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命（8）
晨耀看着晨满仓死不瞑目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眼神阴沉的看着晨光。
晨光原本扬起的嘴角，在看到晨耀的视线之后，瞬间沉了下去。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但是一只腿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自然是站不起来。
“弟弟，父亲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了，我们就让这些事情过去吧。”
晨耀听到晨光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算是变成鬼了，他的脸皮也都没有晨光的脸皮厚。
而站在晨满仓尸体旁的花婆子，看着闭上眼睛的晨满仓，忍不住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她这一生实在是太压抑了，将带给自己悲剧的男人杀死之后，她只觉得畅快。
笑完之后，花婆子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之前被晨满仓给狠狠的踹了一脚，一时之间情绪又过于激动，这种叠加在一起的伤，让她受不住了。
但吐过后，花婆子也没有了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她转头看着晨耀，声音里带着祈求。
“晨耀，我知道你恨我们，但是我现在已经把你父亲给杀了。你放过你哥吧，我要下去陪你。”
晨耀听到花婆子这话忍不住看向她，眼神里是难以掩饰的失望，身上的怨气也更加的沸腾，鲜血一点一点的流在地上。
“娘，你真的好伟大。”
晨耀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
而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了捕快往这边跑的声音。
苏染看着那群人，眉头微微皱起。
然后抬手一挥，将他们所处的地方做成了鬼打墙。
毕竟眼前的晨耀有如此重的阴气，用来做鬼打墙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晨瑶看着那些人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苏染，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仙人，谢谢你。”
苏染看着晨耀眼眸中的悲伤，微微的抵住了唇边，咳嗽了一声。
“晨耀，你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了吗？如今你已经死了，其实不必沾染鲜血的。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但是跟这些人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堕入地狱。”
苏染也不是说想要帮花婆子和晨光，她只是不忍心晨耀杀了她们之后自己有罪。
其实不管是天上人间，万事行走都有规则，就算是地狱之中也要遵循。
若是晨耀杀了花婆子和晨光，那等待他的势必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晨耀听到苏染这话，表情微微僵住。
“仙人，现在连你也劝我吗？”
苏染听到晨耀话里的伤心，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为了这些人赔上转世的机会，实在是可惜。”
晨耀听到苏染这话，那张黝黑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仙人，谢谢你。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没那么难受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真的没有必要。因为不管转世来生有多好，那都不再是我，我这一生过得凄惨，可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晨耀。”
晨耀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挥动身上的阴气，将匕首从晨满仓的胸口处拔了出来。
花婆子看着悬空的匕首，忍不住尖叫出声。
但这一次晨耀丝毫没有给花婆子一点余光，直接用那匕首插进了晨光的心脏处。
晨光猝不及防的被插中，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然后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花婆子见晨光也死了，整个人都疯癫了起来。
她向着晨耀的方向扑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这么狠心？你给我儿赔命。”
晨光听到花婆子这话，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瞧瞧他这亲娘，到最后的时候，还惦记着让自己给大哥赔命呢。
其实人老成精，像花婆子和晨满仓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晨光那些小伎俩。
可是他们压根儿就不在乎。
就像不在乎他那两个姐姐一样，不在乎他。
晨耀看着花婆子，声音带着几分冷淡。
“娘，我哥和爹都死了，你刚才不是说要一家团聚吗？你现在要不要来陪我？”
花婆子听到晨耀这话僵住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晨耀。
“你这个畜生，你竟然真的想让我死。”
花婆子的声音格外的尖锐，脸色也十分的苍白。
苏染听到花婆子这话，微微挑了挑眉。
人只有在要死亡的时候，才会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晨家人死的死，变成厉鬼的变成厉鬼，
但花婆子此刻反而没有了死的想法。
“我没有说想让您死，是您自己说想死的，不是吗？”
花婆子听到晨耀这话，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屁，我不死了，我不想死。你害死了你哥，害死了你爹，你就是个畜生，你也不要喊我娘。”
晨耀听到花婆子这话，都忍不住想要给她鼓掌。
是他低估了一家子的凉薄，还对他这个娘抱有一点点幻想。
“是，我是畜生。所以你们才像卖畜牲一样，把我的命卖出去。你现在能为了晨光豁出去杀了我爹，为什么当初就不肯为了我们杀了他呢？”
花婆子听到晨耀的质问之后僵住了，
她刚才杀人了。
一瞬间，花婆子的眼中又有了死意。
她刚才想着都死了，她就能够解脱。
可现在又觉得自己是活不了的。
晨耀看着花婆子脸上变化的表情，嘴角扯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娘，我不杀你。你杀了爹总归是要进去一趟的。也许您进去之后，感受到我曾经所遭受的绝望，才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才会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你口中的畜牲。”
晨耀说完这句话就转头看向苏染。
苏染见状直接抬手将鬼打墙收起。
那些捕快很快就跑了过来。
花婆子看着那些捕快，整个人都塌了下去。
苏染抬手将悬空着的雨伞握在了手中。
