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苦涩

洛杉矶的夜幕低垂，城市灯火如同洒落的碎钻，闪烁着迷离的光芒。江南站在落地窗前，手中夹着一支香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思绪飘回《青龙行动》的首映式，那些荒诞的场景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闪现：穿着廉价唐装的弗兰克·道森，在一个塑料搭建的红色牌楼下，笨拙地耍着醉拳，脸上涂抹着夸张的油彩，活像个滑稽的小丑。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背景音乐居然是唢呐版的《生日快乐歌》。

罗杰，那个自诩为“文化使者”的制片人，当时还沾沾自喜地称之为“东西方文化的完美融合”，引来现场一众不明真相的媒体记者的阵阵掌声。

现在回想起来，江南只觉得一阵反胃，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江南的思绪。他走到沙发旁，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洛杉矶本地。

江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你好，请问是江南先生吗？”电话那头，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传来，语速很快，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头，仿佛带着某种压迫感。

江南弹了弹烟灰，将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艾米·李。”

“编剧。”

“我看了《青龙行动》，想和你聊聊。”

“《青龙行动》？”

江南嗤笑一声，烟灰缸里，烟头蜷缩着，像条死虫子。烟灰缸底部，还残留着之前几根烟留下的灰白痕迹，像一幅抽象的画作。

“还有什么好聊的？”江南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他拿起一根新的香烟，在指尖转了转，却没有点燃。

“那玩意儿扑得都不认识了。”他将香烟放回烟盒，用拇指轻轻摩挲着烟盒上的图案，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票房？呵呵。”江南摇了摇头，仿佛想把那些糟糕的数字从脑海中甩出去，“首周票房连一百万都没到，简直是耻辱。”

“口碑？更别提了！”他想起那些影评人尖酸刻薄的评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文化灾难’、‘侮辱智商’……这些词我都快看吐了。”

电话那头的艾米似乎并没有被江南的负面情绪影响，她的声音依然冷静而坚定：“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和你聊聊。”

“我看了你之前独立制作的那部短片《故乡的云》。”艾米的声音，像根细细的钢针，扎着江南的神经，让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那部短片是他多年前的独立作品，几乎没有人看过。

“看得出你对中国文化的理解，远不止于《青龙行动》展现的肤浅层面。”艾米继续说道，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赏，也带着一丝惋惜。

江南办公室外，几个工作人员正低声议论着，他们的声音像蚊子哼哼，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江南能感觉到他们嘲讽和轻蔑的目光。

“你被好莱坞那套愚蠢的公式化流程给限制了。”艾米毫不留情地指出江南的问题，“被他们所谓的‘市场需求’给绑架了。”

江南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艾米说的是对的，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周围的窃窃私语更响了，像无数根细针扎在他的身上。

江南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他猛地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想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我想说……”艾米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努力压抑着某种情绪，一种愤怒，一种不甘，或许还夹杂着一丝无奈，“好莱坞对中国文化的理解，还停留在清朝辫子和功夫熊猫的阶段！”这句话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江南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艾米紧握着拳头，眉头紧锁，眼神中燃烧着怒火的样子。

“他们只想赚快钱！”艾米的声音再次拔高，江南甚至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根本不在乎真正的文化交流！”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们把文化当作一件可以随意打扮的玩偶，涂上他们想要的颜色，摆出他们想要的姿势，然后拿到市场上去叫卖，根本不在乎这件玩偶原本的样子，原本的意义。”艾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哀，一丝失望，也有一丝深深的无力感。

江南缓缓抬起头，眼神里燃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芒。一种希望的火苗，在他原本黯淡的眼中跳跃。他紧紧地握着手机，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内心深处，一种强烈的渴望正在涌动，想要打破现状，想要证明自己。他当然想过要改变好莱坞对中国文化的刻板印象，但他还能做些什么呢？这个问题，如同一个沉重的石头，此刻在他脑海中盘旋，等待着一个答案，一个来自艾米·李的答案。

“我们见面谈吧。”艾米干脆利落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艾米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江南心中的迷雾，照亮了他前行的方向。

一种希望的火苗，在他原本黯淡的眼中熊熊燃烧起来。

他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胸腔中翻腾。难道，真的还有机会吗？还能有人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想要展现的真正的中国文化吗？他紧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太渴望证明自己了，证明自己不是只能拍出《青龙行动》那种烂片的导演，证明自己对中国文化的理解，远不止于好莱坞那些愚蠢的刻板印象。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艾米究竟能给他带来什么，又能和他一起做些什么。

“格里菲斯公园山顶的‘星光’咖啡馆，明天中午十二点。”艾米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留下江南一人在办公室里，久久回味着这通电话带来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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