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因为是朋友吗
练舞用的是顶楼的空教室, 宁辞到的时候舞蹈老师还没来，正好午休课上课这一路走来都没碰上什么人，但单单是裴烬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走已经让他足够紧张。
这种紧张就算到了教室之后都没有缓解。
教室里比想象中的更乱, 尤其是中间的地方, 几乎快要没地方下脚了, 裴烬挑了张废弃的桌子坐下，语气散漫：“现在就跳？”
他没玩手机, 宁辞感觉他一定在盯着自己看，不太敢抬头，有点慌张地背过身去一边把堆积在中间的杂物搬走一边应他：“等、等老师来。”
完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把上台跳舞这件事想得太轻松，光是被裴烬看着自己就已经紧张成这样了，到时候上了台那么多双眼睛他又该怎么办。
这种念头一冒出来就让他感到挫败。
“搬哪里？”情绪还没感染，身后突然响起裴烬的声音。
裴烬和他一样搬着中间堆积的杂物，有点不耐烦：“能不能扔了？”
宁辞愣了下, 裴烬却一把抢过他抱怀里的东西, “这是其他班级排练用的东西？”
宁辞一开始还没在意, 裴烬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之前舞蹈老师说过这个教室也会借给其他班级排练, 但从今天开始就是只有他用了，学校空教室还是挺多的，不至于连这个都要抢, 但没想到他们都没把东西给收走, 似乎是不太愿意让地方。
“应该是……老师有说过之前是别的班在用。”
“提前沟通过你要用是吗？”
宁辞点头, 裴烬还真的直接把东西往门口的垃圾桶里扔, 动作太快, 宁辞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连忙想阻止他，“不能扔，万一人家还要的话……”
“还要就让他们去垃圾桶里找。”裴烬看出他想要阻止自己，反问：“还是你想免费给他们收拾东西？”
“知道你要用教室却不把东西收走，不是准备等你收拾？还是觉得你抢了他们的教室，心里不甘？”
这些心思一下子就被裴烬戳破，宁辞突然觉得裴烬把东西扔垃圾桶的行为也没有什么不妥，但他从来没做过这种坏事，心底还是有些不安，正想劝说裴烬不然扔外面就好了，不要扔垃圾桶，还没来得及张口，就看见有一男一女急匆匆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看见他们的东西全都被扔进垃圾桶以后，女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谁让你们乱动我们东西的！”
男生可能也没想到直接被扔进了垃圾桶，脸色也有点差，但女生这么说以后还是拉着她：“是我们来收拾晚了。”
裴烬垂着眼皮懒得搭理他们，单手搭着宁辞的肩膀正要把人往里推，女生就嚷嚷起来：“和你们说话呢！有没有点道德心啊！东西都脏了还怎么用！”
宁辞本来想下意识给他们道歉，女生的话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裴烬又推着他似乎不想搭理他们。
“以为自己跳个破舞用个破教室就很了不起了吗？”宁辞犹豫不决，又被说得老毛病犯了，忍不住想要发抖，女生偏偏还要追着说：“我们用了这么久的教室结果说一句给你用就给你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参加什么全国大赛……”
她每一句都抓着宁辞说，摆明了就是看裴烬惹不起，只敢把火气落宁辞身上，可话还没说完，门口的垃圾桶突然被踹到了她面前，差点把她吓得尖叫。
“你们什么意思？”
“东西我扔的，碍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把东西乱七八糟扔在这儿什么意思，也就宁辞还想好心帮他们收起来，偏偏他们非得抓着宁辞说，裴烬神色淡淡，语气一点都不友好，“有什么问题找我。”
因为宁辞在，裴烬已经尽量按捺着脾气，换成平时他可能已经把垃圾桶给踹翻了，他确实没什么道德感。
“你威胁我们什么？难道你想对我们校园暴力吗？”被裴烬这么一威胁，女生完全忍不住了，“行啊！让别人看看！你怎么欺负女生的！”
男生连忙拉着她，小声安抚她：“少说点，本来就是我们不对……”
他们认识裴烬，刚才过来的时候也是看着裴烬把东西扔进去的，要不是实在气不过他们本来用的好好的教室老师突然说要借给别人用了，也不会搞这么一出，这些东西他们其实就是要扔掉的，本来就只是想发泄一下，让对方帮他们把东西给整理好，然后他们来收东西的时候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完全没想到裴烬会在。
