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凡间
春去冬来。
扶摇镇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下了整整三天，非是那种鹅毛大雪，但也让整个街道上、房顶上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三天里，街道上冷清得紧，就连许多店铺大门都紧紧闭着，实在是蓦然而来的寒冷天气，让镇子的人猝不及防。
不过扶摇镇东边，较为偏僻的街道上，今年才开张的打铁铺和字画店依旧每日按时开门。
“哥，我出门了，午饭不在家吃了。”用过早膳后，王摇提着几件近些日子打造的农具，逆着阳光，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皑皑白雪，出了门。
王扶随意的摆了摆手，已经见怪不怪。
自王摇在镇西的老李铁匠铺多次偷师之后，打造铁器农具便愈发得心应手。每次积攒了几件后，就会出门去拜访扶摇镇的王姓之人。
送去农具，并带回损耗的农具铁器，重新回炉。
王扶看着王摇的背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随后他便取出曾经在永安客栈购买的烈酒，来到窗边继续今日的绘画。
大半年以来，王扶的绘画始终没有停止，并如真的凡人一样，夜晚睡觉，鸡鸣而起，只是偶尔才会打坐少许。
自他找到另一种修行方式后，他便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尽管数日乃至数十日才会完成一幅画作，可每一幅都是灵力、神识透入纸中，犹如绘制灵符一般，蕴含着独特的力量。
即便最初绘制的那幅锄头画卷，若是被凡人拿去挂在房中，也是魑魅魍魉不敢近的镇宅宝物。
如今，王扶的字画店里早已经不是初时的空空荡荡，店铺中的墙壁上，已然挂着不少画卷。或简单的农具铁器，或花草树木，房屋阁楼。
这些墨笔许多都是曾经梧桐村的物件，尽管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特点，但若是有哪个修仙者走进店铺，必定惊为天人。
大半年时间，王扶的字画店尚无一个客人光顾，但王扶毫不在意，依旧沉浸在绘画之中，甚至连修炼都几乎停止了。
他今日所绘的是一棵树，梧桐树。
梧桐村的古树。
品一口烈酒，倒一缕酒水在砚台之中，磨墨，调色，笔动……看似寻常的梧桐树透过墨笔，在不同颜料的渲染下，好似从春到冬，展现出一年四季的色彩，没有半分违和感。
王扶对曾经村子这棵古树记忆尤深，可以说幼时就是在它的树荫下长大的，绘画时，蕴藏了王扶对家乡以及已故父母的思念，足足用了七日，才绘制成功。
画作初成的一刹那，正好有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在纸张上面，泛着七彩的光芒。
“哇……”
恰在这时，一道有些稚嫩的惊艳声从窗外传来。却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正踮起脚尖，趴在窗口，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
那少年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被发现，抬起头看着王扶，先是愣了一下，肉嘟嘟的小脸一红，但紧接着就被桌案宣纸上冒着彩色光晕的梧桐树所吸引，惊讶的说道：
“叔叔，你好厉害。”
“画的真好看。”
“可以帮我画一幅画么？”少年又抬起头，歪着脑袋，清澈的眸子望着王扶。
王扶看着这八九岁的诚挚少年，哑然一笑，随后点点头：
“可以啊，你想我给你画什么？”
“嗯……我爹娘要新开一间酒馆，我想画一个酒坛子，然后再写个大大的酒字，挂在酒馆外面，叔叔你会写‘酒’字么？”少年见王扶答应，先是惊喜的欢呼一声，而后咬了咬手指，脆生生的说道。
“当然会了。”王扶微笑着点了点头，“你爹娘的酒馆什么时候开张？”
“三天后，就在那个位置。”少年转过身指着这条小街拐角的一家店铺，那里正热火朝天，正在装修。
王扶顺着望去，那里正好是这条小街与扶摇镇正街交接的位置，他记得此前那里是一间裁缝铺，看来是开不下去，倒闭了。
王扶收回目光，看着少年，道：
“行，两天后你来取。”
“谢谢叔叔，叔叔你真好，这是我娘做的糕点，可好吃了，分……都给你吃。”少年笑眯眯的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露出几块雪白的糕点，踮起脚尖放到窗台上。
“我取一块就行。”王扶笑着捻起一块糕点，轻咬一口。
“嗯，味道不错。”
“是吧，嘻嘻，味道可好了。”少年见王扶夸赞，笑得更开心了。
随后他收起窗台上剩下的糕点，揣进怀里，就要离开，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叔叔，找你绘画需要银子么？”
“不必，这块糕点足矣。”王扶扬了扬手中还剩下半块的糕点，笑道。
“好耶，叔叔你人真好，我叫王桐，下次给你带其他味道的糕点。”少年说完，便蹦蹦跳跳的跑出了店铺。
“王桐？”
王扶听着这个名字，神色蓦然一呆，仔细回想起来，这少年眉宇间的神色似乎还真有一丝儿时玩伴的影子。
微微摇头，甩去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王扶便开始准备绘制新的画作。
这是王扶接的第一单生意，自然得好生准备，用心绘制。
两日后，少年再来。
提着一个小包袱，直接走进了王扶的字画店。
“叔叔，叔叔，我又来了。”
“王桐……”王扶第二次近距离看着这个少年，愈发觉得与梧桐村的王同眉宇间神似，心中不由想起轮回转世的说法。
王扶取来刻意用锦帛绘制的画卷，递给少年，并道：
“已经画好了，你看看合不合意。”
少年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画卷，而是将手里的包袱打开，露出十几块模样不一的精致糕点。
“叔叔，这是我娘让我拿给叔叔品尝的，都是不同的味道哟。”
“有心了，回去替我谢谢你爹娘。”王扶没有推辞，兴许是觉得这糕点的味道的确不错吧。
少年见王扶毫不客气地捻着一块糕点放入嘴里，肉嘟嘟的脸上笑意更浓了。
他展开画卷，只见绘制在一块四四方方锦帛上的是一个偌大的精美酒坛子，而另一面则是一个大大的“酒”字，少年王桐的眼睛顿时一亮，欢喜得不行。
“好看好看，谢谢叔叔。”
少年极有礼貌地朝着王扶躬身一礼，而后就小心翼翼地捏着画作，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店铺。
不一会儿就传来少年欢快的喊声：
“爹，娘，你们快看啊，这是叔叔给我的字画。”
王扶没有走出店铺，少年的父母此刻定是忙着明日的开张之事，他也不便打扰。
不过待傍晚时分，王扶与王摇正准备用晚膳时，店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王摇起身开门。
便见一男一女提着两个酒坛子，领着一少年，笑呵呵的站在门外。
“兄弟，叨扰了，我们是来付银子的。小孩子不懂事，让兄弟作出如此一副佳作，本来我夫妻二人应该早些时辰来的，只是忙着明日酒馆开张的事宜，脱不开身，现在才过来，兄弟莫要怪罪。”少年父亲手里捏着那锦帛字画，有些谦卑地看着开门的大汉。
王摇见状，顿时明白是来找王扶的，挠了挠头，笑着让出身位：
“老哥你要找的应该是我哥吧，我是旁边铁匠铺的，字画这些东西我可没本事。”
少年父亲微微一愣，才知找错了人。
“老兄放心，王桐已经付过了。”这时候王扶走了出来。
少年王桐见着出现在门口的身影，立马露出喜色，欢呼道：
“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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