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值得吗？
明月高悬，夜色如墨。
皇家驿馆。
天字号房间内。
慕容归跪倒在地，初来大渝时的意气风发早已经荡然无存，此刻脸上满是颓然和沮丧。
原本作为使团侍卫的年轻人端坐主位，精致娇俏的脸蛋上遍布寒霜不怒自威。
“女帝陛下，是微臣倨傲自大轻视了萧弘诚，赌约惨败致使南诏受辱，陛下也跟着……微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慕容归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上已然有鲜血印出。
女帝慕容清瑶俏脸上不悲不喜却是压迫感十足，沉吟片刻后方才缓缓说道：“你确实该死，但并非在于倨傲自大轻视对手，如今看来萧弘诚近几年一直在韬光养晦，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所掌握的暗探竟然没有丝毫察觉，朕每年拨发下去那么多银两，岂非都花费到了狗身上？”
“这……”
慕容归面色难看至极，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其实他很想反驳几句，萧弘诚身为东宫太子自遇袭后深居简出，即便大渝宫中也有南诏暗探，但要想接近探查情况也没那么容易。
即使萧弘诚出了东宫，那也是前呼后拥，身边高手如云，想要接近更加困难，再加上萧弘诚掩饰的很好，想要探查清楚谈何容易？
别说是那些暗探，即便是大渝那几个觊觎龙位且紧盯萧弘诚一举一动的皇子们 ，恐怕都被萧弘诚给欺骗过去了，至少潜伏在淮王身边的暗探是如此汇报的。
大渝皇子尚且没发现，南诏暗探又岂能发现端倪？
这是在为难我胖虎啊！
慕容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和血迹，那种汗水进入伤口的刺痛感让他嘴角微微抽搐，却还是强行忍住没敢吭声。
慕容归沉声道：“微臣任凭处置！”
“处罚先记下！”
慕容清瑶摆了摆手，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继续说道：“于公我们是君臣，于私你是朕叔父，也别怪朕过于严苛，一切都是为了南诏能越来越好，朕便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倘若把这件事办好了朕既往不咎。”
“什么事？”慕容归精神一震追问道。
慕容清瑶嘴角泛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淡淡地说道：“杀了萧弘……”
“什么人？”
慕容清瑶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使团侍卫的叫喊声，慕容归紧忙站起身，慕容清瑶也是抽出桌上放置的弯刀，一个闪身就来到门前冲了出去。
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的窗棂处，慕容清瑶眸子中的寒意愈发强烈，如果熟悉她的人看到此情此景，都清楚她非常的愤怒，而且还是恨不得大开杀戒的那种。
“你们干什么吃的？层层守卫还能让人潜行进来，功夫都特么练到狗身上去了？”
紧随慕容清瑶身后而出的慕容归，对着刚刚赶过来的几名侍卫就是一顿含妈量极高的语言输出，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终于找到了爆发口。
然而慕容清瑶只是一个眼神便让慕容归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知内情的侍卫们皆是一愣，以为慕容归只是单纯的骂累了，需要喝点茶水润润喉才能继续。
“看清对方的样貌了吗？”
慕容归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
其中一个侍卫当即说道：“对方黑布蒙面，并未看清他的相貌，不过根据此人的身法动作来判断，很像大渝禁军常用的提纵术。”
慕容清瑶目光微凝，不露声色的给慕容归使了个眼色。
慕容归会意，凝声道：“你们先下去吧！加强戒备，再有类似状况发生，定斩不赦。”
“喏！”
待到侍卫们尽数退去，慕容清瑶再次跟慕容归回到了房间之中。
噗通！
慕容归再次跪倒在地，那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看来大渝已经怀疑使团人员的身份了，只是不知道是武靖帝还是某位皇子？”慕容清瑶冷冷地说道。
慕容归面露紧张之色，语气颇为迫切的说道：“女帝陛下，为了安全起见，您还是快些离开大渝京都吧！”
“慌什么？朕倒要看看是谁那般敏锐，或许这对于南诏是个天赐良机呢？”
见慕容归满脸疑惑之色，慕容清瑶也没打算解释，而是接起了之前的话茬：“看来我们之前的计划需要改一改了，集结谍网的所有高手，不惜一切代价刺杀那位！”
慕容归神色一凝，脸上也是写满了震惊之色，女帝如此做就是要掀起巨大的风波，计划倘若真能顺利完成，那么大渝权利中心将会出现大乱，只是南诏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要知道那些人可都是潜伏多年且花重金才培养出来的谍探，其中甚至不乏大渝朝堂掌权者。
“女帝陛下，值得吗？”
慕容归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
