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孩子(3)


没跑了,

就这模样,傅应绝他自己个儿估计都再生不出这么像的来。

几位大臣满面红光,看着傅应绝险些喜极而泣。

苍天可鉴!

他们大启,差点绝在这祖宗手里!

没想到这煞神疯了几日,竟真叫他疯出个孩子来。

“陛下,您实在玩弄我等!”高兴过后,又拉下老脸来不太高兴:“您早说便是,何苦在朝上整日胡来。”

“您是何等为人,臣一清二楚,既已有了孩子,无需藏着掖着,直说便是,拐弯抹角地绕好大一通。”

他们觉得傅应绝是早早地就有了孩子,但瞒得死死地没叫他们知道。

如今孩子大了,藏不住了,他就跳出来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借口企图将人带到他们面前。

扯了个最离谱的,说做梦梦到自己命中有一子嗣,也好叫小殿下的到来顺理成章。

真真是,多此一举。

如此一想,他们又多少有点气了,毕竟自己被蒙在鼓里——

瞧小殿下的样子也差不多三四岁,

那便是叫这王八犊子骗了这么些年,若是他坦诚些,这几年来的担惊受怕那都是无需受的!

“朕做什么了。”傅应绝一脸茫然。

瞧瞧,还装呢。

“陛下,这就是您的不对,大启的殿下,自然是要推之人前,好叫万民朝拜,哪里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您也是,虽说是离谱了些,但好歹如今也是了却了臣下一桩大心事。”

傅应绝:?

说什么呢。

“疯了?”

他耍谁了他,孩子是他说要有的,也是自己凭本事捡到的,到头来怎么一个个目光那么谴责。

.

大启那挨千刀的有后了,第一个愁的就是各邻国。

本来打也打不过,斗也斗不赢,只能干瞪眼看着他一家独大。

后来,这煞神凭本事给自个儿干成了棵独苗苗,且这独苗苗还完全没有一点传宗接代,要留大业以承的自觉。

他们不由心中生出希冀的念头来,每天就这么熬呀,企图再过上几十年,甚至百年把这煞神熬走,届时百年身后事,他撒手不管,才能有机会再将这天下格局动上一动。

可你猜怎么着,

这混账有后了!

谁晓得他会将孩子教成个什么样!

后继有人,也就意味着余下百年间整片大陆或将笼罩在傅家那两代独苗的阴影下。

现在谈起来,个个暗戳戳都恨得牙痒痒。

.

傅应绝不知他们心头所想,可就算知道了,或许也没多余的精力去管旁人了,现在他一门心思只有带孩子。

喜得大胖丫头,那更是恨不得天上星星月亮都搬下来。

傅锦梨初来乍到,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傅应绝说他是爹,笨丫头就喊爹。

可是爹是什么东西,她甚至都不知道。

只晓得自己找到龙啦,龙叫爹,她叫梨子!

爹说他是梨子最最亲近的人!

傅应绝整日都是絮絮叨叨地在她耳边念叨,传授些父女情深,孝感动天的理念,似是企图叫大胖丫头心里眼里都是他。

至于为什么这么干,主要还是心虚。

虽然说不太想承认,他也确实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就是他孩子,可万一吗,万一真出什么意意外呢。

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叫别人连崽带窝一起端走了。

他上哪儿哭去。

于是傅应绝决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都记清楚了吗?”傅应绝每日教导完都例行一问。

傅锦梨坐在他腿上,小团子抱着块糕糕,吭一口慢吞吞地咬上半天就会抬头望着望一会儿给她认真普及知识的傅应绝。

“嗯嗯!”

“小梨子,记住~”胖丫头听了个囫囵,拍着小胸脯满口保证。

“好。”傅应绝满意:“重复一遍。”

傅锦梨嗷呜一口将剩余的糕点塞进嘴里,脚丫子愉悦地翘着。

你说,

嚼嚼嚼,

这小玩意儿,

嚼嚼嚼,

怎么这么好吃呢。

“爹爹是梨子爹爹,小梨子只有爹爹一个,爹爹只一个小梨子。”

“不可以跟坏人跑,跑掉爹爹哭哭,小梨子见不到爹,也哭!”

“我们小龙哭哭,天上下雨~”

“我们一家龙,一家龙在一起要永远,小孩儿就跟爹爹一起,才可以。”

虽说漏掉了许多细节,但条理还算清晰。

傅应绝颔首,嘴角压都压不住:“那我考考你,有人抢孩子怎么办。”

“米有瓜系!”傅锦梨八颗小牙笑出,摇头晃脑地:“爹爹打不过,梨子打!小梨子打~”

“不可以抢孩子,抢孩子,”

“米礼貌!”

傅应绝:.......

