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祸害
天色确实晚了,外面的走廊时不时的传来脚步声,而屋内的女子已然清醒了,她坐在榻上抱住自己的双膝,双眼里有迷茫,接着变得惊恐。
半个时辰前,谢婉已被宋清劝了回去,现在她坐在软凳上,桌边摆着那枚做工精巧的玉坠,另有一张刊印着汴州水情的邸报,报上出现了赵勃傅文通等人的名字。
红蓼拢着手站在边上,忽而轻声道:“小姐她醒了。”
宋清回头去看,灯影摇晃间,榻上的人忽然手脚并用的爬了下来,跌跌撞撞的在地上乱摸,似在寻找东西。
她问:“你在找这个吗?”
女子抬头,在看到宋清手里的物件时,发疯一般的冲过来将其夺走攥在掌心里,此前红蓼取了衣裙,但女子一直没醒,不得已,她便和谢婉帮女子先换了衣裳。
“有些小了,这是我穿过两次的,浆洗的很干净,不会磨到你身上的伤口,”宋清看着她,见她一脸防备,便微笑道:“你是来上京寻亲的?要不要我帮你去找你的亲人让他来接你。”
女子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再望着面前的少女,神情有细微的变化。
自始至终她没有说话,只是将玉坠死死的握住。
半晌,却是摇了摇头,口中呢喃着:“不用了,他应该不会来了。”
宋清看到她眼底的悲伤,思忖之下,轻声问:“他是你很重要的人?若还在上京,你只管告诉我,我去替你寻来。”
女子垂眸,看到那张邸报,表情变得僵硬。
“汴州……死了好多人吗?”
“是,他们本可以不用死,结果却葬身在这场人为造成的灾难里。”
宋清看到女子肩头微微颤抖,她背过身捂住自己的脸,微弱的哭泣着,但很快,她转身朝宋清俯身道谢,发现全身上下也找不到值钱的东西,只有那枚玉坠。
“去把熬好的汤药端来,”宋清朝红蓼道,小丫头应了声然后转身出门。
屋内便只剩下两个人。
女子却猛地跪地朝她磕头,宋清阻挡不及,听到额头触到地板上的沉闷声响,再瞧着女子额角已通红一片。
她道:“我救你,是因为世道不公,欺辱于你,可不是把你救下来让你给我磕头的。”说着伸手去扶女子的手臂,但对方紧缩着肩膀,半分不动的仰首看着她。
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女子看着宋清,眼里凝成泪珠:“我有求于姑娘,却羞于启口。”
“你说吧,”宋清递给她帕子,然后笑道,“你这样说话,我压力很大的,还是起来说。”
女子眼里的热泪滚滚而下,那憋在嗓子里的话顷刻全倒了出来:“我有一自幼定亲的未婚夫婿,他父亲与我的父亲是同窗好友,后来那位伯伯犯了事入了大牢,牵连的膝下子女被遣回祖籍,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学业,反而靠着自己的能力重回上京,只可惜他来提亲那日,我家中长辈多番推辞,甚至把他打了出去,再之后,他为娶我答应父亲的要求,说要去远方做件大事……”
说到这儿,女子脸色苍白,凄楚一笑:“我没想到,那日离别,竟然可能是永别。”
“我的父亲,其实是想让他死的。”女子说完,抬眼坚定的看着宋清。
宋清也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女子咬唇,唇角溢出一丝淡淡的血,她用着愤恨的语气道:“现在我想去问一问父亲,为何一定要让他去送死,为何不能成全我们,他明明已经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照顾我了。”
这大抵是个棒打鸳鸯的故事,故事的主人翁此刻无声流泪:“我也不拖累姑娘,我父亲做了错事,他就该受到惩治,我也死不足惜,但死前,我想让自己心安。”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宋清注视着女子,一字一句的道:“梁小姐。”
女子怔住。
眼前的少女,神情里有种难以描述的笃定,乌发在耳边垂下几丝,蜜色的肌肤在烛灯下透出莹润的光泽,而她眼眸清澈,并未有丝毫的怜悯。
“……”女子怔怔的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我这副样子……”女子捂着脸,这样丑陋的疤痕是她一辈子都消不去的耻辱。
宋清平视她:“我只是猜测,没想到猜对了,容貌是父母给的,自己改变不了,一道疤也不能成为捆缚住你的枷锁,女子的一生不该是以色来考量,才识胆魄甚而是面对不公允时依旧奋勇向上的态度,才是最珍贵的。你不需自贬,在真正珍惜你的人面前,无论你是何种模样,她/他都会将你视作明珠。”
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让女子心中激荡。
曾经也有那样一个男子,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时,握住她手说过同样的一番话。
“是,我是梁臻,梁恒的女儿,梁家那个不受宠被赶去老宅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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