晨耀站在苏染的身旁，眼眸中闪过了一抹感激。
“仙人，我想去找买我命的那个人。”
苏染听到晨耀这话，微微抬眸看着她。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就不拦你了，你去吧。”
晨耀听到苏染这话，心头的情绪格外的复杂。
“仙人，您真的是个好人，能做您的孩子真好。等我报完仇之后，我会来找您去投胎的。”
苏染听到晨耀这话微微勾起嘴角，“你也是个好孩子，投胎就不必找我了，我不能生了，不过你会遇到好的父母的。”
晨耀听到苏染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但过了会就流出了眼泪。
苏染沉默看着流泪的晨耀，抬手接住了他的眼泪。
厉鬼的眼泪呀。
那些捕快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畏惧的看着苏染，声音里都带着尊敬。
“请问这位仙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苏染看着那些捕快畏惧的神色，脸上的表情甚是和蔼。
“没什么事，只不过是家庭纠纷而已。”
为首的捕快听到这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家庭纠纷，这是什么说法？
人都死了，怎么就能往纠纷上面靠？
但是不管怎么样，那捕快也没有将自己的想法暴露出来。
毕竟悦来客栈的掌柜，可是派了人去将这里的详情告诉他们。
“那您可知道，是谁杀了这位公子的？”
那捕快指的人是晨光，他们在接到报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花婆子杀了晨满仓。
“我说是厉鬼杀人，你信吗？”
捕快听到苏染这话之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敢说不信吗？
他不要太信。
但正是信了，他下意识的往随行的捕快里走了一步。
妈呀，厉鬼杀人，怎么感觉凉飕飕的呢？
“多谢仙人告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去衙门当证人？”
周围已经没有人，要是有百姓看到那些鼻孔朝天的捕快，竟然对一个老婆子如此恭敬的话，只怕要大吃一惊
苏染看了一眼晨耀，然后点点头。
“可以。”
那捕快听到苏染这话，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真的很怕苏染不配合。
捕快带着人将晨光和晨满仓的尸体抬走，然后将花婆子押到了牢房。
和苏染约定好时间，到时候请她做证人。
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苏染拿着雨伞回到了客房。
晨瑶回到客房中，就一直沉默不语。
苏染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晚上的时候，原本待在客房里的晨耀也消失不见。
没过几天，苏染就听说当地的一家富家公子晚上做噩梦。
第二天就跑到衙门里认罪，说是自己曾经杀了人，花了银子找买命人给自己抵罪。
当地的捕快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面面相觑。
县令知道的时候也十分的惊讶。
当初这件案子，他也是知道的。
要知道那富家公子长得白白胖胖的，而来认罪的晨耀却是又瘦又黑的，怎么能混为一谈？
但是晨耀自己已经招供，劝是没用的。
像这种买命人的案子，在当地时有发生。
即使他能劝得了一个，也劝不了这么多。
在当初县令刚上任的时候，曾经也接到过一个类似的案子。
不过相比晨耀这种被骗的。
那个孩子是心甘情愿的当买命人，只为了用自己的命，给家人搏一个好前程。
怎么说呢？
当时她他听到的时候，只觉得悲哀。
也和那孩子说了不少推心置腹的话。
那孩子回去之后，没多久又来了。
这一次任凭县令怎么劝他，他都不改口供，只能年纪轻轻的被推上了斩头台。
如今看着富家公子那肥胖的身躯，县令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畅快的神色。
越是穷的地方，人命越是不值钱。
所有的东西都和货物挂上了关系。
但这一次有那富家公子的口供，以及他招供的凶器当证据。
所以晨耀的冤屈得以洗刷。
苏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眼里露出了一抹笑容。
没过几天，衙门里的人就请苏染当证人，判了花婆子死刑。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的，若是女子杀夫杀子，总是会判死刑的。
但要是男子杀妻杀女，是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花婆子的人头也落地了。
晨耀一家人，算是真的整整齐齐的做了鬼。
苏染从衙门回来没多久，就看到等在客房里的晨耀。
晨耀身上的怨气已经消散了。
看着他如今的样子，苏染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别说，这样看起来倒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儿。”
苏染略带调侃的口吻，让晨耀紧皱的眉头缓缓的舒展开来。
“仙人，真的谢谢你，我是来跟您辞别的。”
苏染听到这话了然的点点头。
“是要去地府了吗？”
晨耀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神色。
“是呀，要去地府了，毕竟我是杀了人的。”
苏染听到他这话略微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
“其实地府也挺有意思的，罪大恶极的人，总是快速的被捉拿归案，尽早安排投胎。但越是普普通通的人，就连投胎都要老老实实的排队。”
晨耀听到苏染这话，眼眸中闪过了一抹茫然。
但很快苏染就将脸上的情绪收敛，递给了晨耀一枚玉器。
“这个东西你拿着，兴许到了地府能够求求情。”
晨耀看着那玉佩散发着莹莹金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仙人，这玉佩里面的是功德吗？”
苏染听到晨耀这话倒是有些诧异。
“你一个厉鬼竟然还知道功德是什么样的。”
“仙人说笑了，我做鬼的时候在飘荡，自然也会遇到其他的鬼。听她们说，这功德可是好东西，就是地府里的鬼差也会垂涎。您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
苏染看着晨耀这样子笑了。
“相逢即是缘，你这孩子的命太苦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晨耀听到苏染这话点点头，郑重的接过了玉佩，和她告别。
等到苏染出发的时候，才发现她的马车上被堆满了鲜花。
那些鲜花都是山野间的一些野花之类的，可是却开的芬芳，让她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苏染叫来了店小二，指了指车上的那些鲜花。
“这些东西是哪来的？是你们客栈弄的吗？”
那小二看着苏染，丝毫不敢冒认这个功劳。
“您的马车一直在车棚里，这些东西不是我们客栈弄的，我实在不知道是谁弄的。”
苏染听到这话点点头，然后直接上了马车离开。
其实这些鲜花，是晨耀在走之前，请了山间的小动物采来给苏染的。
因为晨耀是个厉鬼，所以身上的怨气压根儿不能触碰这些鲜花。
但帮了那些小动物不少忙，所以苏染才能收获这满满的鲜花。
看着一马车的鲜花，苏染的心情十分愉悦，直接抽着马鞭快乐的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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