊韩公子!”

韩昭的手负到身后,不阴不阳地“嗯”了一声,心却全乱了。

清辞看到书两眼放光,东一家书铺西一家画摊,看得入迷,完全把身边人给忘了。

韩昭并没有随在她身后,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饶有兴致地一本一本看过去。有些是少见的古书,有些是新颖的装帧,清辞看什么都想要,一下子就把钱都花出去了。

有好心的店主帮她把书都捆上,问她是自己带走,还是叫人给送到住处。清辞一刻也不想离开自己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东西,可手里有一对磨喝乐,再提书就颇费力了。

韩昭见状,本想帮她把东西提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迈不开腿。一股子力量在诱着他靠过去,可另一股气力却在扯着他,不让他动,让他离得越远越好。他想弄清楚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从何而来,会往何处去?

但这样的少年心事,无从问起,又无处消磨。所以,想靠近,又迟疑。

那边晏璟被平宁气得不行,扶着胸直喘粗气。平宁余光见那两人走远了,这才又挂起一张谄媚的笑脸,好话说尽,哄着晏璟去街北头的熏风楼里。“小侯爷您先歇歇脚、喝杯茶,我去请我们爷和纪公子过来,您可等着啊,千万别走了。我们爷刚才说了,晚上请您吃宵夜呢!”然后扭着腰肢跑了。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找人也不是件容易事。平宁这样来回地跑,直累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终于看到了韩昭,却见他一言不发地负手立在街心,离着纪清辞那么老远。看韩昭那奇奇怪怪的神情,也不知道这小爷又别扭什么。

他又看了看纪清辞,一个人提着那么一摞书——这世子是个男人么,怎么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平宁抓抓头发,心中呐喊,“天爷哪,我太难了!我才是下凡渡劫的月老吧!”

抱怨归抱怨,做事还是不含糊的。他也不管韩昭了,小跑着到了清辞身边,“唉唉,我的公子啊,你提着这么重的东西做什么?来来来,奴帮你提着。”

清辞因他穿着女装,总当他是个女孩子。她自己也做过些粗活,算不上弱不禁风,所以也不觉得怎样累,直说不用。

平宁一看这样不行,喊了店里的伙计来,多付了银两,让他现在就把书送到清辞的住处去。

清辞见他是独自一人,奇道:“那位晏公子呢?”

平宁脱口就道:“甭管他……哦,不,晏公子吃坏了东西拉肚子,呆茅房里出不来了,让咱们玩自己的。”

清辞笑起来。烛火印在眸子里,盈盈秋水一波。

平宁叹息,唉,真是个美人儿啊。万一让晏璟捷足先登了,那不就看着个好好的姑娘去给人当小老婆了?暴殄天物啊!在他眼皮子下头,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世间男男女女,于冥冥中寻红绳缚脚成就姻缘,这一对儿,就指望他了。

平宁擦了一把汗,“公子,你就买了书啊?街上多少好玩的玩意儿,怎么也不带上几个?”

清辞把韩昭买的磨喝乐拿给他看,“不用了,刚才韩公子送我了这个。哦,对了,刚才晏公子送我的那个,你帮我收起来了吧?”

平宁想,世子也不是很呆嘛。虽然不知道晏璟送的那个跑哪儿去了,但还是点头应道:“收了收了,放心吧!丢了就让我们爷再送你一个。”

“那不用的。”说话间,清辞又看到一本罕见的宋善本,惊喜不已,忙拿到手里翻看。

平宁扯了扯清辞,“嗳,纪公子,你说我们爷对你很够意思了吧?你看,又借书给你,又带你出来玩,又送东西给你——你就没点表示吗?”

清辞眨了眨眼,“表示?”然后似乎是懂了,“嗯,我会努力赚银子还给韩公子的。”

平宁一咧嘴,“不是要你还银子。你啊,礼尚往来,懂不懂?”

