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真是啥也没干!这墙就‘轰隆’一声塌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胖厨子激动的手舞足蹈,严言连连后退,生怕他手里的锅铲刮到自己。

  满地都是砖块就算了,偏偏魏青朝还是朝里打的,好好一锅爆炒大虾被墙皮和碎石搅合的一塌糊涂。

  罪魁祸首还站在外面,跟没事人一样东看看西看看的,严言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把脏话都咬在嘴里。

  “这墙招你惹你了?”眼前的惨状深深的刺痛了严言的胃,“你就非要打有锅的这一面!”

  “我真不是故意的。”魏青朝在“真”这个字上拉了一个长音。

  “那这墙是你打的吗?”

  “是。”

  “……”

  严言被气得无话可说,魏青朝没底气的说道:“你将就一下,明天我叫内务府的来给你修。”

  严言被这无妄之灾气得脑袋痛,“总要有个理由吧,你是看这堵墙不顺眼?还是看我不顺眼?总不能是无缘无故的吧?”

  一提到这,魏青朝突然来了精神,“不行,我有点事儿,我明天一定会叫内务府的来。”

  魏青朝人在院外,严言根本来不及阻拦,她探头出去后街已经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抓到。

  “去问,去问,我一定要替我这爆炒大虾讨个公道。”严言心疼的看着一锅浆糊对红雀说道。

  小厨房惨遭灭顶之灾,严言本还想着,大虾虽然吃不了了,还有其他的菜能吃,好巧不巧的那胖厨子炒的第一个菜就是大虾。

  小容跑了一趟御膳房,御膳房规矩严,不肯让胖厨子进来做菜,小容也不敢使唤御膳房的人,好说歹说才让一个厨子又开火做了些菜。

  小容拎着食盒回来,红雀也将事儿打听了个七七八八。严言一边听一边吃,还要念叨几句御膳房的吃食清淡,食之无味。

  “看来皇上这次一定会狠狠地责罚二皇子了。”

  “为什么啊?”小容回来的迟,前面都没听到,好奇的问了一嘴。

  “一会再跟你说。”红雀拽了拽小容的袖子。

  严言夹了一筷子木耳,叹了口气,“二皇子不会受罚,倒是韩忠元,可能要被贬。”

  红雀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会呢?明明是二皇子的错啊。”

  正是因为二皇子的错,所以才会责罚韩忠元,韩忠元无论如何责罚二皇子,皇上都不会责怪。作为皇子的老师,纠正学生的品行本就是应该,可偏偏韩忠元没有用任何手段来惩罚二皇子,而是将心中所想都宣之于口。

  二皇子是否有继位的可能尚未可知,但韩忠元一句话就给二皇子扣上了一个谋反的帽子,如此一来朝堂里还有谁敢为二皇子说一句好话,纵使龙生九子,但个个都是皇上的儿子,韩忠元以为自己是谏言,却不知在皇帝眼里是失言。

  严言没有说出来,在宫里公然揣测圣意,那一定是活够了。

  严言心中不安,问道:“韩先生现在可醒了?”

  “醒了,我去太医院问那小太监的时候,陈公公也在。”

  严言放下手里的筷子,没想到韩忠元的事儿竟来的这样快。

  “红雀,你今晚不必回来了,拿着我宫牌,连夜回趟府里,叫我爹去一趟工部,找丁阳平。”红雀点了头去了。

  严言又转头看向小容,“小容,库房里有一面镶着雪青色宝石的镜子,你找出来送去偏殿给皇上,就说是我瞧着镜子颜色特别,想问问是哪里进献来的。”

  小容也应了声,见严言表情凝重,跑着去了。

  韩忠元一生被贬谪两次,严言原以为这次是第一次,所以没放在心上,但又一想,韩忠元原本在翰林院身处要职,却被指来上书房当先生,不就是明升暗贬了一次。

  韩忠元第二次是在李焕在位时遭贬谪,调出陵阳后,又被人参了几道,数罪并罚,最后被贬去西部一个极偏远的地方,人还未至,便已咽气。

 

  虽说皇帝不似李焕那般心狠,但一定会将韩忠元贬至陵阳以外的地界,如此一来,二皇子如何下黑手都不会被人发觉。 

  韩忠元在宫内一直默默无闻,仕途也是毫无建树,但在宫外却称得上是德高望重。他虽是私设书塾,却是这陵阳城里不少人的启蒙老师,魏青朝入宫前便是韩忠元手把手教起来的,最重要的是严府覆灭时,这位先生竟然当着李焕的面直言进谏,这才惨遭贬黜。

  只这一点,严言就不能坐视不理,只求韩先生能在丁阳平进宫前少说几句。

  然而,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偏殿内,韩忠元摇摇欲坠的跪着,要靠着人才能跪的稳当些。

  二皇子跪也跪不安稳,贼眉鼠眼的东瞧西看,父皇一直未开口说话,他便偷偷看了一眼,正好和父皇撞个正着,这才安稳的低头跪着了。

  “前因后果我已听了好几遍,李枭,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皇帝看着这二儿子就来气,几个儿子里面数他最不让人省心。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但儿臣是情有可原,若不是莫名其妙被人丢了石子生了气,就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打先生啊!”二皇子脑子虽然不灵光,但好歹是宫里长大的,最会看人脸色,一服软,皇帝的火气灭了一半。

  皇帝板着脸,正颜厉色的道:“你今天开始禁足,三个月,今后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入上书房半步。”

  二皇子既不求饶也不反驳,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赚足了皇帝的好感。

  “你先回去”

  二皇子一溜烟的跑了。

  皇帝看向跪着的韩忠元,“你可知罪?”