慕容清瑶沉声道：“朕明白你的意思，如今局面也不存在为他人做嫁衣之说了，大渝如果熬过近几年天灾造成的难关，再想颠覆恐怕难如登天，所以即便南诏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其实慕容清瑶还有后面的话没说出口，那就是一旦大渝内部生起波澜，周边那些虎视眈眈的诸多国家必定有所动作，只有把这潭水彻底搅浑了，南诏才能浑水摸鱼从中渔利。
退一万步讲，即便那些国家有所顾忌，慕容清瑶也有信心将诸多国家掌权者心底最大的欲念激发出来，变相“迫使”他们主动对大渝用兵。
“遵旨！”
慕容归语气严肃，眸子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
吱呀！
慕容清瑶轻轻打开木窗负手而立，看着外面朦胧的月色，喃喃自语：“萧弘诚，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准备好迎接死亡了吗？”
另一边！
刚刚入睡的萧弘诚惊坐而起。
“我勒个去，怎么出这么多冷汗？”萧弘诚抹了把额头，喃喃自语，刚才也没做噩梦，这种心悸之感来得莫名其妙。
笃笃笃！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杨鹏举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太子殿下，卑职前来复命了。”
“快进来！”
萧弘诚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快速起身，片刻后杨鹏举推门而入。
“情况怎么样？”
萧弘诚直入直题出声询问。
杨鹏举沉声道：“启禀太子殿下，卑职今夜奉命前往皇家驿馆探查，发现南诏使团守卫森严，且那些人个个都是高手，想要靠近实属不易，但卑职还是潜入了使团所在房间的那层楼，在外面并未发现殿下说的那名侍卫，看样子正如殿下所料，那名相貌出众的侍卫身份定然不一般。”
“你没被发现吧？”萧弘诚继续发问。
杨鹏举有些尴尬地说道：“卑职学艺不精，还是被南诏使团的人发现了踪迹，也幸亏殿下派人接应得及时，否则还真难以脱身。”
“我没派人接应你啊？”说话间萧弘诚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
杨鹏举脸色骤变，他本是影卫中的精英，而对方在暗中帮忙后还能悄无声息的消失踪迹，这便说明那人实力远在他之上。
而在这皇城之内大渝方面能达到如此功力水平的，杨鹏举就只能想到影卫的首领影子了，当然几位实权皇子以及朝堂诸公府上也养着实力不俗的幕僚，但杨鹏举还真不相信有如此强悍之人。
影子是陛下的死忠，他出手相助只能是陛下的意思，而自己去探查南诏使团又是突发事件，如此想来陛下很可能是在派人暗中监视自己。
“陛下在怀疑我的忠心？”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杨鹏举不受控制的虎躯一颤，在这个“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被君上怀疑基本相当于宣布死刑。
杨鹏举很恐慌但更疑惑，他自始至终都只忠于武靖帝，向来也都是按照萧烜的命令行事，从未有任何逾矩之举，陛下为什么会突然怀疑自己呢？简直是匪夷所思。
“怎么了老杨？”
萧弘诚瞬间投去了一个关切的眼神。
杨鹏举这才回过神来，只是回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太子殿下真没派人接应卑职吗？”
“当然没派人，本宫手下实力最强的就是你老杨，也坚信你能圆满完成本宫布置的任务，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南召使团侍卫功力竟然那般强悍，置你于危险的境地，实非本宫心中所愿，老杨啊，你可千万别怪本宫。”
萧弘诚语气诚挚恳切，甚至还带着深深的自责，他自己都快被感动了，于是很快就看到杨鹏举眼眸中流露出愧疚夹杂着感恩的复杂神色。
然而眼见杨鹏举仍旧没有忠心投靠的趋势，萧弘诚决定再加一把火：“老杨，我们之间对外虽然说是君臣关系，那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哥哥来对待了，今日之事是小弟考虑不周，还望哥哥恕罪。”
萧弘诚说话间就要弯腰行赔罪大礼，然而却被杨鹏举率先一步搀扶住了，此刻的杨鹏举被感动得眼眶发红，泪水显然都快要夺眶而出了。
“太子殿下以诚相待，卑职却作出那般……”
后面的话杨鹏举还没说完，萧弘诚便直接打断：“杨哥不必多说了，我都知晓，你作为臣子自然要奉旨行事，无论父皇让你做什么事情，自然也都是为了我好，以往发生的事情都过去了，不必纠结，我们以后只要坦诚相待就行了。”
“士为知己者死，殿下如此看得起卑职，卑职以后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杨鹏举单膝跪地语气无比诚恳地说道。
看着已然有热泪盈眶趋势的杨鹏举，萧弘诚嘴角微微勾起，心中也有些许得意：便宜老爹，你看儿子这离间计外加礼贤下士用得可还到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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