清辞憬然有悟。其实她是想送点什么东西给韩昭的表示一下谢意的。可惜她不会女红,绣不来香囊、打不来宫绦。想过送他一本佛经,可最近太忙,又病了许久,还没开始弄。

见她这样纠结,平宁道:“我们爷什么没有,还贪你那点东西?礼轻情意重,随便买点东西都是你的心意,心意最重要。”

清辞放下书,拿了钱袋子一看,刚才买书竟然把带来的钱都花光了,就剩几文钱了……

“便宜的也行吗?”她忐忑地问。

见平宁肯定地点点头,清辞往摊子上一扫,立刻挑出了最便宜的白面纸扇。本说买一把,谁料那伙计道,再加一文送一把。这样一算,还是买两把合算,也显得礼物没那么轻薄,便要了两把纸扇。

平宁在旁唆使着,“快去送给我们爷去,他一准儿高兴!”

平宁兴冲冲地就往那边找韩昭,还没跑出几步远,直撞到人身上,耳边炸响一声恶骂:“谁这样不张眼!”

平宁也被撞得肩膀生疼,人踉跄着退了几步,若不是清辞在后头扶了他一下,一准儿摔个屁股墩儿。

“平平,你没事吧?”清辞担忧道。

平宁眯着眼一看,那人不过二十来岁,一身俗艳绫罗袍子,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的。腰上挂着七八个或金或玉的挂饰,一双淫邪的小眼睛正肆无忌惮地往他和清辞身上瞟,真真是面目可憎。

平宁也不是个肯吃亏的,揉着肩膀就骂回去,“谁撞人谁才不长眼。这大街宽宽两丈八,哪儿不好走,偏那没眼的东西故意往女人身上撞。我瞧着你才是歪心邪意的下流货!”

那人身旁跟着两个豪奴,闻言卷了袖子要上前抽平宁的嘴巴,但这人一伸手拦住了。

这人是两淮都转运盐使马国杨家的独生子马万安。话说这都转运盐使本是肥缺,而这两淮更是九个盐运司衙门里肥缺中的肥缺。因马国杨同王守屹是姻亲,这才得了这么个肥差。

马国杨表面上衣着朴素,从不接受贿赂,在朝里得了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名声。但暗地里赚得盆满钵满,在任上呼风唤雨,盐商巨贾莫不阿谀奉承。

这回马国杨奉诏进京,也是到京中打点关系、送孝敬的银子。马万安在南边玩腻了,想着北地胭脂自有一番好颜色,便吵着随父亲入了京。

一到京城,马万安就和那几个臭味相投的公子哥厮混到一处,日日声色犬马花天酒地。刚才徐嗣昌做东请他去怡红院里玩乐了好一阵,听着同行的几个纨绔子弟道街上良家子也别有风情。马万安吃腻了大鱼大肉,便想换一换口味,这才到大街上看女人。只不过几人走着走着就走散了,谁承想刚转过来就碰上这样泼辣的小娘子。

不过吸引他注意力的,倒是那嘴里不干净的丫头的身边人。清辞并没有刻意装成男子的声音,加上身量不高,马万安本就是荤素不忌,听这软绵绵的声音,再一看唇红齿白的少年,露了淫笑,“哟,哪里来的俊俏小公子。”说着伸手要去摸她的脸。

平宁啐了他一口,挡在清辞身前,叉着腰骂起来,“你哪里冒出来的乡巴佬暴发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掂量掂量你的软蛋有几斤几两,竟敢当街调戏民女!”

马万安一向被人捧着的,头回碰上这样牙尖嘴厉的小娘子,因刚才又吃了点药,正是兴头上。被平宁这样一顿骂,非但不恼反而笑起来。这个丫头虽然不如那个小公子,也算差强人意。他在自己的地盘上为非作歹惯了,今夜索性就水陆并进,岂不是快活?

