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绝不会让他死在这里

　　“不要……不要紧，快回去，去寻宋姑娘……”

　　雨水接连不断，方才的一番缠斗，身上的蓑衣早已弃在地上，发鬓衣袍尽湿，唇角血水被雨冲去，反倒显得面色苍白。

　　“大人，前头有可避雨之处，我扶您过去，对，这里是宝应县，咱们去找易大人，”梁河急的不行，搀扶着裴鹤铭，腾出一只手将身上的雨蓑解下披在他身上。

　　青年摆摆手，勉力的调节了气息，微喘了口气，将嗓子中的腥甜咽了下去。

　　“无碍，他也是负伤，即便用了十分力气也不比平常，梁江，”随即转向梁江。

　　青年长睫沾水，凝结成晶莹一滴，顷刻坠了下来。

　　他沉声道：“即刻去寻宋姑娘。”

　　“可是……”梁江犹豫了下。

　　裴鹤铭语气一冷：“没有可是。”

　　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为何叶脩要说那样一句话。

　　为何事关宋清，他就觉焦躁，心口凝滞，仿若呼吸也不畅快了。

　　因事发突然，且这边他走不开，无法及时赶回城内。

　　话毕，他挣开侍卫的搀扶，头顶狂风大雨，一步步朝施明义走过去。

　　雷鸣将夜空劈开一道银色的裂痕。

　　在裂痕的间隙，他看向躺在血泊中的施明义。

　　心口致命伤，口鼻冒血泡，却是乌色的，裴鹤铭心头一顿，立时蹲下身去察看，梁河撑伞，遮挡大雨。

　　梁江咬咬牙，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匕首上有毒，”梁河拧着眉，也看向正在抽搐的贼首。

　　噼噼啪啪的雨点砸在伞面，遮不住王吉等人的嘶吼，他们虽是盗贼，多行不义，也知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面前贼有贼的义气，若不是施明义，他们眼下还要受官府的窝囊气，哪里能过上好日子。

　　王吉泪流满面，被青囊堂的人压制着无法脱身，只能哭的气噎，而他抬头看向青年，忽听到青年说：“将人带到县衙。”

　　王吉知晓，他也离死不远了，于是生出一股无畏的胆魄，硬是抬头挺胸，不见惧色。

　　裴鹤铭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当真以为自己做的事与道义有关？”

　　“既已落草为寇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朝廷官官相护，逼的我们无法生存，”王吉忿忿不已，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道：“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倒是会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此人纠结沿海的盗贼欺辱当地百姓，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甚至劫掠妇孺，此为你口中所说的落草为寇？”裴鹤铭冷声冷语，见王吉张张嘴，不知如何回应，也便不再说话，直让几个暗卫将人押送到宝应县的县衙。

　　青囊堂的人原本不愿，可看着口吐血沫的施明义，大局为重，也只得照做。

　　易正堂还未休息，正与衙门师爷讨论附近农田状况，冷不防便听到衙吏急慌慌的跑过来，望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施……施明义。”

　　师爷一听，差点跳起来：“你在何处见着的？”

　　易正堂撩袍起身，听到衙吏缓了口气道：“就在前堂……还有上京的一位裴大人。”

　　话音刚落，易正堂快步往前堂走，待至堂外便听到有人低语：“怕是不行了，毒入肺腑，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是在附近找来的杜大夫。

　　听到脚步声，裴鹤铭回身，看到易正堂盯着担架子上只剩下半口气的施明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见青年脸色苍白，嘴角隐隐有血丝，当下大惊，吆了杜大夫：“老杜，快来给他看看。”

　　青年摆摆手，表示无碍，眼下更重要的是，施明义若是死了，许多事又成了笔糊涂账。

　　扬州的医馆内，他同萧陌说的话言犹在耳，萧陌只道景和十一年，有位故人死于西北大营，牵扯到了施明义，这才想着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陌说的并未有漏洞。

　　可他总觉得青囊堂隐瞒了什么。

　　而撇开这件事，施明义被锦衣卫的人杀了，。

　　这件事是否是伍荣授意的，还是说叶脩与施明义私下曾经结怨？

　　不对，叶脩能从一个小旗升任到镇抚司，心思缜密，手段自也不必说，断不可能为了私怨而葬送自己的前程。

　　裴鹤铭忽略了身上的不适，兀自沉思，直到衙署外闯进来几人。

　　他颦起眉头，看到萧陌衣衫透湿，鞋履上沾满了泥土，形容狼狈再无清风朗月的模样。

　　萧陌沉着脸站在廊庑下，手中提剑，身后是拦阻他不成的衙吏。

　　“大人，他硬要闯进来，”衙吏不敢上前，只抱着刑杖依在几步之遥。

　　宝应县虽小，易正堂却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

　　视线在提剑的青年和裴鹤铭身上来回睃视，即便不明白也知晓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索性缄默不语。

　　青囊堂的人面有愧色，低声将整件事简略的说了遍，萧陌颔首，随即将剑递给身边人，拢袖拱手同易正堂道：“易县令，在下扬州青囊医馆萧陌，失礼之处，实属情急，还望见谅。”

　　他走到施明义身侧，伸出两指点在施明义脖颈动脉，随后捏住手腕，眉头紧锁，于无声中沉默。

　　“我已护住他心脉，但匕首有毒，”裴鹤铭沉声道。

　　“裴大人是否忘了在下素有赛华佗的称号，当日在汴州既能救得了大人，今日便绝不会让他死在这里，”萧陌并未随身携带药箱，许多药材刀具不好准备。

　　而杜大夫处则备有一应物件。

　　热水，止血药，纱带等物摆在床头，褪下半边衣衫，露出手臂上被雨水淋的发白的伤口，将布巾沾了热水绞至半干，一点点的擦干净脏污。

　　与寻常的短簇不同，裴鹤铭射出的这支竟然在箭头置了药，他行至半路差点从马背上跌落。

　　强撑着回到驿站，叶脩只觉自己浑身冷热交替，如坠烈火冰窖。

　　药沫撒上去，缠上纱布，套了中衣，叶脩这才提壶斟茶，茶已冷，入口仍带着淡淡的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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