但女生完全不听，说着就要拿出手机试图想要拍什么东西，裴烬轻笑了声，准备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反正对他来说对方怎么骂他都无所谓，又不是没有人骂他，他早就习惯了，就算女生拍了什么所谓的证据，别人可能也都看多了，完全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女生的镜头突然从垃圾桶转移到了宁辞的下半身，裴烬眉头皱了起来正准备挡住镜头，衣摆突然被轻轻拉了两下。
从两人过来之后宁辞就一直没说话，裴烬猜测他可能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侧过身挡住了他的视线，“进去？”
然而宁辞只是缓缓摇头，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也并不是想逃避，虽然确实很怕和对方起冲突，这对他来说是巨大的挑战，但听见女生说什么校园暴力的时候还是有点忍不住，裴烬也并不是故意找事也并没有要欺负他们的意思。
宁辞从裴烬身侧站了出来，双手紧紧攥着，裴烬离他近，很难不看出他的紧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从侧面看他紧张得吞咽了好几下，喉结顺着细长漂亮的前颈滚动着，下唇被他自己咬出淡淡的痕迹，锁骨没入纯白色的衣领。
裴烬嘶了声。
“同、同学。”宁辞看着女生的镜头，“他的行为并不叫校园、校园暴力，他只是在帮我的忙。”
女生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哈？”完全没料到宁辞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所以呢？他就可以随意糟蹋我们的东西了吗？”
“他没有糟蹋。”宁辞说话没什么威慑力，还磕磕绊绊，却很坚定，“垃圾桶是干净的，在我们来之前，老师应该已经通知过你们把东西都撤走，我觉得这是最基本的，如果、如果你们不愿意换教室，完全可以选择和老师或者我私下里进行沟通……而不是把教室弄得一团糟。”
“堆成那、那样，认为是垃圾也很正常。”宁辞说着说着就偏开了目光，已经有点快说不出话来了，可是还有话没有说完，生怕被对方打断自己就再也说不出口，连忙道：“他没有欺负你们，他只是让你们有事找他，这、这不叫欺负。”
“就算你把视频放出去了，污蔑了他，做错的还是你们，别、别人迟早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明明就是在害怕，为什么还非得站出来维护自己，还说的挺有道理，裴烬淡淡嗯了声表示同意他的话，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却已经笑出了花，也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还要让宁辞站出来维护自己。
不得不承认宁辞说的确实是对的，女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男生连忙抢过她的手机，“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们的问题。”他低声哄着女生：“就这样吧……够了……他说的也没错，是我们有点过分了。”
女生还想说什么，可一抬头突然对上裴烬的眼神。
和刚才那副冷淡又散漫的模样不一样了，刚才裴烬只是口头上威胁，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了。
女生背后一凉，她当然知道裴烬这人什么都不怕，下意识觉得如果他们再不走，裴烬可能会真的揍她，他刚才还直接把垃圾桶踹到了她脚边，她知道再纠缠下去估计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只能愤愤地瞪了宁辞一眼：“算你们有理。”
本来就是他们有理，宁辞默默地想，可是再让他说什么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觉得腿软得厉害，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紧张得要命。
眼看着那两人要气冲冲离开，裴烬又突然伸手：“视频，删掉。”
拍了他没关系，但是拍了宁辞就不太行了。
宁辞那么好看，哪儿能被她拍了过去。
女生只能很不情愿地当着裴烬的面把视频删了，下楼梯的时候，还是气不过：“班长不是说他性子很软的吗，怎么还……”
男生摇摇头。
“我没有做错？”
教室里宁辞靠着门站着，轻轻缓着呼吸，又有点兴奋，他刚刚居然真的站了出来，还说了那么多话，虽然仔细想想他都觉得自己说的有点乱，听见裴烬的话他摇头，“没、没有。”
“你之前还说，让我不要扔。”裴烬故意挑着他之前说过的话说，“现在又觉得我没有做错？”宁辞靠在门边正好方便他单手撑着门就把人圈在里边，裴烬低下头，“刚才和他们说话，不是都敢看着吗？现在怎么不敢看着我说话？”