想到此处,偏了偏头。身边的豪奴会意,上去就去抓平宁,另一个人则是凶神恶煞地驱赶着旁边看热闹的人。

马万安摇着扇子淫笑,“爷的蛋有多大,回头定然让你们看个仔细。”

平宁身上是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的,只有一点蛮力。此时被那豪奴抓住,便踢抓起来,还不忘让清辞快跑。

清辞见平宁根本不是那豪奴的对手,被人捉小鸡一样揪住,哪里肯丢下他一个人?她在旁撕扯那豪奴,撕扯不过,张嘴就咬在那人手上。那人吃痛,反手一巴掌打在了清辞脸上。

平宁见清辞挨了打,这还了得,疯了一样对着那豪奴又骂又踢。“了不得了,有人强抢民女啊!快去报官啊!”情急间才想起韩昭,扯着嗓子嚎起来,“爷啊,您在哪儿啊,快来救命啊!奴被人欺负啦!”

马万安哈哈大笑,“还知道叫爷呢,省着点儿力气到床上叫去。跟着爷回去,叫你尝尝滋味。”

话还没说完,忽见眼前人影一闪。一眨眼的功夫,那两个豪奴都滚翻在地痛苦地哀嚎起来。马万安正想看清发生什么,猛地颈子上一凉。

他斜着眼睛一瞄,差点吓出了魂,一把寒冷冷的匕首正卡在脖子前。他一动,只觉得脖子一疼,那匕首就割出了一道口子。

“眼睛瞎瞄什么呢?”匕首主人的声音虽平静,但听起来全是煞气。

马万安哎呀哎呀说“疼、疼!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平宁见韩昭到了,气焰一下就烧了起来,上去对着那两个豪奴就是一顿乱踹,“你什么东西,敢在上京里狗仗人势?爷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拿屄脸蛋子当猴屁股现!”

韩昭听得直皱眉,他竟然不知道这小厮骂起人来这样口无遮拦。旁边围着的人指指点点看好戏,韩昭厌恶地抬脚一踢马万安,“有多远滚多远去,别让爷再看见了。看一次打一次!”

那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平宁还叉着腰骂骂咧咧。韩昭一拧他的耳朵,“这什么地方,搁这儿嘴巴不干不净的。平日叫你学点功夫,你就在那儿喊累,活该你被人打。”

平宁捂耳朵直叫唤,“哎呦哎呦,爷,奴才错了,疼疼!奴才挨了打,您不心疼奴才,还拧奴才的耳朵,这什么道理嘛……”

清辞也跑上前去劝,“韩公子,你别训平宁啊。他为了保护我都受伤了,你别生他的气……”她想把平宁的耳朵解救出来,不小心就碰到的韩昭的手。

手腕像被烙铁烫了一下,韩昭心头重重一跳,手也松开了。他稳了稳心神,正想再训平宁两句,忽然看到她左边的脸红肿着。头发也蓬乱乱的,再不小心点,头发要全散下来了。

他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扶住她的肩膀,俯身去端详她的脸。秋江寒星似的双眼,目光一片阴冷,“你挨打了?刚才怎么不说!”要是知道那几个狗东西打女人,他真要拧断他们的手。

清辞摸了下脸,一碰到脸,还真的有点疼。但看他的满脸愠怒,样子实在有点吓人,下意识就往轻处说,“没事的。韩公子,你别生气啊。”

他真是气死了。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被人欺负,气自己那份没着没落的心绪,气她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一股气顶上来,把束在心上的那根细线给挣断了——管她是谁,这个人,他护定了!

韩昭紧抿住唇,抓住她的手,一言不发地拖着就走。清辞不知道他又怎么了,急着回头呼救,“平宁、平宁……”

平宁揉着耳朵,也看呆了。那样子怎么像要吃人啊?等反应过来,忙小跑着跟上去,见韩昭拖着清辞进了间茶庄——还好不是间客栈。

平宁再一细看,认得,这间茶庄是公主的私产,他也常来的。掌柜认得韩昭,忙迎了上来。韩昭一直把清辞拉到了后堂,吩咐人去打水拿药。

这么一折腾,清辞的头发全散下来了,但被他摁坐在椅子上,见他神色不豫,忐忑得也不敢乱动。由着他蹲在面前拿了湿漉漉的帕子一下一下往她脸上招呼,那水不小心灌进鼻子里,呛得她直咳嗽,一双眼睛里雾气蒙蒙的,楚楚堪怜。