  韩忠元不卑不亢的跪直了身子,“臣不知。”

  “你不知?”

  “若是直言进谏也算错,那,是臣错了。”韩忠元跪的挺直,看着就像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韩忠元被打的冤枉,皇帝也不想真的责罚他,毕竟两人都是情绪使然,一个动了手,一个失了言,皇帝只想找个由头打发了算了。

  但韩忠元似是豁出去了一般,皇帝已经罚了二皇子,但他仍是大不敬的态度,以示对二皇子处罚的不满。

  “韩忠元御前失言,此乃大不敬,南林县缺个县令。”皇帝未将话说尽,但意思却已明了。

  韩忠元一时间呆若木鸡,骨头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瘫软的坐了下去。

  “陛下,工部侍郎有急事进谏。”

  “宣”

  门外进来个器宇不凡的青年,沉着稳重,但脚步促急,“工部侍郎丁阳平,拜见陛下。”

  “你深夜急谏,有何要事?”

  丁阳平二话不说跪了下去,皇帝心里有了底。

  “看来是为了求情来的。”

  “臣不敢隐瞒,臣此番来,确实与先生有关,但却不是求情来的。”

  一番话提起了皇帝的兴趣,“哦?朕记得你,你是前年的榜眼,那年唯一一个上了榜的寒门学子。”

  “陛下能记得臣,是臣的殊荣,可臣在莘莘学子之中脱颖而出,也有韩先生的一番功劳。”

  “臣出身寒门,父母也不盼我有所成就,只想等我年岁大些便将我随便送去哪里干活计,但这时,先生开设私塾的消息传遍了我们这些穷苦人家,众人只当是个噱头,都未曾认真过,日子久才发现韩先生当真不收学费,父母这才送我去先生那里,只希望能识几个字,今后也好走动。”

  “臣也如此想着,但几年下来,父母一直催臣去找个活计,臣几次想要放弃,都是因为先生的劝说,这才咬着牙撑到了现在,先生一直支持臣,教臣世间做人的道理,是先生教导我们读书是为了报效朝廷,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先生人是直了些,但先生绝无半点忤逆之意,先生说过,陛下是明君,臣不敢左右陛下之意,而先生这一次也是真真实实的错了,只是先生说这些话的初衷,也是因心系大义才一时口快。先生如今已年过半百,臣请陛下责罚先生,免去先生官职,让先生做一个山野闲人。”

  韩忠元本就无错,皇帝心里清楚,只是他身为众皇子的先生,说话却不知分寸,事过之后又嘴硬不肯认错,如此性子实在不适合走动在朝堂之上,若是罚,朝臣难免有兔死狗烹之感。

  “陛下,毓安郡主着人送来一面镶宝石的镜子,说想叫陛下看看这镜子是从何处进献来的。”陈公公手里捧着一面镜子,走上前来。

  皇帝将镜子拿在手里把玩片刻,“这镜面通透,手柄生凉,应当是西域进献来的。”

  皇帝将镜子放回陈公公手里,“韩忠元,你现在告诉朕,你可知错了。”

  在丁阳平和皇上的提点下,韩忠元早已幡然悔悟,如同踩瘪的鱼鳔,恭敬的道:“臣有罪,臣御前失言,望陛下责罚!”

  “韩忠元御前失言,此乃大不敬,但念在韩忠元任职期间,尽心尽力,其心可表,撤去翰林院学士一职,贬为谏大夫。”

  之前是明升暗贬,这次是明贬暗升,一句话之间,韩忠元从心灰意冷到壮心不已,“臣叩谢陛下,谢主隆恩!”

  丁阳平也替他高兴,难掩欣喜,“谢主隆恩!”

  “都退下吧,朕还有几项公务要看。”皇帝不看两人,拿起旁边一本折子,摊在桌面上。

  “臣告退。”

  韩忠元出了偏殿,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先生这回当真是好险。”丁阳平带着些埋怨,轻声道。

  韩忠元轻点丁阳平的额头,低声斥道:“你进宫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莫要插手别人的事连累自己,你跑来作甚?”

  “先生倒真会数落人的,若不是严相派人告知与我,明日此时先生怕是已经在去南林县的路上了。”

  “严府的恩德,我韩某没齿难忘。”韩忠元严肃的盯着丁阳平,“以后毓安郡主若在宫中有何难处,还要求你帮上一帮。”

  丁阳平敬重的道:“先生这是哪儿的话,只要先生开口,我必帮先生达成所愿,只是,为何是郡主?”

  “若不是郡主今夜送来的那面镜子,陛下可能也想不起‘谏臣如镜’的道理,自然也想不起将我放进谏院。”

  丁阳平细细想来,也觉惊奇,“先生能觉察到的,陛下想必也觉察到了,既如此,郡主今后……”

  韩忠元拍了拍丁阳平的肩,拍散了他的担忧,“不必担心,明目张胆的求情才不会叫陛下心生恶感。”

  丁阳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偏殿内迎着烛光的身影。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


  (https://www.yourenxs.net/chapter/4371529/3814912.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enxs.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enxs.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