宁辞愣了下觉得这个距离太近了，他被裴烬问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努力抬头，却看见裴烬正笑着看着自己，一时间有些愣神。
裴烬笑什么……
“刚才害怕吗？”裴烬突然转移了话题，“现在害怕还是刚才害怕？”
怎么这么喜欢做选择题，宁辞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眼看着裴烬笑意淡去，怕又惹他生气，宁辞连忙道：“刚、刚才。”
裴烬气笑了：“犹豫这么久？我这么吓人？”
宁辞眼神游离，似乎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眼看着裴烬唇角要崩成一条直线，宁辞摇头：“还、还好。”
也不是怕他，就是下意识的不敢看他。
他以为裴烬又要说什么逼他的话，但这回裴烬却沉默了一会儿，“既然，这么吓人的我你都敢和我对话，还敢骗我，以后遇上别人……”
“就找我求助，会吗？”
他是真不喜欢看宁辞被别人吓到的模样，思来想去，也就自己能够保护他了。
宁辞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好一会儿，“为什么？”
为什么他感觉裴烬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裴烬思考了一下，说是朋友，那肯定不行，他一点都不想借用这狗屁理由，见鬼的朋友。
但宁辞替他回答了：“因、因为是朋友吗？”
除此之外，宁辞想不出来什么理由了。
裴烬对朋友，确实挺好的。
裴烬：“……”
他还没回答，宁辞就朝他弯了弯眉眼。
裴烬有点儿咬牙切齿：“是。”
“那、那朋友，你离我有点近……”宁辞大着胆子，朝裴烬眨了眨眼。
裴烬感觉有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不该答应他说做什么朋友。
裴烬松手后，宁辞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裴烬刚才答了是，不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俩在那闲坐了一会儿，舞蹈老师终于姗姗来迟，见着门口的垃圾桶，还特意问了句是怎么回事，宁辞把事情和她说了一遍，她也有点生气，本来就是提前沟通过的事情，现在搞这么一出未免有点太上不了台面了，说了句她会处理的之后，又把目光放在了裴烬身上。
“你朋友？”
宁辞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
裴烬又咬了咬牙。
“行，那我们抓紧时间吧，我来的有点晚了耽误了。”舞蹈老师也没有在意，本来就是要上台表演的，有朋友来围观也不是什么事儿。
不过对于宁辞来说就是有点事了，他有点放不开，老师矫正了他几个动作之后也有点纳闷了，“你是穿表演服不会跳了吗？怎么动作都不标准了？”
宁辞也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只好应了，但还是能感觉到裴烬落自己身上的视线。
几个动作纠正下来，老师也有点累了，“稍微休息一会儿吧，你自己调整一下状态。”
宁辞有些沮丧地找了张旧椅子坐着，暂时还不太想和裴烬说话，但他不想，裴烬自己挤了过来，在他身后的课桌上坐下，两条长腿就搁他旁边，宁辞想忽略他都很难。
可让裴烬离开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是他自己答应让裴烬过来看的，裴烬之前也给过他选择了。
“被我看着，跳得不自在？”裴烬低头的时候正好能看见宁辞垂头露出来的白皙后颈，刚才宁辞跳舞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管是下腰还是抬腿，都显得宁辞的腰肢柔软，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裴烬舔了下唇，“你要真这么觉得，我现在就走。”
宁辞听出来他语气里的遗憾，也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张了张嘴，眼看着裴烬人下了桌子，就要往外走，他犹豫了一下，小声反驳：“不是的。”
裴烬脚步顿了顿，唇角挑了点弧度，总算是逼得他愿意主动和自己说话。
嗯，这也算主动。
裴烬不说话，宁辞悄悄去看他表情，见他脸上神色淡淡，虽然很多时候裴烬就这副表情，但就是觉得他现在可能心情不太好，本来答应了的事情突然被人反悔，如果是他自己可能也会不开心，宁辞纠结了一会儿，“不单单是你。”
刚才没敢对老师说的话，对着裴烬说出来了：“我、我不敢跳。”
“害怕被人看着。”
老师看着归老师看着，那是教他跳舞的，但观众不一样。
裴烬能猜出来为什么，因为胆小，因为害怕，光是站人群里就能吓到腿软发抖说不出话的人，更别说上舞台跳舞，但他偏偏不主动说，只问：“为什么？”