韩昭看得心疼了,这才慢下来,动作也轻柔起来。

消肿的药膏揉在脸上,还有点疼。清辞想说自己擦,但看他的神色,识相地闭上嘴。擦完了药,韩昭起身拢起她的头发,“笨小妞,下回不许让人欺负你,听见没有?”

“哦。”

“哦什么哦!有这样回话的?”韩昭一恼,手指不小心扯了她的头发,她“哎呦”了一声,揉揉头皮,抿着唇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韩昭不知道自己这笨手笨脚的,哪里来的勇气去给她梳头的。他松开手,“等着。”说着出去了。不多会儿,进来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帮清辞重新绾了发髻,逃也似的跑开了。

清辞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平宁已经同韩昭在外头了。韩昭冷冷看了她一眼,转头就出了铺子。

清辞心中发憷,怕是今天惹事叫他不高兴,便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平宁,口型问:“好像生气了?”

平宁把刚才她掉在地上的扇子拿给她,小声道:“你把东西送给他,保管就不气了。”

清辞还有些怕,被平宁推了一把。那边韩昭忽然停了下来,清辞正撞到他后背上……

完了,怕是要更生气了。

果然见韩昭阴着一张脸,清辞忙把两把扇子捧到他面前,讨好地笑着道:“韩公子,多谢你把书借给我,又送药又带我出来玩,还赶走了坏人。我没什么见识,不过想来那书上写的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大概也就是你这样的了。我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

韩昭虽然听出来她在胡扯八道或许还言不由衷,但竟然也还有点受用。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送东西。他垂目瞥了眼扇子,像兜头淋了一身蜜糖,心里甜起来,但仍旧摆出不屑的神情,嫌弃道:“你这心意是不是太潦草了?”

清辞十分抱歉,“我银子用完了,下回等我领了月钱,再送公子一个不潦草的礼物。”

韩昭“哼”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扇子,“怎么买两把?本世子可不会和你用一对儿。”

其实是因为买一把太亏。但这话肯定不能让他知道。清辞便笑着说:“天气这样热,公子你可以一手拿一个,凉快些。”

“笑话,你当我是唱戏的吗?你见谁拿两把扇子扇的?”

清辞“哦”了一声,“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心里想着刚才收了晏璟的礼,那另一把送给晏公子吧。心里这样想的,嘴里就这样说了。韩昭见她来要扇子,一偏身,“你跟他什么关系,怎么能随便送人东西?不知道女子不可随意与男子私相授受?”

清辞简直被他逼得没办法了,送东西也不对,不送东西也不对。她嘴角不自然地垂了垂,看看他手里的扇子,准备都不送了。

韩昭见她那个委屈的表情,好像下一刻就要哭了,心里跟着就是一揪。算了,他跟个没人教的孩子计较什么?他轻咳一声,正色道:“我们不一样。我们是雇主关系,你欠我的,所以不算数,你这是还东西。”

他甩开了扇子,看到光溜溜的白扇面,眉头又蹙了蹙,“怎么连个字都没有?你给我写几个字。”

“写什么字?”

“你不是肚子里有半个鸿渊阁吗,怎么还问我?”

“那扇子我拿回去,我回去好好想想,写好了再给公子送去。”

韩昭扇了扇扇子,“等你想到了写什么再来找我,用我的墨来写。寻常的墨一股子怪味,本公子闻不得。”

“不会的。我会制墨,可以加香料在里头,不会有怪味的。”清辞忙辩解。

“加什么香料?”

听他问起这个,清辞便滔滔不绝起来。韩昭也没打断她,安静地随在她身边听她说话。

平宁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看天上的月,又看看地上成双的人,乐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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