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倚仗
“而且偏偏是在皇伯父赐婚之后。难道你以为,有了皇族为女婿,自己便能仗势欺人,毫无顾忌了吗?”
随着话音落地,沐二老爷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膝盖触地的沉重声响,在静谧的大厅内回荡。
“殿下明鉴,微臣绝不敢有半点不敬之心。”他咬紧牙关,事已至此,除了尽力挽回局面,别无他法。
眼下,首先要安抚好这两位难以伺候的“阎王”。
“我与青栀之间,确是情感难抑,两情相悦。但家中已有糟糠之妻与诸位侧室,加之顾虑青栀年少,担心她进入侯府后遭人非议。故而,我们的计划是在青栀诞下子嗣后,一同荣归。却未料到会有今日之耻辱。微臣深知己过,此刻便是要立即将青栀迎回家中。说到底,这不过是微臣家中的私事,本不应劳烦两位殿下挂怀。倒是让二位殿下因此操心,才是微臣之大不敬!”
萧宴最是厌烦沐二老爷这类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见三殿下竟点头附和,当即冷言打断:“啰嗦什么!”
他向来不苟言笑,言语锋利,哪怕面前之人即将成为他的长辈,也不愿有半分退让。
“二堂哥,你也不必急于附和。单凭他所为,蒙羞的何止他一人?整个沐家的颜面都被他一并丢尽了!今年年末你我将迎娶沐家千金,此事岂不足以为他人增添笑柄!”
三殿下微微一怔,温文尔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苦笑,口中却道:“阿宴,你这话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萧宴冷笑两声,显然对三殿下的看法并不认同。
这一幕令三殿下略感尴尬,他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望向那摇摇欲坠、楚楚动人的沐舒窈,眼底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哎,阿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沐二老爷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言辞自辩。
陈老太太心中颇不是滋味,暗自嘀咕:虽说是皇亲贵胄,哪有后辈如此教训长辈的?
“老身说句不中听的话……”
陈老太太颤颤巍巍地开口,声音里满是岁月的痕迹。
“知道不中听,就莫要多言。”
萧宴面色如常,冷淡的话语让人心生凉意。
陈老太太被噎得一时语塞,几乎喘不过气来。
沐二老爷忍耐到了极限,正欲起身斥责萧宴,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春桃怀抱一幅画卷匆匆返回,满脸兴奋地喊道:“小姐,《独钓图》我取来了!”
闻言,沐二老爷刚刚挺直的身躯瞬间又软了下来,神情中带着几丝尴尬与惊异。
“什么图?”
三殿下眼尖,一扫之下便捕捉到了沐二老爷夫妇及沐容汐面上细微的变化。
“没,没什么!”
沐容汐连忙接口,试图掩盖些什么,“是二妹多虑了。”
萧宴则是一指那兵马司知事,“你过来。”
知事这才堆起满脸笑容,趋步向前,向着三殿下和萧宴连连作揖,“两位表哥别来无恙啊。”
“阿恺?”
三殿下这才注意到知事,眼中满是疑惑,“你何时去的兵马司?”
一旁的沐家人闻言,皆是震惊不已,原来那位英俊潇洒的小知事竟是皇族中人,沐舒窈亦是不例外。
前世之中,她从未听萧奕提及这位表弟。
此人究竟是谁?
沐舒窈微微垂首,眉头轻蹙,片刻后豁然开朗。
若非所料有误,这位小知事应当是福康公主的么子,霍恺。
陈驸马执掌东南沿海的军务,福康公主随之镇守一方,记忆里,霍恺从未来过京城。
萧奕登基后,沿海地区曾有一段时间动荡不安,陈驸马亲率大军平乱,而霍恺,便是在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中不幸牺牲。
后来,福康公主返回京城颐养天年,曾在一次宫廷聚会中,向自己提及早逝的幼子。
在萧奕诸多的亲戚中,唯有这位陈家表弟,是她仅闻其名,未谋其面的。
沐舒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霍恺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细微动作自然没能逃过萧宴的眼睛,他不悦地轻咳两声。
怎么回事?
明明自己就站在她身旁,为何她的注意力全被他人吸引去了?
萧宴不满地斜睨了霍恺一眼,心中暗自发誓,待会儿定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然而,霍恺对此浑然不觉,正兴奋地向三殿下和萧宴讲述他在安国侯府的所见所闻。
“事情大致如此,真是世事难料,两幅一模一样的古画同时现世,真伪难辨,背后的缘由我也难以说清。有两位表兄在此,小侄不敢班门弄斧。”
三殿下面色阴郁,“沐大人,你有何见解?”
这一次,沐二老爷并未再次下跪,只是神色迷茫,显然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怎么也没想到,将自己带回的小小知事,竟有皇亲国戚的背景,更兼听三殿下对他言谈间的亲昵,似是交情匪浅。
沐容汐凝视着父亲惊愕的面容,与母亲仍旧残留着愠色的脸庞,目光轻轻掠过哥哥,心中明了,在这一刻,哥哥显然不是能够倚仗的力量。
在这紧迫的情境下,唯有自力更生,方能解此围。
她缓步上前,步伐轻盈而坚定,语气中满含温婉:“尊贵的殿下,家父多年以来勤勉于朝堂,未曾有过一丝差错。他的品行虽非人人称颂,但亦属诚实可靠之列。我相信,当前的状况必定存在着某种误会。”
未待三殿下开口,一旁的霍恺却先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那笑中似乎藏着些微的嘲讽与不以为然。
“阿恺,何事让你如此开心?”
三殿下的询问温和而充满关怀。
霍恺轻轻摆手,语带轻松,却不失犀利:“没什么,只是这位姑娘的话语,让人听来不禁觉得有些许滑稽。”
沐容汐脸颊顿时绯红一片,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这位大人,我们沐家与您素无冤仇,自从踏入这里,便感受到您的敌意。我困惑不解,究竟我们哪里做得不对,以至于让您如此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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