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沈骊珠微微一怔,神色竟然没有多少惊讶,像是并不意外太子出现在这里。

她敛起衣袖,朝李延玺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此举,分明甚是恭敬,却反倒令李延玺生了怒气。

“沈骊珠,在孤面前,你何时这般恭恭敬敬过,孤又何时要你这般卑躬屈膝过?你既做不来这等姿态,又何必在孤面前故意如此!”

他拂袖起身,怒极冷笑道。

骊珠却脸色淡静,“殿下,总要习惯的,不是么。”

那双眸,美丽却苍白,李延玺一震,心间攒压的怒意,就这么忽然消弭了大半,却是隐忍着什么地问道,“……为什么要接下那道圣旨?”

沈骊珠淡漠的容颜终于绽露出了丝轻嘲,道:“不接旨,难道要抗旨不遵不成?何况,这不正是殿下想要的吗?”

“孤就知道——”李延玺咬牙,“你会以为那道圣旨,是孤让父皇下的!”

她抬眸看向太子,反问:“难道不是?”

“沈骊珠,孤可以告诉你,不是!”李延玺抬手紧握上骊珠肩头,喉间挤出微微喑哑的字句,“徐喜出京,一路南行,避开了天翎卫,在此之前,孤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那道封妃的旨意……是父皇擅自做主,不是孤。”

“那支凤凰钗,是只有皇后与储妃能用,孤那夜将它给了你,你虽不要,却还不能明白孤的心意吗?”

“侧妃,若那道圣旨真是孤向父皇所求,怎么会只是侧妃?那样的旨意,孤要来做什么?”

“你告诉孤,孤要它来做什么?”

最末一句话,划落在骊珠耳边,仿佛落在谁心上。

沈骊珠微怔,“不是你?”

她声音嘶哑了一分,“可是,分明是殿下说,就算交易不作数……”

李延玺也记起那日齐府门前分别时,自己说过的话,道:“是。孤早就定了主意,威逼利诱也好,你只能是孤的。就算没有陆如薇,也有其他人,阿姮,你的软肋很多,又太过心软,要拿捏住你并不难……”

他在她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某些手段。

“但是,孤从没想过,用圣旨逼你。”

沈骊珠闭眼,涩声道:“若都是一样的结果,那么是圣旨,还是交易,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李延玺眸光暗冽,紧盯着骊珠面容,哑着声,“若是父皇的旨意,你只会恨孤独断专裁,若是交易,即便开始并不美丽,但孤想着,你既同意,心里总归有……一分的愿意。”

骊珠微微一震,倏然睁开了眼,见太子那般看着自己,又不禁别开了脸去,“殿下是这样想的吗?可于我而言,都是逼迫,没有什么不同。”

“殿下如今已经得偿所愿,至于侧妃还是太子妃,何必再纠缠这等小事?”

“我会随殿下回京的,天色已晚,您请回罢。”

他爱她清冷倔强的性子,眼下却也恨极她这样淡漠的语气。

李延玺缓缓地松开了骊珠的双臂。

就在骊珠以为他要离开时,她的下颌却忽然被他给勾高,略微带着一丝凌厉的吻落了下来。

唇舌被尽数掠占。

吻罢,李延玺墨眸狭长里尽是艳冷的流火,似怒似欲,就那样凝着骊珠,指腹揉上她的红唇,滚动着喉结,声音微微粗重地质问道,“觉得做孤的侧妃,还是太子妃,都无甚所谓,因为你心里就只有陆亭遥,只会将他当做夫君,是吗?”

沈骊珠被吻得有丝潋滟的唇微张,指尖蜷缩了起来,“你……”

他竟然听见了她与外祖母说的话!

“嗯。孤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阿姮,不管这太子妃之位你想不想要,孤却想给你,只给你,懂吗?”

离开时,太子声音划落耳边,房间里已只剩下她一人。

窗子微晃,外面是春寒料峭的夜,是满地月光晶莹。

室内微暗,骊珠衣衫透冷,浑身颤软,慢慢在桌边坐下来。

她捂住唇,雪白的指缝间有一抹鲜红惊心溢出。

她吐了血,却不是因为那道封妃的圣旨或太子的缘故,而是那夜中的药,没有被完全解除。

拿药是从北地夷族,一个名叫“月落”的小国传来大晋。

情丝绕只是大晋的叫法。

而在月落,它叫相思蛊。

透骨无忧香满天,月落相思盈缺圆。

说的正是月落国两大奇药——

透骨香,相思蛊。

透骨无忧,指灵犀香气燃起,可令嗅闻香者忘却最为忧伤和烦恼的记忆。

而月落相思,却是因月落族的一种独特习俗,只要年轻的男女看对了眼,无需成婚或媒妁,都可干柴烈火。

这情丝绕,相思蛊可做调情之用,亦是忠贞之蛊。

所以,又有一句。

月落相思无从解。

则必须……男女交合。

这是骊珠曾在那位传授她医术的师父留下的游记手札里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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