“觉得自己跳得不好？”
裴烬状似回想了下刚才宁辞的动作，“确实是，腿没抬到脑袋高，腰没下到地上。”
宁辞快被他说得抬不起头，又听他来了一句：“回头的时候，也没朝着我笑。”
突然就不正经起来。
什么东西？
宁辞反应过来，裴烬又在乱说。
裴烬轻笑，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害怕？”
为什么害怕？
台下人多的时候，害怕是因为害怕人多，可现在也就裴烬一人看着，为什么害怕？
因为怕裴烬这个人吗？
并不是的。
只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恐惧。
“怎么不回答我了？”裴烬低头盯着他看，让宁辞没地方躲了。
裴烬的目光很专注，宁辞的心跳忍不住加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只能茫然地摇头，“不、不知道。”
裴烬突然笑了一下。
宁辞觉得他在嘲笑自己，一时间居然有些羞愤，不知道是在羞愤裴烬刚才说他跳得不好还是羞愤自己在不知道怕什么的情况下怕得都跳不好了。
他突然就站了起来，也没再和裴烬说话，直直走向老师，言辞比之前还要郑重：“老师，再来一次吧。”
是他自己和叶平说要跳的，怎么能因为这种没有头绪的理由，就灰心丧气。
宁辞其实记不太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跳舞的了，但他感觉跳舞的时候自己还是很放松的。
“调整好状态了是吗？那就继续。”老师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裴烬轻啧，看着宁辞重新投入进去，这回的状态比刚才好了很多，柔软的身体随着音乐缓缓舞动，裴烬感觉他像是不小心落入凡间的仙子，就连表情都控制得恰到好处，唇边挂着柔和的笑容，和平日里喜欢低着头躲在角落里的他完全不一样。
漂亮得让人心动。
裴烬突然就不想让人看见宁辞跳舞的模样了。
心情突然有些不悦，裴烬烦躁地掏出手机，朝着宁辞的方向定格了片刻。
照片里，宁辞正好昂起漂亮的脖颈，脸上晕染一层薄红汗意。
手指在发送键上顿了顿，最后还是收了手机。
算了，陈放他们那群人，不配看到这么漂亮的宁辞。
既然宁辞不喜欢训练的时候有人看着，裴烬还是忍痛出了教室，隔着窗户看，总行吧？
但这破教室居然没有窗帘挡着，万一有人来偷看？
既然要当练习室，怎么能没有镜子？
裴烬不满地轻轻地拉开教室后门，腿还没跨出去，突然和偷偷摸摸藏在窗户
裴烬脸色微变。
“这一遍就很好，等开始彩排之后保持着这个状态就完全可以。”
宁辞这遍明显就恢复了他本来的水准，老师还算比较满意，宁辞微微喘着气也很高兴，就算裴烬在场，他也可以很好地跳舞，其实也没什么。
不知道裴烬会不会觉得他这一遍跳得不好……
宁辞转身正准备问裴烬如何，才发现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老师两个人了，一时之间有些茫然，还有隐隐的失落。
见他这样，老师告诉他：“刚才看到你朋友出去了。”说完，就捧着自己的水杯出去了，看样子，是去楼下的教室接水去了。
但裴烬怎么突然走了。
是因为之前自己说……害怕吗。
可他没有想要赶裴烬走的意思，相反的，第二遍的时候，他反而很开心有裴烬在看着，这是种连他自己都现在才反应过来的心理。
虽然后知后觉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心理，可现在还是失落的情绪占了上风。
正准备给裴烬发消息问他去哪儿了，就突然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男生就是刚才和女生一起过来拿道具还一直劝女生的那位，明明走了，现在却又出现在了窗户
男生也没有想到裴烬会在中途突然出来，他还在看偷拍到的照片，看看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裴烬连一句废话都没和他说，就直接拽着他的领口把他拽进了隔壁教室。
裴烬力气实在是大，他挣脱不开，差点被裴烬硬生生给提到半空，裴烬特意压低了声音：“手机拿过来。”
男生怎么愿意给，他好不容易偷拍来的，但裴烬脸色实在吓人，他又被提得差点喘不过气，一不小心踹倒了旁边的椅子，椅子直接砸在了裴烬腿上，还正好是受伤的那片地方，裴烬就算再不怕疼，伤口被砸那么一下，还是免不了变了脸色，二话不说就去抢男生的手机。
既然不愿意主动给，他就只能靠抢的，好好跟他说让他删照片不让。
哪儿知道他刚把手机夺过去，男生就突然凄惨地叫喊起来。
仿佛是他把人砸了一样。
裴烬不悦地皱起眉，把人甩开，想让他闭嘴别吵着人，一抬头，就看见站门口刚跳完舞脸色微红的宁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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