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一分为二的绣品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俱将视线投在胡长贵身上，接着，裴鹤铭又将事实道出：“崔子越死时并非午时前，而是往前一个时辰左右，他口鼻溢出的血色泡沫说明溺亡时辰较长，且第一现场并非正阳桥下。”
大理寺断案原本就是较之寻常人谨慎，尤其裴鹤铭洞察入微，将崔子越的手掌摊开，接着道：“他指缝中除了有淤泥细沙，还有青苔。”
护城河内并无青苔，而青苔是长于潮湿阴暗之处。
他衣袍间仍带着清新的皂角气息，可此刻全成了摄人的杀气，梁江梁河会意，上前钳住衙吏的胳膊，将人扭送到裴鹤铭面前。
就在众人面露诧异之际，裴鹤铭却语出惊人道：“是谁，让你来杀他的？”
宋清听后，从伤痛中回神，定定看向衙吏，方才太过悲伤从而忽略了许多细节问题，她仔细回想，这衙吏便是最开始出来找人的，但却误导她人仍在正阳门内，是以宋清等人一直在巷子里打转。
“三小姐，好像后来这人便溜了，不知去了哪里，”张礼察觉不对，想起他们在深长巷子找子越时，这人猫着腰的躲了起来，行为甚是古怪。
可要说是他杀的子越，前后这么点时间，怎么办到的？
于寂静中，那千总却极快反应过来，扬声道：“来人，调今日值守城楼、箭楼、瓮城、东西闸楼各处的守卫来。”话音刚落，便即刻去调集了驻城的城卫。
胡长贵本抵死不认，待见到城楼守军时，如泄了力气的跪了下去。
结果本应守在西侧闸楼的城卫酗酒醉的不省人事，被人泼了冷水才醒过来，清醒后已被架到了几位大人跟前，经城卫交代，酒是衙吏送的，他一时嘴贪没忍住，这才耽误正事。
宋清则盯着衙吏，一字一句的道：“你故意透露出子越的母亲已遇害，让他不顾裴大人的叮嘱随你一同出了大理寺，或因那一条路上尽是刑部都察院，你无法下手，便将他藏起来，寻机将他溺死，再做出他自己跌下去的假象？”
“你欺人太甚，欺他一个弱小孩童无还手之力，欺他思母心切，成了你手里冤魂。”她怒火中烧，恨自己怎么不早些来，为何要绕路去买那些东西。
裴鹤铭看着她悲愤的模样，放缓了声音：“待仵作验尸之后，记档归案，你寻个地方，将他和他的母亲，葬在一处。”
生前未曾得见，死后母子相依。
大理寺专门停放尸首的殓房内，仵作验尸所得崔子越死去时辰远比目前看到的要早，确是在午时前一个时辰左右，而经刑讯后的衙吏交代：
“他想见他母亲，卑职便诓他大人不许他出衙署，卑职可带他去刑部，但不能叫人发现，他便自己捂着嘴躲在水缸里。”
“可躲得一时，两时便沉到缸底。”
“他死后我就想法子把他的尸身藏在衙署的运货车内带出来，偷偷的扔到了河里。”
胡长贵招认的供词里，除了交代如何杀害崔子越，另有他近些日子去赌坊欠了银子，拿不出钱来偿还，差点被人砍了手脚，可有人非但帮他还了赌债，还送他一顿餐饭，告诉他，将大理寺的那个哑巴带出城想法子弄死，事成之后亦会给他二百两银子。
他穷途末路，准备就此离开上京，却没想到事情败露。
胡长贵押入大牢，而能轻易知晓衙署当值名册，除了衙署内的人，也有可能是看到过黄册。
除了大理寺，便是户部。
裴鹤铭当即着梁江去户部调查这两日是否有人查阅黄册。
待梁河走后，他便去了殓房，远远看到宋清站在门外，手中拎着食笼与一件夏衫，仵作与衙吏将尸首衣物除下，复从她手中接走那件夏衫帮子越换上，又把脏旧的衣物递给她。
宋清接在手中，细细的抚摸了衣物上补丁，指腹顿了顿，接着翻开衣物看到内里用针线缝起的夹层。
显然，夹层里藏着东西。
她飞快转身，看到院中静静站着的裴鹤铭，把食盒放在廊庑下的木栏上，便大步朝他走过来。
裴鹤铭眸光一动，听到她急切的道：“大人，你看。”
接着她将夹层展露出来。
少女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小臂，从臂弩上抽下一支短小的箭簇，作为利刃剥开夹层的线，便看到一块绣了一半的绣品静静的躺在当中。
梁河眼尖的看到，睁大了眼：“公子……这个与我们新得的……”
他话说的快，宋清转首看他，梁河立即闭嘴老实的站在一边。
也许是为了避免被旁人找到，所以妇人将绣品一分为二，若是合成一起，应就是完整的，可端看与市面上兜售的并无不同。
宋清道：“昨夜里这件衣服已脱下洗了，子越离开前特意的换上，可见其重要性，他知晓自己的母亲去了，拼死也要将绣品带出城。”
说到这儿，她忽然嗓音带着哽咽，眸中一片清亮：“他是真的想出去。”
这件事连裴宗耀也知晓了，听闻子容允许宋家女儿进出大理寺，是为了新办的案子，但听衙吏禀告说是那孩子午时便被害，他便前往殓房，正看到院内的子容和宋家女站在一处。
裴宗耀目光顿了顿，沉声道：“裴大人，此事怎的也不上禀？”
宋清看过去，当即垂首行礼。
“陛下特许下官办案先行后奏，是以下官备着稍后去大人处，”裴鹤铭道。
倒是恭谦温和，说完竟补充一句：“宋姑娘是下官允许进入衙署的，是因那受害人便是她救的，崔子越也只认她。”
裴宗耀难免多打量了她几眼，之前未细看，今日于灿阳下瞧着，眉眼秀丽，长相虽不是十分出挑，但胜在端庄有礼，且不小家子气，难怪之前皇后娘娘对她赞许有加，若不是后来子容不知说了什么话，让娘娘打消了撮合的念头，只怕现下这两个人都要到了议亲的地步。
裴宗耀察觉思绪飘散，忙轻咳一声，道：“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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