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你的一片心意
当二夫人悠悠转醒，环顾四周，只见林山家的忧虑的面庞以及自己贴身的两个丫鬟，一股前所未有的凄凉感涌上心头，冻得她心尖直颤。
就在二夫人感到孤立无援之时，沐容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二夫人所有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化作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娘，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女而已。”
沐容汐亲手倒了杯香气扑鼻的茶水，轻轻递到二夫人的唇边，语气温和却坚定，“若她在外偷偷诞下子嗣，我们连风声都闻不到。若她机智些，待孩子两三岁再来认亲，那时我们的处境岂不更加棘手？现在不同，人还在府里，生死全在我们一念之间。”
二夫人深深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与疲惫，“这道理我何尝不懂？只是心中实在憋屈。我为侯府，为这个家倾尽所有，换来的却是老太太的不理解，你哥哥甚至是你父亲的冷漠。将来我若是累垮了，又有谁能理解我的苦衷，知道我的心意呢？”
话语间，二夫人的眼眶再次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沐容汐只能尽力安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酸涩，“祖母年事已高，年轻时便是这副模样，您又何须在此刻与她计较？哥哥的性子您也知道，他总是容易心软又爱钻牛角尖。但娘您放宽心，他只是一时冲动，等冷静下来必定会后悔的。明日我便去找他说理！”
“这府里头，也就我容汐还懂得心疼为娘啊！”
二夫人吸了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拍了拍女儿的手，嗓音嘶哑而又带着几分坚定，“真是意想不到，将来竟是要靠我的女儿来为我撑腰了！”
这句话也让沐容汐心中泛起了波澜，滋味复杂。
在沐容汐看来，软玉不过是一个地位低微的下人，即便侥幸混入府中又能掀起多大的浪？
何必要大动干戈，反倒是让沐舒窈她们看了笑话——旁人或许没留意，但她清楚地看到，沐念云那丫头在望星居上幸灾乐祸地观望了好一阵子！
压下心中的烦躁，沐容汐耐心安抚了几句母亲，仔细叮嘱丫鬟们要好好照顾二夫人，随后转身踏上了返回锦绣轩的路途。
天色已渐近黄昏，残阳如血，沉沉地坠向地平线，一抹淡蓝横亘于天际，宣告着夜幕的降临。
漫步于园林之中，望着那些光秃秃的枝桠，沐容汐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突然，前方不远处有几点火光若隐若现，引起了她的警觉。
“是谁在那里！”
沐容汐面色一紧，厉声问道。
只见假山背后，一个虚弱的身影缓缓浮现。
定睛一看，来者竟是叶青栀，这让沐容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内心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恐慌。
不是别的，此时的叶青栀给人一种异样的、令人不安的感觉。
记忆中的叶青栀，肤白如雪，温柔如春花，浑身散发着淡雅的书香之气。
而此刻，她平日里明媚动人的脸庞显得异常苍白，曾经娇嫩如花瓣的双唇皲裂开裂，失去了往日的润泽。
唯独那双眼睛，深邃黯淡，仿佛两口枯井，在昏暗的天色下，只有漆黑的瞳孔闪烁着微弱的光，几乎看不到眼白的痕迹。
叶青栀身形摇摇欲坠，依偎在一棵枯瘦的树干旁。
“我是来哀悼我的孩子的。”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听得沐容汐心中一阵惊悸。
此时此刻，沐容汐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间已走到了湖心亭的边缘，这里正是叶青栀不慎摔倒导致小产的伤心地。
心中一阵慌乱，沐容汐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悄悄向后退了一步，双手紧紧攥在兔毛手套中，指甲几乎嵌入手心。
叶青栀凄然一笑，再次蹲下身子，用颤抖的手指拨弄着未完全燃烧的纸钱，火光映照在她憔悴的面庞上，显得更加凄凉。
“我的孩子啊，你是多么的不幸，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世界的光明就匆匆离去。”
沐容汐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要保持镇静，秀眉紧锁，美貌中透露出一丝坚毅。
“园内禁止这类迷信行为！叶小娘，即使你思念孩子，也不能违背侯府的规定！”
“规定？”
叶青栀的目光低垂，声音幽幽传来，“规定我怎会不知。我的孩子尚未降生，连一个供奉他的牌位都不配拥有。大小姐，或许你们只当他是一摊血肉，但在我的心里，他是个活生生的灵魂，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生命！”
“什么规定，能够比得上一个生命的重量呢？”
话音刚落，叶青栀突然发出了低沉的、略带诡异的笑声。
“旁人可以不祭，但我作为母亲，又怎能不尽一片心意？你看，你的弟弟，也在感受着这份母爱呢。”
她拾起一截枯枝，轻轻拨弄着那堆灰烬。
奇异的是，那些纸灰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
竟真的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飞舞，留下一道道灰白色的轨迹。
本来就心怀忐忑的沐容汐，此刻只觉寒风锋利。
割过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使那本就紧张的心情更添几分刺骨的冰冷。
恐惧如同无形的黑影，紧紧包裹住她，让她不禁瑟缩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更不敢直视叶青栀那仿佛从幽暗深渊中浮现，带着几分鬼魅与不详的脸庞。
“你，你别……别胡说八道！”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虚张声势地撂下几句狠话，企图以此驱散心头的恐惧。
“我劝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否则，我可要告诉祖母和母亲了，让他们好好教训你一番，让你知道厉害！”
话音未落，沐容汐便欲逃离这让人窒息的氛围，朝着不远处那灯火辉煌的锦绣轩疾步而去。
然而，仿佛是命运刻意的捉弄，叶青栀在这紧要关头猛然站起，身体因动作过于猛烈而不稳，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前方扑倒，就这样意外地撞入了正欲逃离的沐容汐怀里。
沐容汐对此毫无防备，纤弱的身躯在瞬间承受了突如其来的重量，猛然间就被压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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