“小孩儿不能动手打人。”他教。

“那怎么办~”

傅应绝:“杀了就行。”

“好嗷~”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到极致。

苏展在一边心惊肉跳。

总的来说就是敢教敢学,只有苏展这个听的头皮发麻。

可他作为陛下近侍,是万万不可看着陛下跟小殿下两根歪脖子朝一处拧的,很多时候就是要说些逆耳忠言来劝导剑走偏锋的君主。

所以他等着傅锦梨玩儿累了,歇下,才敢轻着步子走过来:“陛下。”

“嗯。”

“您......”苏展欲言又止:“您或许给小殿下请个教养嬷嬷呢,虽说年纪小,但自幼带着也有好处。”

他不敢明说傅应绝教得糙。

傅应绝这个觉得自己个儿教得没问题的那更是半点言外之意也没察觉到。

“教什么,朕就行。”

“......”苏展只能旁敲侧击:“不是这般,陛下跟小殿下终归不同,带孩子更是一门大学问,不若叫有经验的,总好比咱们门外人好上许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想着傅应绝便是头驴,那也应该懂他的意思了。

傅应绝也果真思索一番,而后肯定道:“你说得在理。”

苏展闻言,欣慰至极。

可他终归是欣慰早了,

当天夜里,傅应绝处理完政务,迟迟不歇息,苏展进去一看,人正在挑灯夜读。

“陛下,夜深了。”苏展将烛花再挑一茬,望着圆月渐落下空中,不由得提醒傅应绝。

傅应绝两手边各摊开一本书,研读得认真。

“嗯。”

头也不抬:“早着呢。”

“不早了。”苏展叹气:“再过会儿就二更天,陛下注意身子,有什么书是白日里不能读的。”

从前也没见这么有干劲,现如今老大不小记得少壮努力了。

可是傅应绝充耳不闻,对着手里的书看得认真,神情十足地严肃。

郑重得仿佛在思考军国大事。

苏展也有些纳闷,疑惑他许是遇上了什么难题,非得是翻卷阅经地寻找答案。

眼睛往那书卷上一瞟,

引......什么,什么卷。

“看什么。”

苏展一凛,忙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没有,陛下。”

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傅应绝冷哼一声,手上却不动声色地把书皮微倾,慢悠悠地将上头几个字遮了遮。

可他盖住了书皮,却还是叫苏展眼尖迅速大胆地看见了剩余的字。

是,

《引幼卷》

苏展:......

一个皇帝,大半夜不睡觉,在看孩童养育书,看得偷偷摸摸地,藏着偷鸡摸狗。

苏展依稀记得,傅应绝是不太爱读书的。

各种意义上的不爱。

可他不爱,却偏偏就是读书的那块料,学什么都极快,且举一反三迅速精通。

凭实力打造了个文武双绝的形象,还从未叫人有过丝毫怀疑。

苏展常常想不通怎么有人能有种成这样。

不爱,所以做到极致,那样就再没有人会再逼着他去做。

现在呢,这读书人又拿起书来了,读的还是......

苏展想夸他一句好学,可一想到他读这书的由头就有些夸不出来,

——有些时候人真的不必自信到这种程度,真的。

“叽里咕噜做什么呢。”

“没没。”苏展小动作被他发现,这次慌慌忙忙地背过身去。

傅应绝眯眼,就着烛光看向他偷感十足的身影,声音冷硬:“朕打发时间,别多想。”

“是是。”

苏展叫他寻个嬷嬷,再不济几个夫子老师也行,这家伙好呀,满腔父爱无处安置,竟打算亲自上场。

这合理吗?

这是正常人脑回路该做的事儿吗?

————

傅应绝研读几日,学有所成。

以前嗤之以鼻的闲书,现在他逐字钻研,并一一用到大胖丫头身上来,险些叫胖娃娃吃不消。

吃不消,真的吃不消。

书上说小孩儿不能多食,胖娃娃糕糕都被克扣了下来,傅锦梨哇地一声哭出来!

书上说孩童耳濡目染影响尤为深远,于是傅锦梨每每被放出去玩儿上半个时辰,就会被老父亲逮回来。

什么都不干,就放在他身边,看他批折子。

——务必要叫小孩儿深切感受到乃父风范!

书上又说要引导孩子释放天性,于是傅应绝就告诉傅锦梨——想做什么就去做。

傅锦梨:“小梨子要,三块糕糕!”

“......这个不成。”

“那小梨子要,出去丸!”

“......朕发现你是有些太放飞天性了。”

傅锦梨便龇牙,委屈道:“可是小龙,就是在天上,有多多天性是,应该的呀~”

傅应绝一时也有些无法反驳。

可是这提起来龙,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只见上一瞬还老老实实被管着的小孩儿,下一瞬就眼一亮,

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指着傅应绝的脑袋:“龙!”

傅应绝没反应过来,还有几分困惑:“没聋,可以小点声。”

“不是~”傅锦梨穿得跟个小猪一样,滚圆滚圆地。

她摇摇头,仰着脸蛋,duang地一下撞在傅应绝身上,傅应绝伸手往下接住。

“是小龙,小梨子小龙,爹爹长得像小梨子,也是小龙。”

“你的角角呢,你的角角呢?”

角?

什么玩意儿。

人哪儿有角。

不对!

傅应绝:?

傅应绝“噌”地一下冷汗落下来。

“朕......”

大脑开始极速运转。

这要问问,那个也会问问。

傅应绝自认是亲爹,有时候竟被小孩儿问得后背冒冷汗。

“爹爹!爹——”

哒哒哒,

哒哒哒。

有劲儿的小碎花步蹬蹬蹬地遛在中极殿,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乐呵呵地跑进了中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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